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礼物,跟你换。”

    在卓青杨高分贝点名之前,天下第一乖宝纪少,像是提前预知这情况,当即不知从哪摸出个缎面盒子:“哄你开心的。”

    卓青:“……”

    她一口气哽在喉头不上不下,只得伸手推他肩膀。

    怎么这么幼稚啊!

    “不要。”

    末了,小小翻个白眼,“你的礼物我都收厌了,待会儿你把我下巴上粉都蹭没了,别妨碍我记名字,香港的人我都不熟,出洋相怎么办。”

    “哦,”纪少撑下巴:“真不要?”

    “……”

    “那我好伤心,丢掉好了,垃圾桶在那里来着。”

    他作势起身,被人一把拉住。

    小妻子摊摊手,手指勾勾。

    “别摸我下巴,头发待会儿也得帮我整理好。”

    缎面饰品盒就此到她手上。

    纪少逗小猫似的逗她两下,倒不闹了,只说:“打开看看。”

    “你准备的什么啊,”卓青放下手机,转而掀开那小首饰盒上扣锁,把里头颇眼熟的蓝白胸针拿在手中,左右把玩两下。

    好半天,复才突然眼神一亮:“等等,这是苏富比那天拍卖的,那天那个什么,蓝鹊……白金胸针?”

    如果没有记错,前些日子的苏富比拍卖会上,这枚以三百万人民币拍售的蓝鹊白金胸针,号称18k白金枝干,配合五百多颗宝石镶嵌成双鹊及林中花果,中心缀以一颗珍稀的海螺珠,名副其实的东西荟萃、气派典雅。

    虽说不算高价,但在造型设计上确有独到风格,比起那枚装点门面、足够招摇过市的粉紫钻戒,这件在诸多拍品中略显暗淡的小巧胸针,才是那天所有拍品中,唯一真正吸引到她的那件。可惜当时还生着闷气,左右踟蹰,也就没有举牌。

    纪司予点头:“我最早翻拍卖会的名册,觉得这件胸针适合你,本来还以为你会直接拍下来的。但结果你越活越回去,越来越像个小古板,”他点点她眉心,“还真的,说买戒指就不买别的——我怕你后悔,所以后来回公司的路上,就去找那个买家,把胸针转手买回来了。”

    “但是那天拍下这个胸针的是……”

    记忆深处模模糊糊,想不起人面孔,倒是隐约记起,坐在拍主身边的人,似乎——

    “开不开心啊,我们阿青。”

    纪司予神色微动,登时捏捏她脸,把她临门一脚便要寻到真相的神思及时召回。

    卓青愣愣抬头,瞧见面前人含笑眉眼。

    一如春雪初融,昔日遥不可及高悬天际的孤月,忽于愁云万里中半露星辉。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时尤其好看。

    这样好看的人,从始至终,都只环拥她的所求。

    “开心。”

    于是她便也笑,不顾忌蹭花了妆,又或弄皱了礼服,小女孩般扑进他怀里。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诶,我怕你不开心,都没有说,虽然戒指比它贵好多,但是我就是觉得这个胸针特别漂亮,当时出来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趁你不注意偷偷再去买一个好了,但后来有别的事就忘记……”

    “干嘛趁我不注意?”

    “……咳。”

    他揉揉她头发:“趁我注意的时候提,我给你买,感觉就像一分钱都不用花,是不是特勤俭持家?”

    卓青:您可真是个天才,按这么算账,我的小金库无穷无尽,真棒。

    这话她搁心里念念就算了,没好意思说。

    说出口的是:“别弄我头发,我可是有造型的。”

    “这样,那待会儿把戒指也带上吧。”

    笑闹间,纪少忽而又指着不远处立方体展柜顶格,“给你造型加到满分,大家看到你的戒指,一个个都不说话了,然后一起感叹:阿青顶呱呱,有钱小富婆。”

    “你什么时候学着嘴这么麻溜的?”

    他纠正细枝末节处:“从小到大,我都只对你很麻溜。”

    “……”

    真是虎狼之词。

    不过,等、等等。

    卓青眉头一蹙,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还没来得及反应,肩膀忽而一重。

    面前人扶住她肩膀,微微拉开两人距离,倾身而下。

    五分钟后。

    衣帽间里,传来一声暴喝。

    ——“纪司予!你蹭到我口红了!!”

    第27章

    檀宫平日里不对外开放, 几乎严防死守着, 与外界的普罗大众划开楚河汉界。

    不过短短一个月间, 便两次因一家家事而大开门户,自打建成以来,属实是头一遭。

    故此,光是各家住户门外调来的安保团队, 遥遥望去,规模已然堪称可怖。

    上午九点整。

    与同行而来、正排队接受安检的其他车辆不同,一辆纯黑色的宾利慕尚,率先安稳通过大门,驶入直通别墅区的绿植大道。

    “……从前一年到头,就顶多为了奶奶寿宴开这一次门,但我们不久前才给你办了接风宴, 连着两次,也难怪安检越来越严, 怕会闹得其他住户有意见。”

    宾利后座,卓青扭头看向那依旧大排长龙的车列, 出声感叹:“不过,我还真的很好奇,奶奶到底是怎么说服那群把隐私看得比天大的邻居的?”

    纪司予翻过膝上一页报纸。

    “以她的性格,”他话音漫不经心, “大概也就是跟他们说,这里是中国,要守中国人的规矩吧。”

    “嗯?”卓青歪头瞧人, “怎么扯到这上头去了?”

    “小事化大,大而告之才能唬人。对外国商人,就跟他们摆谱讲士农工商;是国内熟面孔,就用我们纪家的面子,好声好气谈谈生意,不伤和气;至于偶尔来度假的什么王子,你忘了,我们家往上数三代,出过好几个外交官。”

    纪家老太太一生出得厅堂,不下厨房,从贤内助熬到一家之主,别的不说,跟她打过交道的人,大都不得不叹:这老人家,确实把外圆内方的处世之道学了个十成十。

    可惜,眼下这群孙子辈里,学到她几分精髓、还能活学活用的,也就只剩下个纪司予。

    ——不愧为“手上瑰宝,喉头鱼刺”。

    卓青虽然没有这一点就透的待人处事觉悟,但蓦地联想起过去老太太过去对纪司予的这句形容,倒也释然。

    想来想去,不再多问。

    只珍惜这最后到场前的时间,复又从随身的手包里摸出临行前准备的小纸条,把上头叫人抄录下的部分重要新宾客的生平大事,再一目十行地默记一遍。

    谢饮秋,国画大家,五十岁,代表作《游园惊梦》、《故人狂想》、《发妻》;

    霍礼杰,港城霍氏集团ceo,湘赣帮话事人;

    魏延及其妻女,地产大鳄,京圈贵贾,不久前与纪氏基建竞标京津冀城际铁路投资案,以五千七百万差额惜败于纪司予手中。

    ……

    底下还有长长数列。

    卓青越看越头疼,细细想来,今年寿宴上,除了每年都能见到的那几家,倒是真的多了很多平时难得一见的新面孔。

    京、沪、粤港,三大派系,军政商各界名流汇集一堂,隆重的叫人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颇有种改朝换代,宣告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继位的即视感。

    卓青想象了一下纪家人上演九子夺嫡的场面,再想象纪司予剃个光头……

    “笑什么?”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改头换面的某人,在旁边蓦地插句嘴:“阿青,你现在就像个临阵抱佛脚的插班生。”

    卓青回过神来,将那纸条叠了几叠,塞回手包里,郁卒地应一句:“谁让顾姨今年名单都不给我看,我还以为就是往年那些人,结果今年排场这么大。”

    “奶奶年纪大了,越老就越爱凑热闹,”纪少似笑非笑,“随她去吧。”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谁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是最后一次?

    后话不提。

    他话音一转,忽而又揽过她并无配饰的右手,把玩着她纤细骨节,“不过,既然都知道排场大了,那戒指怎么不戴上?我本来还等着看我们阿青戴着大钻戒炫耀老公的。”

    卓青:“……”

    敢情您花这么多钱就是想要感受一下被炫耀的感觉?

    她嘴角抽抽,反手拍他手背。

    “那天我们和大嫂抢着拍戒指,本来闹得就不是很愉快,今天我再戴着,总感觉有点不太妥,”说话间,她指着自己胸前的蓝鹊白金胸针,“非要说的话,有这个也够了。”

    想想叶梦那个脾气,她戴着钻戒光明正大进门,铁定要被借题发挥,把挥金如土败家子的名头往纪司予头上套。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怕不是要把寿宴变成批/斗大会。

    “放心,从我们第一次举牌子,奶奶八成就已经知道了,争着想告诉她这事的人还不够多吗。”

    纪司予倒是心大得很,“再说,那一亿八千万,全都是我十几岁的时候炒卖股票挣的钱,后来放给理财经纪钱生钱而已——我花我的钱讨我老婆开心,有什么值得声讨的?”

    “一码归一码,太高调的话……”

    卓青还要解释,却倏而话音一顿。

    眼见着某人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个眼熟的缎面首饰盒,拨开扣锁,那枚粉紫钻戒就静静卡在中心位,光影明灭间,熠熠生辉。

    “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临走的时候,顺手让宋嫂装好了。”

    “……”

    “真金白银买来的东西,不偷不抢,干嘛要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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