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黛玉走在前头,抿嘴一笑。

    朱绣又悄声道:“二奶奶气色不大好,好生将养是正经。别的什么奉承银钱的都是小事,身子骨可是自家的。”

    凤姐一笑,若不是真心,人家犯不上说这种话,谁不知道自家最爱弄权得势的,就连探丫头都是说些不咸不淡客气话,唯恐自己没了掌家权吃心。

    凤姐点点头,扶着平儿的手,到岔路口子,各自归家去了。

    这条甬道,几月前还熙熙攘攘,尽是来回事禀话的管家媳妇们,如今已冷冷清清,凤姐二人走在路上,倒难得清静自在。平儿就道:“今日盘桓了这么长时候,连吃药的时辰都错过去了。等半夜里,得加一顿二和药吃才好。”

    平儿这话,盖因她看出自打奶奶好些,能出门后,每每到上院或正房坐坐,十有八九林姑娘都在,自家奶奶这是上心和林家要好了。幸而林姑娘也不大出来,不然她还真忧心奶奶的身体。

    凤姐也不答言,她自家清楚,这病,三分真七分假,太医开的也是养身的太平方子,吃着也还罢了。人参鹿茸灵芝,有一日享用一日罢,把自个顾好了,等家里不成了才有气力支撑。

    至晚饭后,贾母又使人来说今日孝敬的那道炸鹌鹑她颇为受用,赏了两匹布头,两个金戒指。朱绣不比人家正经的姑娘们,听这话,只得又换上出门的衣裳,亲自走一趟上院来谢。

    贾母喜欢的什么似的,又说了一会子话,给了两匹宫绸布头。

    一时,朱绣出来,正好顺道邀请姑娘们明日去罗翠坞吃她带来的新茶,好了她的心事。

    谁知刚到了西跨院里,就听东边屋子里史湘云正和贾宝玉发脾气:“……这些没要紧的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会辖治你的人听去!”

    “别人拿她们说笑就使得,偏我就不行!人家是大官儿和皇商家的姑娘小姐,我是个平民的丫头……”

    朱绣正撞见,捂着嘴笑道:“云姑娘说的话,总是叫人听不懂,这小性子、爱恼的说谁呢?谁又爱辖治、敢辖治宝二爷呢?况且皇商家的姑娘,说的我还是宝姑娘,若说我,我才来,什么时候旁人拿我取笑过。若说宝姑娘……宝姑娘温厚大度,不会跟姊妹们计较一点子口角。”

    史湘云原不过是生气发作一会儿,也有引宝玉来哄自己的意思,不料没注意,倒叫正主听了去。又见朱绣似笑非笑地看她,忽然反应过来,平日常与宝玉生气的人可不正是自己?

    史湘云涨红了脸,连声骂翠缕:“越发没了王法了,你是死的么!主子说话,你也不看着场合……”

    翠缕委屈的跟什么似的。朱绣已无心再听她说了,朝着宝玉笑道:“我带了几斤各样的新茶,明儿请大家来品度品度,宝二爷千万赏脸。”

    宝玉忙道:“谢绣姐姐,必去的。”

    宝钗却不在这里,小丫头说她家去了,朱绣也没理论,转身儿一径去了,全不顾史湘云的脸子。

    顺着路,又请了三春姊妹,秋桂往薛家东北角的院子跑了一趟,延请宝钗。

    黛玉疑惑:“不是说那两瓮花露咱们自己用么,怎的又许给他们了?”

    陈嬷嬷一旁正看着菊月算账,闻言笑道:“不是好几大坛子呢?给出去耳根清净。不然过几日老太太开了口,咱们还显得小气。”这个宝二爷如今是宫妃的嫡亲弟弟,越发身骄肉贵了,他要什么,就算他自己不开口,也有下人给捅到老太太耳朵眼里去,这老太太也益发昏聩了,比几年前更由着这位小爷胡闹了。

    黛玉稍一沉吟,摇头叹了口气。

    杏月笑道:“咱们几个,若说得着陈嬷嬷半分真传的,还得属绣儿。”

    朱绣暗道,若不是早筹谋好的,谁乐意把自家辛苦收集的甘露给人去,还是给个不着四六的主儿。

    作者有话要说:

    ——

    注:“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黄梅戏《女驸马》唱词。至于那时候有没有这出戏,应该是没有的,大家担待。

    “这些没要紧的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原著里湘云说黛玉像戏子后,宝玉来解劝,她说的话,有微改动。

    第68章 还泪 了结

    次日, 天气晴好。薛宝钗随薛姨妈在王夫人处说话,史湘云赌气不曾来,其余众姊妹齐聚罗翠坞。

    “有什么好茶,快捧上来我们吃。”探春方一来就笑催。

    朱绣因笑道:“姑娘们什么样的好茶没吃过。今日请姑娘们来, 原是因这茶虽不名贵, 却又有一番别致好看, 最配春景的。”

    这话说的, 众人益发好奇,都忙催促。

    黛玉轻推朱绣,“你就别卖关子了。”又对姊妹道:“这茶我替你们先尝过, 若说滋味, 虽香馥却要算不得上品, 只是格外好看些罢。”

    迎春温温柔柔地笑:“好促狭, 你们俩个是十个指头弹瑶琴, 合着伙儿馋我们呐。”

    惜春也拍手道:“今儿回去的时候若不给我们带上半斤八两的, 再不依!”

    须臾, 春柳秋桂并杏月等四个月, 亲自端着原木色竹雕茶盘上来。众人一看,只见茶盘上是一色晶莹透亮的水晶玻璃茶具, 就连盖盅亦是玲珑剔透。

    贾宝玉噌的一声站起来, “这是牡丹花?”

    那玻璃提壶里头竟是一朵绽放的牡丹花, 花瓣花蕊纤毫毕现, 全舒展在水中,就好似刚从枝头摘下还带着晨露的鲜花。只是这时节的都中哪有牡丹花呢,就是在江南, 也还未到牡丹绽放的时节呢。

    朱绣点头笑道:“正是,这是凤丹白, 又名铜陵牡丹,养血和肝,滋阴养颜,是鸾川府的贡药牡丹。”

    丫头们把小盖盅捧给各自姑娘们,这盖碗里亦有一小朵微绽的牡丹,茶汤金黄,香气馥郁,并不因只花无茶而逊色半分。

    “好香的茶。这可怎么做的?难为这牡丹的花香里又浸着茶香,香味鲜灵还罢了,这滋味也醇厚,带着一点儿牡丹的苦味儿,偏叫人觉着别致。”

    尤其是这茶碗儿晶莹剔透,碗里轻雾缥缈,那花儿竟慢慢绽放开来,亭亭袅袅,观之赏心悦目,闻之沁人心脾。

    “叫我都舍不得喝它。”惜春嘻嘻笑道。

    朱绣就说:“这是南边某个小地方的手艺,听说要采摘初阳伴着晨露的凤丹白,清洗、摊凉、玉兰调香、整形等林林种种几十道的工艺制成,一两的花得十来斤的好茶去熏、去窖藏,才得这个风味。到了最后,还要干净德行好的女孩一朵一朵的筛捡,有些花蕊花瓣缺了的或是变形的都要捡出去……我舅舅的船遇到风浪,不得已停了几日,从同在客栈里避风浪的北地豪商手里买来的,通共只得了二斤,都给了我。”商人会把自己的货源随便告诉别人?都捂得死紧还来不及呢。所以也别打什么探问产地,借花献佛馈赠亲友,或是送进宫呈给娘娘的主意。

    别人听说这故事还犹可,独宝玉兴叹:“这才是女儿该喝的茶。”

    朱绣暗自翻个白眼,这宝二爷又兀自代表天下女孩儿了,怎地这么大脸。

    她口里却笑道:“我得了这个,不敢自己享用,就是老太太不接我来,我也要把这茶送来的。我想着,禅宗不都说什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么,这茶就有那么点儿‘道’的意思……”

    技,近乎于道么。

    宝玉抚掌大笑道:“绣姐姐是悟了。大善,大善!那些夫子教导蒙童,张口就道甚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又空又大,却不知这奥妙道理就在寻常小事物里头。”

    朱绣有些尴尬,自己懂什么佛理呢,不过是临时抱佛脚看了几本子经书,至于这茶这花更只是个引子罢了。只是贾宝玉说出这一番道理来,足见他明白的很,不犯痴弄癫的时候,众人对他另眼相看也是有道理的。

    朱绣就笑:“我哪里懂这些,不过一说罢。宝二爷要的花露甘霖也有了,请宝二爷也参一参这甘露的禅。”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她又笑问黛玉:“说起这个,我倒有一句不解,要问姑娘的。”

    黛玉羞她:“你都悟了,何须问我呢?说出来,咱们大家参详参详,也听听你悟的道理。”

    朱绣笑道:“去年祈福抄经,我见《法华经》里说‘为大众说甘露浄法。’这‘甘露’ 意指佛法才是。谁知那日水月庵的姑子来了,说经给老太太,她说的正巧而是这篇《药草喻品》,那姑子偏又说这‘甘露’原是世上有的,言之凿凿,说是产在川西的人烟罕至之处,白如雪、甜似糖,微稠像糖稀,极难得着,又能治各种热毒。好姑娘,往常间可曾听闻过?”

    黛玉想了想,还未开口,宝玉便跺脚恼道:“什么尼姑师太,惯会信口开河!我常说,这佛法箴言,只一‘诚心’二字为主,礼佛拜神,只在敬不在虚名,怎的你们也着相了?”

    众姊妹忙笑劝道:“不过戏语顽笑,何必认真。”

    却听贾宝玉正色道:“这是那里的话!玩是玩儿,笑只笑,正是有这些人混解经书,才有这样多事故。”

    朱绣听了这话,心中又翻个白眼儿,面上却作不好意思状,低下头,心下却暗松一口气,这贾宝玉自诩最通这些,果然就入彀来了。他今日若不来,自家少不得使些手段,盯着他在外头时,叫他跌进茅坑了,趁早用粪污辟邪了他那块玉。只是这样一来,里面夹杂着别人,少不得横生枝节。

    贾宝玉见朱绣面有赤色,自知又把话说造次了,当着这许多人,他那话固然是说姑子,却也实在有些给朱绣没脸。

    往日里,老太太身边的朱绣姐姐最是个瑰姿艳逸的女孩儿,偏她虽貌美出众,性情却是仪静端重,从不与他说笑,别说在她跟前尽尽心,就是多说一句话也是难得,偏生她又被接回家去了,更深以为憾事。方才见她那样笑语,言谈处噀玉喷珠,好听的紧。

    宝玉心中想着这朱绣姐姐倒与他往昔见到的淡淡的形容迥然不同,又忍不住拿眼去瞅她脸颊微红的模样,只觉似有一朵晶莹素雅的花开出了娇羞的姿态,不禁心内怡然自得。又把朱绣二字在舌尖上来回品弄一回,今日竞得见娇态,亦意中不想之乐也,忽又思“柔情似水,烈骨如霜”这八字,是最宜赠与这朱绣姐姐的了,只是不敢说出来。

    朱绣不知这几息的功夫,贾宝玉便意淫出这么多故事,思忖着下面该说甚。不想忽听宝玉笑道:“甘露者,古人云‘晓枝滴甘露,味落寒泉中’,姐姐往日还与姊们们取露水制花露呢,如今倒不识这甘露了?”

    见朱绣抬眼看他,越发兴头起来:“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这甘露便是甘美的露水,若是取自花苞,便更妙了。”

    闻言,朱绣心中自是喜出望外,笑对黛玉道:“如此,夏露将起,姑娘这里后有竹林侧靠莲池,采露烹茶滋味最妙,到时少不得求姑娘院子里的姊妹们累几遭儿,到时赏我一瓮来吃。”

    黛玉笑说:“自打你来了,哪年不劳这一遭。前年和去年采的还有几瓮,埋在花树底下也该窖好了。咱们取出来酿酒来吃。”

    朱绣心中大定,道“夏露烹茶,秋露造酒最香洌,是为‘秋露白’。倘或真酿出了好酒,必要做东道,请大家吃酒。”

    三春皆笑应,都说今年要来一起采露。

    宝玉抚掌连声笑道:“妙极,妙极。只把先前的匀我两坛子还罢了。”

    朱绣便对宝玉郑重福下去,道:“多谢宝二爷解这‘甘露’之困,既是甘露之惠,便当以甘露还之。必偿过二爷。”

    又扭头问黛玉:“姑娘可认这甘露之惠?”

    黛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捂着胸口笑道:“二表哥把我们没舍得喝的那几瓮甘露搬去罢,全当谢你的‘恩惠’。”

    贾宝玉连声道:“尽够了尽够了。”

    宝玉作揖不迭,但心中忽觉怅然若失,脖颈上悬着的通灵宝玉,似乎也比往日重些。

    众人都笑话朱绣煞有介事,间或有小丫头叽叽喳喳谈论酿酒。一旁黛玉抬手轻抚胸口,胸中似有畅意,萦绕心头的那股缠绵不尽之意都少了不少。且正值春末之时她常感咳嗽痰湿,此一时倒觉仿佛轻快些。

    宝玉这会子忽剌巴儿烦闷起来,正巧玉钏儿奉了王夫人之命来寻他,遂起身出去。

    朱绣眼角瞥见宝玉背影,稍有歉疚,她这算是强买强卖的把‘还泪’扭了回来吧?

    只是一想黛玉待自己的好,又思及绛珠仙草原长在西方灵河岸上,且不说到底缺不缺水,只看后来能脱却草胎木质修的人形,是受了天地精华、雨露滋养之恩,而神瑛侍者所谓甘露灌溉之德,比之天地、雨露,不过尔尔。想到这,她又把那点愧疚之情咽了回去。

    上辈子朱绣曾听老人讲过“蛇化龙“的故事,民间这种传说亦不可胜数,都是一个路数,大抵是妖物要修成正果前的最后一道雷劫难渡,这时候妖物便要寻个善人,不管这妖物问的什么话,若是善人道“可”,立时云销雨霁、祥云齐出,这妖物就立地飞升了;若是善人口称“不可”,则百年千年辛苦修炼转瞬成空,这妖物或沦为普通畜生,或被神雷霹将成灰。

    朱绣来到这红楼盛景里,也常听到这些神神鬼鬼的故事,小丫头们无事的时候常爱听院子里的老婆子说古,琥珀就深信这些。说是她娘的爷爷年轻时曾经历过精怪山魅化作一美人敲门,她外曾祖只是个寻常庄汉,因住在山脚下,对这些个十分戒备,总不肯给那美人开门,还在门里驱逐她。那美人见骗不过,就露出狰狞姿态,要强破门,谁知外曾祖家破柴门上贴着的门神一亮,那美人尖叫一声落荒而逃。

    那些婆子也说谁谁家的小子不作法,路上看见个美貌小娘子就臊皮勾搭,这小娘子就问:“郎君可要带我回家?”小子被色迷了眼,不懂事儿,满口应承,谁知就给家里招了祸患,家人又病又死的,没个几年就尽赔了命进去。

    虽大多是杜撰或道听途说的故事,但仍可见人说的话对这些神怪之物却如同法旨一样。

    朱绣从前一心指望自个的‘金手指’,偏偏迄今为止,除了干巴巴的三点功德,这东西有跟没有似的。朱绣自个揣摩这个,还是在贾宝玉被贾瑞沾了粪污,晴雯私底下说他那块通灵宝玉都不亮堂了、恐被偷换,再有那段时日黛玉自己纳闷泪少了的话,朱绣才上了心。后头又引来了癞头的和尚,和尚说什么‘再不可被污浊冲克’,叫朱绣心里更有了些把准。

    既然这秽物辟邪的话是真的,那其他的是不是也是真的?

    故才有了今日这戏,朱绣筹谋已久,只是往日她是个丫头,与这府里的姑娘、小爷儿,说笑一二句俏皮话倒还使得,若果真坐下论些什么‘甘露’‘佛法’,却是不成的。

    三春姊妹又坐了一会子,也家去了。黛玉和朱绣早先一步命人把这紫蕊白牡丹茶送去她们屋子了,除了各姊妹与凤姐、宝玉处送了一两这茶并两木盒茉莉龙珠,贾母处送的是助克化养胃气的老君眉,邢王二位夫人皆是新下的龙井,李纨处则是女儿茶。

    人散了,黛玉方拉着朱绣问:“你今日说出那些话,全不似往常口吻,闹得什么鬼儿?”

    朱绣笑道:“不过是在家无趣,偶然听老人家说古,说什么‘因果欠还’的话,叫我吃心了,这不就魔障了,今儿倒拉着姑娘正经说那些箴言佛理的。”说着,就笑:“姑娘要笑话我,我可不依的。”

    黛玉心中仍有些疑惑,只是被那句“因果欠还”勾住了神思。

    朱绣看她沉思模样,因道:“诗经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姑娘算是‘投我以甘露,还之以甘露’罢?”

    黛玉却没注意朱绣这话完全不带她自己,那意思只说投黛玉甘露的。黛玉的嘴里反复咀嚼念叨“投我以甘露,还之以甘露”,一时又怔怔的发起呆来。

    杏月伏在朱绣耳边悄声道:“姑娘这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发起怔来?”不等朱绣说话,她自己反倒笑了,这话问的傻气,往日姑娘也常这模样,不仅发呆,还会落泪,常爱边拭泪边写几句诗句。幸而菊月读出来,那些诗句虽有感怀,却并不伤己,朱嬷嬷和陈嬷嬷只道不伤姑娘的情志,就随姑娘去罢。她们私底下都说,大抵从古到今的诗人才子,都有一幅花雪肚肠,她家姑娘也是如此。

    “好姑娘,把你们藏在窖里的雪梨给咱们一筐。姑娘犯了春咳,眼看着又要换季,熬些梨汁子喝,外头买的总不如你们庄子上的。”杏月又笑央。

    黛玉尤沉吟,朱绣脑子里忽然一声“叮,获得功德一点。”浑身一松,只觉神清气爽。她这才把悬了整半年的心放下来,总归是有效果的。

    她心道,只怕你们姑娘的咳嗽很快就好了,再不至于年年都犯的,嘴里笑道:“这值什么,怎么忽喇巴当正经事情说起来。早怎么不告诉我娘,一句话的事儿,何至于断了姑娘的汤水。”

    桃月凑过来嘻嘻笑道:“还有几个呢,朱嬷嬷早看见了,哪用得着咱们言语。绣姑娘,你还不打她,她是变着法儿调侃你呢!因朱嬷嬷早说要把那庄子给你作陪嫁,前几日又说你将大喜了,才有她这话。”

    朱绣能怎样呢,只得依着如今姑娘们的做派,低头吃茶不答,作娇羞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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