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

    他神色温和,“就算您不写,微臣也是能想其他法子的。”

    端佑帝沉着脸,盯了他许久,他像是强压着怒气,因为不甘,脸色都涨红了。

    陆昌平却恍若未见,只是看着他微颤的肩膀,抿唇笑道:“您想通了就好,那这样,微臣说,您写”

    殿中静悄悄的,只有陆昌平磨墨的声音。

    萧知站了半响,终于开口了,“陆大人,我想知道,你们谋反,是打算置陛下与太子于何地?”

    陆昌平不知是觉得萧知有意思,还是觉得在这儿干站着磨墨有些无趣,闻言,倒是笑着朝人看了一眼,还真是回答了她的话,“陛下和太子自然是被逆贼所杀。”

    萧知问道:“逆贼是谁?”

    “自然是”陆昌平看着她,顿了顿,又笑道:“顾辞和陆重渊。”

    他徐徐回道:“陆重渊勾结顾辞,杀害陛下与太子,被秦国公刺破后斩杀,大燕无君主,好在太子妃已有身孕,便由秦国公暂管朝政。”

    陆昌平这番话说完,殿中众人全都变了脸色,唯有萧知神色如常,抚掌笑道:“还真是好算计啊。”

    陡然间被一群人盯着看,还是自己的至亲血肉。

    秦遂还是有些难堪,他不敢去看他们,只能训斥陆昌平,“你同她废什么话,还不快把圣旨拟好!”

    “是。”

    等到端佑帝拟完圣旨。

    陆昌平盖了玉玺,而后轻轻吹干上面未干的墨汁,递给秦遂。

    秦遂接到圣旨,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连说三个“好”字,他不想在这儿待下去,便道:“我去外头看看。”说完,便转身往外,似是想到什么,又留下一句,“先不要动他们。”

    陆昌平自然笑着应“是”。

    等他们走后,陆昌平也未理会端佑帝等人,面向萧知,笑道:“荣安郡主,请吧,您得去别的地方。”

    端佑帝一听这话就急了,撑着桌案起身,“你们要对她做什么?!”

    “陛下——”

    陆昌平似是有些无奈,“您的发妻和儿子都还在呢,您还是多顾着些自己和他们吧。”他摇摇头,仿佛很不可理喻的样子,面对萧知的时候又弯了些腰肢,伸手引人,“请吧。”

    萧知倒是十分坦然,朝端佑帝等人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外走去。

    她被人请到了离未央宫不远的一处宫殿,陆昌平待她倒是宽厚,也不让人为难她,就让她待在里面,留下笔墨纸砚,让她亲笔写一封书信给陆重渊。

    陆昌平站在一旁,看着她笑,“东西都给你备好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写什么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萧知坐在圈椅上。

    也没说话,就抬着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望着他,半响之后才道:“陆大人就这般笃定,自己一定会赢?”

    陆昌平一愣,转而又笑了,“怎么,难不成到了这幅局面,郡主还以为陆重渊能护住你不成?”笑了笑,他往外走,声音转冷,十分有气势,“看守好里面的人,有什么事就来向我禀报。”

    “是!”

    门被合上。

    萧知神色淡淡,这位陆四爷还真是会隐藏,不过,她不担心她挽起袖子,慢慢磨起了墨,而后拿着狼毫蘸了墨汁,开始在陆昌平准备的纸上写起了字就在她写完,要搁笔的时候,手突然被人攥住了。

    怎么会有人?

    萧知一怔,抬头看去,就瞧见陆承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旁,他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地盯着纸上的字迹,继而,目光转向她,喃喃道:“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彻底掉马啦。

    第145章

    陆承策?

    萧知一怔, 他怎么会在这?还有, 他现在是做什么?!甩了甩手,没甩开,怕外头的人察觉, 她也不敢高声, 只能压着嗓音沉着脸, 斥道:“陆承策,你做什么?!”

    “给我放开!”

    他是疯了还是怎么, 竟然抓着她的手?他的礼教和修养呢?全部被狗吃了不成?!

    可不管她怎么说, 也不管她怎么用力, 陆承策就像是没听到似的, 他只是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桌上的那张纸,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把目光转向她,握着那张纸,仿佛不敢置信似的, 喃喃道:“你——”

    他到底怎么了?

    萧知皱了皱眉, 等到目光落在那张纸上, 看清上面的字迹时,她的神情先是一怔,紧跟着也变得惨白起来。

    那张纸上的字迹不是簪花小楷,而是她以前惯常写得行书!

    甩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萧知呆坐在椅子上, 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还真是在陆重渊身边待久了,连这些伪装都忘记了。

    她的字迹

    纵使旁人不识,但和她青梅竹马长大,又有多年夫妻情意的陆承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所以——

    他现在这幅样子是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了吗?

    萧知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一副什么样的心情,最初醒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陆承策的,她既期盼着陆承策能认出她,又不希望他认出她,后来,知道永安王府的真相,知道陆承策至今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倒是希望陆承策认出她。

    认出她,然后看着她怎么把他给予给她的那些痛苦,一点点,加倍地还给他。

    可现在呢?

    真的被他认出来,萧知发现自己的内心除了一些茫然、一些错愕,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了,她对他已经没了以往的恨意。

    自然,也就没了那些爱。

    他认出她也好,认不出也罢,都与她没什么关系了。

    很轻的叹了口气,她没有用力去挣扎,只是看着被他紧紧箍着的手腕,语气平常得说道:“陆承策,放手吧。”

    仅仅六个字,却让陆承策变了脸色,他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用力了一些,半低着头,紧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萧知,另一只手握着那张纸,指腹轻颤地抚着那些字迹。

    喉咙仿佛被人摁住了一般,就连声音都变得喑哑了,“你,到底是谁?”

    他心中的确有个猜测。

    可实在太过荒诞了,他不敢信,也不愿信。

    但人就是这样,你越不愿意相信的时候,那些记忆就会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用事实说明,让你不得不信。

    首先是如意的态度,作为阿萝的大丫鬟,自从阿萝死后,她什么地方都不肯去,只肯留在陆家,后来却自愿到了萧知的身边,成了她的大丫鬟。

    还有那次在佛堂。

    他和崔妤出现,萧知的言语和行为,实在有些令人不解,像是恨透了崔妤、恨透了他。

    可明明——

    他从前,从来没有和她有过什么接触。

    再是萧知的性子,也和以前大有不同,他记忆里的萧知是个怯弱又腼腆的姑娘,而眼前的女人,她虽然长相温柔,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子坚定和执拗。

    端佑帝和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朕总能在荣安的身上看到宝安的影子”。

    就连他面对她的时候,也时常会晃神。

    还有

    还有五叔腰间的那只荷包,那只与他相似至极,却又精美至极的荷包。

    回忆像一团扯不开的麻绳似的,涌在他的脑海里,陆承策头疼得厉害,心也闷得厉害,就连额头都冒起了冷汗,可他就是不肯松开她的手,就这样握着,哑着嗓音,继续问道:“说,你,你到底是谁!”

    萧知听到他隐含着痛苦的嘶哑声,在心底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抬头,看着陆承策,刚想说话。

    门却在这个时候开了。

    陆昌平走了进来。

    他仿佛也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状况,有些诧异的止了步子,不过很快,在身后众将士提起手中长剑和弓箭的时候,他笑着抬手让他们放了下去,语气温和地说道:“好了,这是做什么,没得吓到我的贵客。”

    陆承策听到这个声音,也顾不得在这个时候质问萧知,敛了心神站在她的身前,手扶在腰上的佩剑上,神情淡漠得直视着陆昌平。

    另一只握着萧知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陆昌平看着他这幅样子,笑笑,随手抚了抚自己的袖子,然后低头走了进去,“侄儿还真是厉害,那么烈的药,你竟然都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

    虽说锦衣卫那群人不值得放在眼里,但他知道陆承策的厉害。

    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在和秦遂入宫之前,他就让人先把锦衣卫的人都下了药,又关押起来,倒是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陆承策竟然还能逃脱。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陆承策和萧知的手上,突然神情暧昧得笑了起来,“瞧瞧,我这是看到了什么?我亲爱的侄儿,如今是在觊觎自己的婶娘吗?”

    这话一落。

    萧知就变了脸色,先前无人也就罢了。

    如今陆昌平等人都在,若是这样的话传到外面,她虽然从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却不想让陆重渊不高兴直接甩开陆承策的手,这回比先前都要来得用力。

    陆承策正分神顾着陆昌平,一时不注意就被人甩开了,转头看去,只看到萧知脸上冷淡又厌恶的神情。

    想到先前看到她和五叔在一起时的场景。

    以往觉得没有什么,可如今想起,却觉得心口闷得厉害,就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匕首,刺着心肺一般。

    手悬在半空。

    陆承策削薄的唇往下压,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收回视线,转向陆昌平,冷着脸,沉着嗓音说道:“别动她。”

    陆昌平好笑道:“我自然不会动她,咱们的荣安郡主可还有大用处呢。”

    “更何况——”

    他抬眼,看着萧知,笑道:“荣安郡主如此容貌,谁又舍得动她呢?”

    这一番弦外之音,任谁会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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