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楼上那画皮师给换的……”刀疤无奈的说,黑老大不知哪里找来这男人,自称有画皮之技,黑老大性格善疑,便让他以身试法……没想到换的这么难看,对他的骗子兼采花贼生涯简直是致命打击。

    画皮师?众人闻言,立刻齐齐望着楼上,神往之。

    胭脂却由始至终都盯着刀疤的脸,良久良久,才颤抖的吐出一个名字:“周错?”

    “恩,是我。”刀疤……周错看向她,笑了笑,“你倒是越换越漂亮了。”

    胭脂的眼泪夺眶而出。

    情之一字,她早已心如死灰,她心疼的不是自己,而是养大她的娘亲们……

    “我娘她们……你把她们怎么样了?”胭脂看着他,双唇颤抖。

    “卖了。”周错轻松的耸耸肩,“虽然都是些半老徐娘了,不过有些人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是女人就行。”

    胭脂风月场出生,当然知道他话里头的意思,立刻哭的更加厉害了:“你……你居然把她们丢进暗窑?”

    花街柳巷,也分三六九等,那最最下等的便是暗窑子,里面接待的都是些码头船工,市井流民等下三滥货色,而且不许挑客人,一天必须接待十多个男人,只要是女人,活着进去,最后都是烂着出来,或则干脆死在里面……

    一念至此,眼泪便止不住了。

    曾以为自己足够坚强,曾以为这个世界对她而言,就只剩下钱而已。

    而现在,她哭着对周错说:“奴家给你钱,奴家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把娘亲们还给奴家!”

    “晚了。”周错看起来兴致勃勃,看起来总算从胭脂身上找回了场子,他道,“况且也用不着那么麻烦,现在就由老大做主,把你嫁给我,这样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的钱自然是我的钱了!”

    “好好好,你们现在就成亲吧,老子给你们做主!”黑老大哈哈大笑。

    周错立刻拽着胭脂,冲着黑老大跪了下去,一口一个长兄为父,将黑老大抬举成了黑老爹,然后按着胭脂的脑袋,要她给黑老大磕头。

    “谁要嫁给你这畜生!”胭脂挣扎道,无奈身旁一群起哄的黑道中人,一人一只手,便将她压得死死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男人们如同群魔乱舞,恣意欢快。

    周错右手抓着胭脂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那张冷艳如梅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湿透。

    “夫妻对拜!”

    周错自己喊道。

    众人压着胭脂朝他拜去,抬起头来,却看到周错瞪大眼睛,眉心……是一支长箭。

    胭脂往身后看去。

    寒夜有星辰,谢书贤立在门前,身后白色狐裘飞扬而起,仿佛北风卷地白草折,手中战弓弯成半月,一枚狼牙箭闪烁出冷冽锋芒。

    “来人!干掉他!”黑老大一边说着,一边将身旁侍女拉到身前,打算用她柔弱的身体挡住对方的箭。

    他话音刚落,便见门扉洞开,两列锦衣卫腰佩绣春刀,从谢书贤左右鱼贯而入,宛若一匹匹黑色的狼,对眼前的乌合之众包围起来。

    “将军,请下令!”有人道。

    谢书贤的回应,是嗖的一声。

    黑老大眉心一箭,喉头咕噜几声,便手持长刀,从主座上栽了下来。

    “一个不留。”那温润如玉的将军,用冷冽的声音下令。

    “……是!”锦衣卫们立刻露出嗜血的微笑。

    这场黑道盛宴,自此换了个主人。

    敌人的惨叫便是至高无上的雅乐,敌人的鲜血便是香醇浓烈的美酒,这才是属于锦衣

    卫的盛宴。

    胭脂跪坐在原地,被一片惨叫求饶声包围。

    狐裘落在她身上,将她从头到尾的包裹。

    “别看。”谢书贤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很温柔。

    胭脂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将狐裘拉下,睫毛上依旧沾着泪珠。

    “不。”她拒绝道,“奴家要看,看他们血债血偿。”

    “好。”谢书贤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拔出含霜剑,护卫在她身前,道,“那我陪着你。”

    胭脂点点头,一边看着这场夜宴,一边流泪。

    谢书贤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心疼。

    叹息一声,他握在胭脂腰上的手更紧,然后,微垂眼眸,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那一吻,不带任何轻薄意,只有虔诚与怜惜,就仿佛拾花之人,手捧落梅,落下满是爱怜的吻,怜之零落泥泞,但更爱之志存洁白,心怀玉璧。

    “今天是最后一次,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缓缓睁开眼,他眼中写着决然,笑着抚摸着胭脂的脸,道,“你有我。”

    冲冠一怒为红颜,但为卿故舞长剑。

    留下锦衣卫收拾残局,谢书贤扶着胭脂走出黑楼。

    “这是什么?”胭脂打了个冷战,然后轻轻抬起手,一枚雪花就这么轻飘飘的落进她的掌心,她皱了一下眉,“下雪了?”

    谢书贤却是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然后苦笑一声:“不……是他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谢书贤的话,那阵风雪来得更加猛烈,可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雪由始至终都只围绕着黑楼转。

    方今世上,唯有一人能将内力练到如斯境界,含怒而发之时,竟可影响天象。

    天才百年难得,妖孽千年一出。

    楚国国师凤血歌,便是这样一个妖孽。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这次没出场,给腹肌图吧,这货是他自己分割的。。。还沾沾自喜说是黄金分割啊= =这次是工作忙加卡文,卡太久了这章就不好意思v了,顺便开始日更

    ★黄雀在后是何人

    十六岁闯江湖名,三十二岁掌天下权,世人想起凤血歌,便会想起一方染血的玉玺,被他把玩于指尖。

    “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来赴这场明显是陷阱的夜宴。”云邪抬起头,望向窗沿,勾唇一笑。

    十六岁白发如雪,三十二岁清浅笑颜,凤血歌立在窗前,对云邪怀中的花艳骨露出恒古不变的笑颜,身染半身花香,仿若月下谪仙。

    月华将他的长睫染成淡淡银色,他望向云邪,笑容清贵如月,“可以放开我的爱徒了么?”

    花艳骨立刻就想往他怀里扑,无奈云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抓了回来。

    “师徒情深,真叫我感动。”云邪嗤笑一声,朝身前的八仙桌抬了抬手。

    那桌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只白玉杯静静立着。

    “喝了这杯毒酒,我便将她还给你。”云邪拧着花艳骨的下巴,对凤血歌笑道,“却不知国师敢不敢……”

    他话音未落,凤血歌已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呵,好酒。”他笑,将见底的白玉杯放回桌上,修长的手指,叩响的声音,仿佛闲落一子白棋,然后坐等黑子入盘。

    云邪双目灼灼,望他很久,突然一甩弯刀,割向他的首级。

    洒然一笑,凤血歌抬手拔下脑后乌木发髻,白发三千,飞流直下,宛若银河落九天。

    然后,他随手甩出簪子。

    那簪子化为一道乌光,刺向云邪。

    云邪转攻为守,将弯刀往身前一横。不料簪子撞在弯刀上,竟像明火遇宣纸,直接在上头烧出一个洞来,然后去势不减,一头扎进他的右肩。

    云邪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接摔出窗外,在地上滚了几圈,方才艰难爬起,看了一眼高

    楼,他喷了一口血,然后狼狈的转身逃离。

    花艳骨却没有心情痛打落水狗。

    “师傅!”花艳骨扑进凤血歌怀里,着急的说。

    “何事?想为师吸毒么?”凤血歌一边运功逼毒,一边笑道。

    “……”花艳骨嘴角抽了一下,“师傅你正经点。”

    “好,说正经的。”凤血歌道,“礼物呢?”

    “……”花艳骨楞了一下,“什么礼物?”

    “逆徒!你只记得送寒光香蕉,却忘记送师傅礼物么?”凤血歌立刻睁开眼睛,一副马上就要毒发身亡状看着花艳骨,“怎可厚此薄彼至此……师傅一伤心就会经脉逆转,毒气攻心,一命呜呼,命丧九泉,鬼哭十里……”

    花艳骨迅速拔下髻上玉簪,双手捧到凤血歌面前,苦着脸喊:“师傅!礼物在此,礼物在此!!”

    凤血歌呵呵一笑,目光从玉簪上一路滑向她的乌髻。

    十六年前他抱她在怀,为她梳发,看着那柔软的短发在他掌心慢慢变长,渐渐变黑,一晃眼,那梳着双丫髻的黄毛丫头,便到了云鬓花颜的年纪了。

    “……过来,给为师挽发。”凤血歌缓缓闭上眼睛。

    一双小手代替象牙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理着他的头发。

    十六年后她倚他身后,为他梳发,掌心的白发明丽的仿佛一把月光,一如当年,从未变过……是啊,岁月流逝,她在长大,他却从未变过。

    “小艳骨。”他叹息一声,无奈道,“还好你没事。”

    梳发的手顿了顿,花艳骨哽咽一声,从他身后伸出手,将他紧紧抱着,眼泪如夜露,沾湿了他的白衣:“师傅……你也要没事。”

    “恩,为师没事。”凤血歌任由她抱着,将从不示人的腹背轻易的交付给她。

    “不然我就去找那云邪拼命!”花艳骨狠狠的发誓。

    “让寒光去拼。”凤血歌云淡风轻的说,“你是女孩子,要学会向我们撒娇,寒光是男孩子,脏活累活苦差事全部都让他干去。”

    “……厚此薄彼至此,大师兄会哭的!”花艳骨嘴角抽搐。

    “为师看他是乐在其中。”凤血歌笑了起来。

    我愿征战一生,换她一世专宠……这句话,可是寒光自己说的。

    黑楼之外,寒光率一群锦衣卫埋伏在原地,见云邪从上头摔了下来,立刻狰狞一笑,

    令人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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