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沈旭翎和赵博文昨晚上来了,她除了给两个孩子扔了床被子,也没做别的,就连沈旭翎都是孙国治不小心弄伤的。

    只是她不动手,也没有替沈旭翎照顾伤口的想法,能忍住不揍沈旭翎一顿,已经是在监狱里吃了无数教训才学会的隐忍了。

    俩人也没再说别的,等他们和缀在二人身后的中年男子趁天明之前进屋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吃完了饭,又重新被关回了那间小屋。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沈和安和白瑞芬已经在医院里头了,戚景双和老爷子守了一宿,老爷子打死不肯回家,眼下被强迫睡在姚素馨旁边的病床上,正小声打着呼噜,只有戚景双眼中带着血丝跟戚景武的媳妇管红叮嘱一歇事情,准备回去先歇一歇。

    “医生说娘是心脏有些不大好,不是突发性脑溢血,还好……她应该很快就能醒,等醒了嫂子你喂她喝点儿粥吧,中午我从家里带饭过来。”

    “你多睡会儿,别着急过来,我已经让你二哥中午从单位打饭过来了。”管红心疼戚景双,推着她回去休息。

    “怎么样?孩子有消息了没有?”送走了戚景双,管红赶紧转过头来问白瑞芬。

    白瑞芬摇了摇头:“对方勒索我们,要十万块钱才肯放人,景全已经去凑钱了。”

    “啥?十万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你们报公安了没有?”管红吃惊的看着白瑞芬和沈和安,第一个字说的声音有些大,随即立马声音低下来凑近二人问。

    “没有,对方派人监视着我们呢,说不准什么地方就有人,我们不能冒险。”白瑞芬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沈和安赶紧上前握着她的肩膀安慰。

    “那你们看着点儿妈,我去给你二哥打电话,我们应该能拿出来两万左右。”管红马上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

    “咳咳……不用,你们拿出来两万还过不过日子了,你们拿一万就行,我和老头子还有五万块,剩下的先管景双借。”老太太在床上虚弱的说道。

    “奶奶……”

    “妈您醒了?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管红听见动静,也不着急打电话了,赶紧返回来问。

    “我没事儿,你去打电话吧,告诉景双让她过来的时候带过来四万块钱,我和老头子以后还给她。”姚素馨被沈和安扶起来以后,慢慢说道。

    “妈……不用您和爸的钱,我和景全也还有两万,景全战友那里应该也能借到一部分。”白瑞芬眼泪落下来,抓着老太天的手特别愧疚。

    “对不起妈……昨天我说话不该那么过分……”白瑞芬昨天到戚家冲着老两口语气很冲,虽然没说特别难听的,可也说了他们养出了一头狼,当时老两口虽然脸色不好看,也没怪她,反而是老太太一个劲儿的自责。

    “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是老婆子我难为你们了。”姚素馨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白瑞芬的脑袋。

    “奶奶,您别着急,不是……”沈和安抱着老太太肩膀本来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动静。

    “奶奶,您身体没事儿吧?我听同学说看见您住院了,赶紧就过来了。”进来的是刘思恬,她好像确实很着急,除了提着一兜子水果,自己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打扮的特别精致,只是一身没军衔的绿军装穿的特别板整。

    “你怎么过来了?”白瑞芬眉头皱了皱,看了沈和安一眼,轻声问。

    “干妈……上次是我不好,可我是真的担心奶奶……”刘思恬放下水果后,有些局促的握着双手低声道。

    “嗯,我知道了,心意到了就可以,你也看见了,奶奶没事儿,你先回去吧。”白瑞芬有些冷淡,她一直都是个爱憎分明的女人,以前有多喜欢刘思恬,在白瑞芬第一次上门那时候就对她有多失望。

    现在沈和安找回来了,她也不想多计较,若是刘思恬真的遇到困难,能帮一把她也不会推辞,可再继续恢复到以前那么亲密,她也做不到无视以前的事情。

    “好,那我……我就先走了,祝奶奶身体早日恢复健康。”刘思恬有些失落,可她也没多说什么,冲戚老太太说完,勉强笑着走了出去。

    刘思恬站在医院外头的时候,太阳正好越过医院前面的六层楼,露出温暖又闪耀的身影,打在人身上,在这春寒料峭之时,也确实让人感觉到了些热度。

    她眯着眼睛抬起头,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一直冰凉的心才稍微舒服了些。

    她今年三十岁,三十年当中,她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恶事,也一直特别努力的对每个人都好,只期望别人能多爱她一点。

    曾经她不懂,她以为白瑞芬对她的好,还不够……所以在对上公公婆婆的时候,她总是会下意识的退后忍让。

    可现在白瑞芬真的不再爱她了,她才感觉到以前自己有多幸福,只是到底是晚了,这么多年下来,是她亲手推开了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刘思恬转过头,百感交集的看着被阳光分割成两片天地的医院大厅,再往前一步就是阳光,往后退则是阴影和冰冷,即便是这样,刘思恬也仍然不自觉的抬了抬腿,想要回去,跟白瑞芬他们说些……

    “思恬?我刚才在楼上看着就是你,你过来看戚家老太太啊?”一个穿着医生服装的高挑女子从一侧的走廊里过来,喊了刘思恬一句。

    “嗯,刚刚已经过去看过了。”刘思恬收回了迈出去的腿,站在原地等女子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高挑女子正是跟刘思恬通知消息的同学,叫姚燕,她笑看着刘思恬,眼神中是她熟悉的羡慕和嫉妒:“咱们这些同学里头,就你嫁的最好了,嫁人前是小公主,嫁人后还是被宠着。”

    “别瞎说,都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友,哪儿来的什么公主啊,我现在不也天天上班吗?”刘思恬唇角的笑容仿佛丈量好尺寸一般,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漂亮。

    “哈哈,行了不耽误刘老师忙工作,我先去急诊那边啦,有空去家里吃饭啊!”姚燕摇头笑了笑,急匆匆走掉了。

    看着姚燕消失在另外一侧的走廊里,刘思恬唇角的笑一直没有落下去,低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沐浴着上午的暖阳,她抹了下眼角,她已经失去了很多,剩下的再也失去不起了。

    她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可她这辈子最擅长,做的最多的却是放纵别人的错,谁叫她是个孤儿呢?孤儿是没有权利选择对错的,只能紧紧抓住自己仅剩的。

    照着暖阳,她忽略了心底冰冷的难受,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院。

    第89章 发烧(二更)

    “和安刚才想要说什么?”在刘思恬走后, 姚素馨转头问沈和安。

    “奶奶……”沈和安想了想在姚素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要真是这样……就好,我也算对得起他们家长辈了。”姚素馨这才勉强放心了些。

    其实不管是贺文还是贺斌她都不是特别有感情,贺文虽然救了她的命, 也是因为机缘巧合, 并不是主动凑上来的。

    她在乎的是从小伺候她长大的贺老太太, 因为姚素馨的娘亲早逝,贺老太太几乎就等于她第二个母亲。

    当年贺文跟她出去,也是贺老太太要求的,等她捧着贺文骨灰回去的时候,贺老太太老泪纵横却未曾埋怨过她一句。

    贺老太太临终前, 也只是卑微的请求她,若是贺家子嗣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希望她能帮忙保留贺家一点血脉, 这样也算是对得起早逝的丈夫。

    姚素馨很认真的答应下来了,这些年也一直照拂贺家,贺老三那件事儿是她唯一做过的亏心事,就算贺老三没杀过任何人,可那么多被他陷害的人, 也并没有全能回来。

    为了这个她吃斋念佛了快十年, 只为了对那些可能亏钱的冤魂赎罪,所以在听到有可能是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了戚家子嗣的时候, 她才会受不住晕倒。

    眼下,知道不会是贺斌做的,她心里头总算是安稳了些。

    沈和安和白瑞芬并没有呆太久, 沈和安还有些事情需要做,家里现在只有一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董小青在,沈和安也不放心,所以白瑞芬要回去跟董小青一起看孩子,顺便等电话。

    这一天对白瑞芬和董小青来说都特别煎熬,还什么都不懂的汤汤和圆圆仿佛也能感觉出来奶奶和妈妈的不安稳,问了好几次哥哥,被大人骗过去以后,两个人莫名都乖了许多。

    到了晚上戚景全早早就去了武文昌家里,对于缀在他身后的尾巴,戚景全全当看不见的。

    当然,跟踪他的人也只能看到戚景全进了武文昌家里,一直带了四个多小时,等到武文昌媳妇夹着皮包回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回了沈家。

    跟在戚景全身后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个人继续跟踪,一个人转身离开去打电话,他们都没注意到,有几个黑色的影子不动声色跟在了他们身后。

    “不是贺斌做的,他甚至都不知道那辆车的存在,但是看了我带过去的手续,他很肯定是贺老三办的。”戚景全回来后,先检查了一遍家里头,才低声开口。

    董小青一脸紧张的坐在白瑞芬旁边,静静听着,只有充血的眼睛能看得出她的焦急。

    “我把我们这边的情况也跟他说了,他回去就开始调查武装部里头的情况,我这边也派人反跟踪跟着我们的人了,钱已经凑齐了,但是明天和安和我还是出去继续装作借钱的样子,带着跟踪的人多走些地方,也好让杨伯伯那边的人有机会到处探查一下。”戚景全说完会面的情况后,详细的做好了安排。

    白瑞芬闻言有些着急:“你让越城带人搜查了?这要是被人发现有公安介入怎么办?”

    “不是,是老二越池,他不是在特勤情报部门么,我让他带着一对人化装侦查,不会露出痕迹的。”戚景全见自家媳妇和儿媳妇都吓白了脸,赶紧解释。

    “嗯,那我们两个呢?”白瑞芬赶紧问。

    “你们就在家守好电话,一有动静你赶紧打电话给老武。”戚景全没说儿媳妇,毕竟得有人看孩子,直接说了白瑞芬的安排。

    白瑞芬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不好,没多说什么。

    就在大家都暗地里行动的时候,顺义这边小屋里正热闹着。

    “呜呜……姥爷!求求你了!带小宝去看看吧!他烧的好厉害!”赵博文被孙国治捂着嘴巴还使劲儿呜呜说着。

    “想得美,死不了就行,反正明天最后一天,烧一天也死不了人,给他拿冷水敷在额头上就行了。”孙承福不耐烦的说道。

    见赵博文还想叫唤,他脸色阴了下来:“你再闹腾,我就把他扔到山上喂狼!”

    “呜呜呜……我不……不哭了……大宝乖!”赵博文死死捂着嘴巴,连呜咽的声音都特别小起来,他这会儿怕极了,也不敢多说话,只能蹬蹬跑回房间,抱着沈旭翎默默流着眼泪。

    李春华翻着三角眼拿着盆子进来的时候,赵博文把沈旭翎抱得更紧了些。

    “松开!我给他擦擦身上,你要想让他烧死就继续抱着!”李春华瞪了赵博文一眼,对自家闺女生的儿子,她还是很有耐心的。

    见赵博文赶紧撒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哭得都有些喘不上来气都不敢出声,本来还特别重的动作,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等李春华给沈旭翎擦完了身体出去后,赵博文才立马又上来抱住了沈旭翎。

    “小宝……小宝你醒醒,你别睡了,大宝害怕……”赵博文特别小声在沈旭翎耳朵边上用气音道,委屈的泪珠子一滴滴不停的掉落下来。

    平日里赵博文最是要强,从来不肯承认自己不如人,也不肯承认自己胆子小,这还是他头一次对着沈旭翎说害怕,可是沈旭翎却脸烧的通红,昏昏沉沉没有回答他。

    赵博文一直死死抱着沈旭翎,中途哭累了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可是没多久就被沈旭翎身上的温度热的醒了过来,他抹了抹沈旭翎的额头,只感觉烫的厉害,实在没忍住又开始抽着哭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捂着嘴努力让自己停下来,小小的赵博文再没有一刻是比现在更清楚的,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就要失去弟弟了。

    妈妈曾经说过,他是哥哥,要照顾弟弟,可实际上却是弟弟一直在照顾他,现在发烧也是因为护着他才导致的。

    他知道外头那几个坏人不会管弟弟,所以他捂着嘴一点动静也不发出来,只是死死抱着弟弟,特别努力听着外头的动静。

    可能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屋里头再没有任何动静,赵博文这才慢慢放开了沈旭翎,悄悄站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虽然看不见,但他记得这个地方他和小宝都尿过好几次,这是个土胚房子,他印象中模糊记得曾经在乡下的时候,见过被狗狗刨出坑的土胚房子,所以他毫不犹豫解开了裤子。

    等撒完了尿,他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用手摸了上去,然后用小手一点点抠着墙角,抠一会儿还停下听听动静。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就抠出来了篮球大小的一个洞,月光洒在洞口前头,他一边继续用特别疼的胖手抠着,一边撅屁股堵在洞口旁边。

    他想着若是有人突然进来他就赶紧坐在那儿挡住,就说自己摔倒了,却完全没想到若是来人过来扶他怎么办。

    好在直到他抠出一个半篮球大小的洞时,也没人进来,他赶紧使劲儿从洞里头钻了出去。

    顾不得自己身上带着尿骚味儿的土和剧烈疼痛的手指头,他朝着还能零星听到狗叫的村落,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跑去。

    因为全神贯注朝着村子跑,他没看见自己身后离房子不远的树边上,站着一个中年军装男人,只是静静看着他跑出去,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就在赵博文忍着害怕和疼痛往村子里头跑的时候,沈和安的同事提着一个鼓囊囊的公文包敲响了沈和安家的门。

    “高原?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沈和安开门后有些惊讶,暗地里盯梢的人也都紧张起来。

    “你不是说着急用钱吗?刚凑齐的,我给你送钱过来。”高原冲沈和安使了个眼色,把包塞进了沈和安怀里头。

    “行了,明天还得早起来上班呢,我先走了啊!”高原也没多说,包给了沈和安就赶紧走了。

    沈和安面无表情的拉开包看了看,关上门进了屋。

    拿着望远镜盯梢的人隐约看见大团结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

    “爹,你看看这些!”沈和安快速进了屋以后,拉上了客厅的窗帘,四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沈和安从大团结地下抽出了一叠资料和一封信。

    就在戚景全和白瑞芬两人震惊又怒火冲天的时候,赵博文终于跑到了一户人家面前。

    “有人在吗!开开门呀!”赵博文双眼红肿惊恐的看着后头,一边砰砰砸门。

    在一阵狗吠声过后,有人拉开了灯:“谁啊?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瞎溜达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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