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坑把铁盒子和死苍蝇深埋了,免得细菌扩散。”医院的朱医生,是这次灭鼠的领队,她安排两个战士挖坑。

    张依一用喷雾器把铁盒子也喷上了敌敌畏,两个战士很快就挖好了一个深坑,将铁盒子和死苍蝇都埋了进去,又用脚使劲踩了踩。

    接着,大家满山找老鼠,找了半天找到十几个老鼠,战士们追着老鼠跑打,一群人齐心协力打死了老鼠,为了以防万一,大家又在死鼠身上喷洒了敌敌畏,深埋以后,又在死鼠附近撒药消毒。

    “依一,现在几点了?”朱医生看了看天,问张依一。

    张依一看了下手表:“四点二十,朱大姐,咱们还要打吗?”

    “辛苦一天了,回去吧,回去后大家先消毒再换衣服,白衣要重点消毒,今天来了的明天值班,换别的队来。”朱大姐招呼大家回去。早饭后大家出来,一直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等大家回到医院时,天都快黑了,众人先洗手洗脸,将鞋子和外面的白衣消了毒,这才打开水壶喝水。虽然众人带了水壶和压缩饼干,但怕接触到细菌,硬是没敢喝水吃东西。

    张依一嗓子都快冒烟了,抱着水壶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这才坐在门槛上休息。

    伙房已经做好了饭,孟大爷招呼驻地的战士和卫生员留下来吃饭,战士们说回去吃,说着就跑开了。

    朱大姐将下午遇到铁盒子的事情汇报给了常院长,常院长非常重视,饭都没吃,马上去了附近的驻地,给上级党组织汇报情况。

    回来后,常院长义愤填膺,告诉大家,有苏联专家说,那是美军从飞机上扔下的细菌弹。大家对美帝国主义恨得咬牙切齿,发誓将美帝国主义赶出朝鲜半岛,绝不让美帝妄图用细菌战打败志愿军的目的得逞。

    “大家放心,美帝国主义必败,胜利是属于咱们的!”张依一坚定的说。

    常院长闻听,赞许的看着张依一,说道:“依一说得好,美帝国主义必败,咱们现在先吃饭,吃了饭继续工作。”

    大家吃了饭后,几个护士给病号打了饭,照顾病号吃饭。。

    “常院长,田连长休克了!”陈金兰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从病房里跑出来,向常院长汇报。

    “加大抗生素的剂量,对病人进行物理降温。”常院长果断的说。

    田连长是陈金兰的病号,是34师下面的一个连长,感染了脑膜炎,送来时已经出现高热现象,眼下更是发烧到将近四十度,出现了休克症状。

    经过抢救,田连长的体热慢慢降下来,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时,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陈金兰将他换下来的衣服用漂白.粉消毒,洗净后晒干。

    接下来的时间,志愿军开展了大规模的消灭细菌战运动,各部队进行了彻底的消毒,并根据实际情况在各部队进行了土法预防,挖个大土炕点燃蓬草洒上消毒粉,封闭门窗把衣服被褥拿来薰。

    在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的共同努力下,没有让美军的细菌战蔓延,美帝国主义的细菌战暂告一段落。

    可还没等大家从细菌战中放松下来,新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这次战斗,是志愿军入朝作战以来,投入兵力最多的一次,中朝十几个军的兵力,向汉城一线的双江沿岸地区集结。

    野战医院连夜跟着大部队向目的地行进,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队伍在第二天傍晚时分到达了涟川。在涟川一带,集结了34、35师和高炮团的兵力。

    常院长带着医院的医务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病房,整理好手术室和治疗室,严阵以待,收治伤员。

    两天后,战斗正式打响。

    35师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攻占了三角洞、阵机洞和大谷,和拿下几个阵地的34师会合一处,对联合国军咬尾追击。在过汉滩川时,遭遇了敌机的疯狂轰炸,志愿军伤亡巨大。

    野战医院已经人满为患,病房内、院子里到处是伤员,医生和护士忙得团团转。

    这时,有两个朝鲜大爷抬着一副担架过来,担架上的人虽然经过了包扎,但还是不断从纱布处往外渗血,整个人快成了血人。

    一个年轻的战士,一边哭一边呼唤担架上的人,“方团长,你一定要坚持住!”

    “马上送进手术室!”正在院子里给伤员包扎的朱大姐,见有新伤员过来,连忙说道。

    听到朱大姐的声音,小战士忽然抬起头,放声大哭起来,“朱大姐,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方团长!”

    朱大姐猛然后退一步,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送手术室,马上手术!”

    “朱大姐,我跟你一起!”张依一扶住了朱大姐,让人将伤员往手术室里抬。

    到了手术室门口,马上有两个护士出来接过了担架,将伤员放到了另一张干净的手术台上。刚做完一台手术的金医生,马上换上消毒手套。

    可等他检查了一下伤员后,冲着朱大姐和张依一,艰难的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张依一走上前,伸手翻了翻方团长的眼皮,沉痛的朝朱大姐摇了摇头。虽然事实难以接受,可他们作为医生,必须残忍的宣告伤员已经死亡。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战争的残酷到底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去,留给亲人和爱人无尽的痛苦。

    “不,老方…”朱大姐发疯一样扑上去,先是探了下方团长的脉搏,又不死心的翻开他的眼皮。

    “金医生,你医术好,你告诉我我们家老方没事,还可以抢救!”朱大姐抱住方团长的头,眼含希冀的看着金医生,试图从金医生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话来。

    “朱大姐,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张依一上前扶住朱大姐,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都不如让她痛快的哭出来。

    “我不哭,我不能让老方担心……”朱大姐轻抚着丈夫的眉眼,喃喃道,“你不是说了吗,等打完仗回国,带上那俩小混球,咱们一家四口去北京玩,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了呢?”

    “朱大姐,咱们抓紧时间为方团长清理一下,金医生还要做手术呢!”不断有伤员送来,时间来不及让他们难过。

    “依一,你去忙去吧,我给老方清理!”刚刚还目光呆滞的朱大姐,忽然间回过神来,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平静的让人心疼。

    张依一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出去处理伤员了。

    这次战役伤亡惨重,医院的人都是连续奋战,最忙的金医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最后,他是被人抬下手术台的。

    朱大姐经过短暂的悲痛过后,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带着对美帝国主义的憎恨,对爱人的怀念,她就像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全力救治伤员。

    张依一不能做心脏方面的手术,她负责的大多是四肢受伤的伤员。她始终谨记乔健老师的教诲,一个好医生,不光要挽救生命,还要让病人有质量的活,能不截肢的尽量不截肢。

    “依一,你歇会吧!”常院长穿上手术服,硬是将张依一换了下来。

    “我没事…”话还没说完,张依一眼前就猛的一黑,身体软绵绵向后倒去。

    常院长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严肃的说:“依一,你出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再这么下去,你也得倒下。”

    张依一没有硬撑,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出了手术室,她已经连续四十个小时没合眼了,感觉自己一闭眼就能睡死过去。

    结果,她刚到院子里,就见两个战士抬着一个熟悉的人过来,一看到她,那两个战士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张医生,你快看看吴排长!”

    第83章

    张依一这才看到担架上的吴军,他的左裤腿已经被剪开,露出血肉模糊的左大腿,大腿的上部扎着止血带。

    “快送进手术室!”战友情义和医生的天职,瞬间驱走了她满身的疲惫。

    “依依,我没事,大不了这条腿不要了。”吴军强忍着疼痛安慰张依一,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来。

    “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保住你的腿!”张依一让两个战士把吴军往手术室抬,到了手术室门口,蓝灵和陈金兰马上从战士手里接过担架,将吴军放到了手术台上。

    蓝灵和陈金兰迅速的给张依一消毒,检查手术器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张依一弯下腰,“吴军,一会我给你清创缝合的时候不打麻药,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因为美军不断的轰炸我们的补给线,药品运不过来,麻醉剂紧缺,只能先紧着大手术用。

    “没事,我能忍,依依,我相信你!”吴军笑着鼓励张依一。

    手术开始,张依一剪开了伤口,吴军顿时疼得倒吸一口气,反手扣紧了蓝灵的手,额头上很快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蓝灵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轻声安慰他:“吴排长,坚持住,很快就好了。”

    为了防止吴军因为疼痛乱动,力气大点的陈金兰负责按腿,蓝灵按住他的双手。此刻,蓝灵被吴军用力的扣住双手,力气大得像要把她的手腕掐碎似的,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医院设备简陋,没有x光机,不能确定弹片残留的具体位置,张依一只能凭经验查找弹片。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张依一从吴军的大腿内取出两块小弹片。期间,吴军疼晕过去好几次。

    庆幸的是,射中吴军的是小口径步抢,弹片的位置也没有破坏血管和肌肉。否则,吴军只能截肢了。

    等张依一为吴军缝合好,吴军也悠悠的转醒了,原本黝黑的皮肤泛着青白。

    “吴排长,你的腿保住了!”蓝灵高兴的说,接着,她又调侃道:“吴排长,你现在能松开我的手了吗?”

    “哦,谢谢蓝护士,我抓疼你了吗?”吴军扯了扯唇角,此刻的他无力极了,连微笑都是虚弱的。

    蓝灵伸出双手,将自己青紫的手腕伸给他看,“你看看,都被你捏紫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赶紧好起来,回到前线保障通讯线路的畅通。”

    吴军是通讯排排长,是在抢修被敌机炸毁的通讯线路时,被美军冷枪打伤的。幸亏他身上带有止血带,自己动手扎紧了伤口。否则,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

    吴军被推出了手术室,送入了病房。

    连续奋战四十多个小时的张依一,因为疲劳过度,晕倒在手术台前。陈金兰一阵手忙脚乱,大声呼喊着:“快来人,依一晕倒了!”

    张依一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仿佛睡了一个世纪般长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帐篷里黑漆漆的。

    “我睡了多久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张依一迷迷瞪瞪的问。

    “我刚来没多久,你才睡了不到七个小时。”

    张依一倏地一下从他的怀里起身,焦急的说:“我睡了这么久?不行,我得赶紧起来,这么多伤员,我多睡一会,就有伤员多流血。”

    “现在没有新的伤员送来,你多歇一会吧。”刘恪非心疼的将她扯回了怀里。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硬撑着还要起身,他用力的抱了抱她,解释道:“敌军已被咱们追击至汉江和昭阳江以南地区,上级命令部队停止追击,战斗暂告一段落,我这才有时间过来看你。”

    要不是高炮团的伤员回去告诉他,说她晕倒了,他还不知道她连续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他就知道,她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

    “咱们还是出去吧!”张依一坚持要起来,院子里来来往往的还有很多人,她便知道,同事们依然忙得不可开交。

    刘恪非没有再劝她,将她拉起来,就着微弱的光线帮她整理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又帮她穿上鞋,两人一起走出了帐篷,看到院子里还有医务人员在忙碌。

    因为病房紧张,医务人员将自己住的屋子也腾了出来,大家在院子里搭建了临时帐篷,医务人员睡在简陋的帐篷里。

    “依一,我回去了!”刘恪非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奶油饼干,一大块好时巧克力,装进了她的口袋里,笑道:“我们击落了一家美军的运输机,缴获了一批罐头饼干巧克力,给你们医院送了一些。”

    张依一剥开巧克力,轻轻咬了一口。顷刻间,一股香浓醇厚的可可味道,充斥着她的口腔,苦而不涩的醇香细腻口感萦绕在舌尖。

    能在这种情况下吃上巧克力,她想都没敢想过,心情也好了起来。她踮起脚,将巧克力递到刘恪非的唇边,“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刘恪非偏过头去。

    “你是不是嫌我脏?”黑暗中,张依一涨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她连续工作四十多个小时,加上昏睡的六七个小时,整整五十个小时没洗脸,没刷牙,确实挺脏的。

    让刘恪非一个大洁癖吃她咬过的东西,的确是难为他了。

    刘恪非知道她想岔了,心里一急,猛然扣住了她的后颈,低头就吻了上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强势的用舌尖撬开了她的牙齿,一路攻城略地。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放开了她,揶揄道:“还说我嫌你脏吗?”

    张依一被吻得大脑有些缺氧,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我走了!”男人好心情的迈着大步走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发蒙。

    一直愣怔了好大会儿,张依一才回过神来,抿唇笑了笑,转身去了病房巡房。

    说是病房,里面条件很简陋,重伤员住的观察室条件稍好点,是单独的床位,里面还有氧气瓶。轻伤员集中在几个大房间里,每间房里砌了一个大炕,伤员睡在大炕上。

    张依一从观察室出来,又去了轻伤员住的病房,到了吴军那时,他正和几个人聊得起劲:“你们有没有发现,美国鬼子真的很怂,只要打死一个美国兵,其它的人就扒着不敢动了。要不是他们仗着武器比咱们好,还真不够咱们打的。”

    “可不是吗,我们连长干掉了一个美国鬼子,其他的鬼子嗷的一声全部趴下了,还有两个壮的跟牛一样的,双手抱着头,枪都扔了。”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伤员跟着附和。

    “他们有飞机坦克又怎么样,照样被咱们赶回三八线以南!”另一个用绷带吊着胳膊的伤员不屑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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