太丢人了。

    握着宁远的手指滚烫炙热,温以然再也不敢抬头,女孩捂脸默默在心底哀嚎一声。

    见小男孩还望着自己和宁远,温以然偏过头去,求救般地望向宁远,睫毛轻眨了眨。

    不同于温以然的尴尬窘迫,一旁站着的宁远不悦地扬了扬眉,视线轻飘飘在小男孩脸上扫过。

    是被打断美食的不悦和怨恨。

    “......哥哥?”小男孩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又开口问了一声。

    身子圆滚滚地被羽绒服包裹着,小男孩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指,在空中扬了扬,他声音怯怯。

    “哥哥也和童童一样,不喜欢做作业吗?”

    温以然捂脸倒地。

    诚然,刚刚的对话都被小男孩听了进去,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看见的。

    闻言,宁远却是面色稍霁,紧拢的双眉稍稍往外舒展,男人唇角噙笑,手指有意识地在温以然手心捏了捏。

    话虽是对着小男孩说的,然而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温以然脸上,宁远笑得意味深长。

    “不是。”他揶揄勾唇,“哥哥不是不喜欢。”

    尾音是刻意的上调,蛊.惑人心一般,乱人心弦。

    只可惜小男孩完全是云里雾里,听不出宁远话中的深意,只当自己没找到志同道合的同盟一般,小男孩失望地“啊”了一声,撅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又见宁远的视线朝自己望了过来,浓眉大眼立马又恢复了精神,亮晶晶地盯着宁远,等着他的叛变好加入自己厌恶作业的联盟。

    却见宁远唇角一弯,不疾不徐勾着温以然的指尖,意有所指道。

    “哥哥......最喜欢做作业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指尖又压上温以然的指腹,又慢吞吞补充了一句:“作业最好玩了。”

    小男孩嗤一声,慢吞吞从台阶站起,看怪物似的盯着宁远:“你骗人!作业哪有什么好玩的,我讨厌死了!”

    小男孩声音洪亮,差点将周围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宁远啧一声,难得有耐心和小男孩辩论,他蹲下身,和小男孩平视,装得一本正经道。

    “你知道什么是做作业吗?”

    小男孩扬头:“我当然知道了!”

    宁远笑:“不是你的那个作业,是......”

    “——宁远!”

    眼见宁远真的要胡言乱语下去,温以然终于忍不住推了下男人,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

    男人没脸没皮站直身,一脸坦荡,睁着无辜大眼道:“哪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知道温以然碍于面子,宁远刻意往前凑近一步,压了声音在温以然耳边道。

    “难道然然不喜欢做作业吗?”

    论胡搅蛮缠的程度,温以然永远也比不上宁远。

    余光瞥见小男孩望着自己和宁远的目光,温以然难得生了气,女孩面上一红,又想起宁远刚才在台阶下做的事,恼怒情绪一起,狠狠往男人鞋上踩了一脚。

    “不喜欢。”

    话落女孩已经将男人推开,面红耳赤往外走去。

    刚才只顾着害怕被人看见,这会子往外走,温以然才察觉到温度的低迷。

    女孩缩着肩膀,不时往手心哈气。

    宁远已经追了过来,好声好气地跟在女孩背后赔罪。

    得意忘形总会尝到恶果。

    宁远现在就是如此。

    “然然,你等等我!”宁远在身后喊人。

    他追上前,双手合十作揖认错:“然然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的。”

    他眨眨眼,双目委屈可怜,大灰狼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前面便利店有章鱼小丸子和烤红薯玉米,我去买一份好不好?”

    “温老师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然然,然然......”

    却见温以然视线往旁边一瞥,是真的生气了。

    一整天温以然都没有再和宁远说过一句话,宁远后悔莫及,午餐之后都追着人跑,只可惜温以然用完午餐就一直待在酒店套房里边,连晚餐都是叫的外卖。

    宁远望着那扇冰冷冷的房门,心下懊悔,想了想又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短信。

    翌日是约定好的复查时间。

    宁远一大早就起了床,一出门就撞见了同样准备到餐厅用早餐的温以然。

    男孩双眼一亮凑了上前:“好巧啊。”

    其实一点也不巧,他都趴在门边听了半个钟头了。

    温以然轻声“嗯”了下。

    一个晚上过去温以然早就气消,然而见宁远凑过来要牵自己的手,温以然还是下意识往外一躲。

    宁远讷讷,声音透着委屈,低不可闻:“牵手......牵手也不行吗?”

    “不行。”

    “那......那其他呢?”

    温以然偏头,上下扫视一眼,只一个眼神宁远就立马明白过来,怏怏做了个拉拉链闭嘴的动作。

    懂了。

    大概是男孩的目光太过可怜,又想起他今天复查,温以然在心底轻叹一声,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只是脸上却不显。

    沉着脸冷冰冰挤出一句:“再说。”

    大灰狼藏起了尾巴,乖巧“哦”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女孩身后下了楼,一直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一路上温以然都没有出声,只有宁远不厌其烦在她耳边说话。

    用了餐之后,两人直奔医院。

    宁远从前往至报道的次数不少,熟门熟路带着温以然兜兜转转,拐了几个弯之后就到了主治医生的诊室门口。

    他往内做了个手势:“然然你先在这里等我。”

    温以然点头:“好。”

    结果宁远要推门进去的一瞬间,走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刚从电梯出来的女孩,是上次在清水寺撞见的那个。

    刚得知宁远消息的良子急匆匆从家里赶了过来,东张西望找人,视线撞见宁远的那一幕时,女孩双眼明显一亮,只可惜目光再落到温以然身上时却变了眼色。

    直觉告诉她宁远和温以然关系和上次不同,然而注意到两人客气疏远的距离时,良子又心下一松,迫不及待朝宁远跑了过来。

    “你来啦!”她扬起笑脸,依旧是用日语交流,“我爸爸说你今天会过来,所以我就过来陪你啦。”

    说着,良子又不动声色往前踏了一步,热情去挽宁远的胳膊:“你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我爸爸,我......”

    只可惜她话未说完,温以然已经先一步凑到宁远身边,主权宣示明显。

    良子不悦皱起眉,然而不想在宁远心中的破坏形象,只能强装微笑,用着蹩脚的中文对温以然道。

    “......你,你能让让吗?”她指了指宁远,“我,我要陪他进去。”

    “嗯?”温以然假装不懂,肩膀又往宁远方向靠了一靠。

    良子面色一沉,瞪着眼睛,伸手想要将温以然从宁远身边拽开,只可惜手指还没碰到温以然衣服,宁远已经先行挡在女孩面前。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找田野先生就可以。”

    田野先生是良子的父亲,刚好是宁远的主治医生,宁远大学做手术那段时间,他帮了宁远不少。

    在宁远面前,良子可以假装对温以然和颜悦色,然而见宁远护着人,她完全忍不住:“为什么?”

    她指着温以然质问:“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不喜欢我的!她算什么,以前都是我陪你的!”

    “我讨厌她!这是我家的医院,我不想看见她!你让她出去!”

    其实一直是良子要挟父亲让自己过来的,田野先生宠爱女儿,自然不会说什么。

    温和的面孔一点点褪去,宁远一张脸面若冰霜,男人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他冷笑一声,不由分说将女孩按在自己肩膀上:“你讨厌她和我有关系吗?我喜欢就好了。”

    温以然听不懂对话,只是凭着对面女孩泛红的眼眶,也知道宁远在维护自己。

    僵持之间,房门被人推开,田野先生平和的面孔出现在门内,所有人都一愣。

    一开门就看见女儿在门口啜泣,田野先生推了推眼镜:“......这是?”

    良子委屈唤了一声爸爸,指着温以然开始告状。

    “爸爸我不喜欢他,你让她出去好不好?”

    她自幼得父亲宠爱,只是今天良子话话还没说完,就被田野先生打断:“闭嘴!”

    中年男子沉脸教训了下女儿,转身看向温以然时却又换了刚才温和的面孔,笑呵呵道。

    “你是......然然吧?”

    说的是中文,标准流利,温以然震惊看向宁远,却见宁远抿唇解释道。

    “先生以前在国内留学,中文很好。”

    田野先生谦虚摆摆手,见温以然要做自我介绍,田野先生笑着摆手。

    “我知道你,”他弯唇,声音透着长辈的温柔,“小远和我说过,他家有一个小姑娘,叫然然。”

    倒是轮到温以然涨红了脸,先前的不快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人站着在自己身边,父亲又和温以然相谈甚欢,良子早就气得跺脚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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