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开始,徐环就对外宣称抱病在身,不接受后宫朝见。

    徐环这面没有宣布皇后有孕这件事,夏恂那儿也不直出于什么原因,也封了太医的口,外界对徐环有孕的事情一无所知。

    倒是夏恂许是因为愧疚或是别的,每天都要来凤梧宫待会儿,不过也就是坐着,徐环看他来了,也不冷不热,干巴巴的说上一句:“参见皇上。”两人就没了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一个月,怀孕的女人脾气总是有些烦躁,徐环不耐烦的说道:“皇上就没别的事儿做了么,国事繁忙,还是别再臣妾这儿费神了。”

    这话放在别的嫔妃的身上,就是打入冷宫也不为过。可夏恂听了徐环这样说,就只是手足无措,他的背弯了弯,脸色发白,“环儿,我只是想看看你。”

    自打怀孕,徐环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总是时不时的头晕。

    现在就是这样,她睁大了眼睛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不适,不过身子还是忍不住晃了晃,她连忙扶住身边的椅子。

    夏恂见状,他连忙上前拥住她,担忧说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徐环身子一僵,在他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厌恶。她扭过脸去不让她看见,过了会儿感觉好些了,才白着脸挣开他的怀抱。

    她胡乱扯着手中的手帕,可见心中烦乱。

    徐环神色恹恹:“没什么,怀孕的妇人常有这样的症状,想来宁贵妃也是如此,皇上若是有空还是常去看看,我这儿有宫人照顾,就不牢皇上费心了。”

    他的反应在徐环看来十分反常,竟是欣喜的:“你在醋吗?可是我只想守着你。”

    她心中涌上无力感,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他从不吝惜对她的甜言蜜语,嘴里的蜜糖仿佛能将人甜死,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这面跟她温存完,转头又抬举了别的女子,这是宫里的常事。

    她以前被他哄得不在乎,但是自从宁婉进宫,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被捅破了,她蒙骗不了自己。他对别人可能也是真心喜爱?

    如今她的心也慢慢凉了下来,对着他的花言巧语也就能泰然自处了。

    她越来越像一个皇后了,越来越大度,对后宫众人能够一碗水端平,即使是她心结的宁婉,她看起来也不在乎了。

    对于她的转变,夏恂曾经是期盼的,但真当她成为天下最为贤淑大度的女子之后,他完全没有预想当中的欣喜。

    他眸色渐深,盯着颔首而立的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双潋滟的清眸。

    夏恂猛然发现,这双总是情意绵绵的追最着他的眼睛,现在竟然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猛地缩回手,他恍然意识到,她方才的话竟是出于真心,她劝他去看别的女人?

    夏恂离开的身后身形踉跄,竟然有些仓皇。

    徐环始终平静无波,不发一言。

    “浅书,我记得我有一只出嫁之前就带着的白玉钗,给我找出来,明天梳妆时给我戴上。”

    嫁入皇家许多年,她始终都不适应在人后自称本宫,对着宫墙里不断添加的新人,那一个个充满向往和野心的笑靥,都让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枯萎,腐烂。

    她觉得若再不想着点儿从前的事,自己恐怕就要憋闷死了。

    *

    这边宁婉正在自己宫中涂着丹蔻,冷不丁有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连忙屏退宫人,起身理了理仪容走向门口相迎。

    夏恂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垂眼端详她艳丽如花的面容。

    宁婉仿佛一无所觉,她像一条美人蛇,主动依偎缠绵在夏恂身上,臻首靠在他的胸口,婉转说道:“皇上您可终于来了,臣妾盼了好久,连腹中皇儿都在思念父皇呢。”

    夏恂的眼中神色不明,对怀中的温香软玉似乎不为所动。

    “皇上?”宁婉察觉不对抬头看他,他连忙敛去眸色,翘起唇角。

    “朕这不是来了,这几日国事繁忙,这不一有空就来看你了。”夏恂笑道,不复之前的冷淡。

    宁婉笑的更欢,纤细柔软的腰肢贴在夏恂的腹下轻轻扭动。

    “宁国公西北平乱立了大功,半月后将班师回朝,届时朕会下旨命他入宫,你们父女二人许久未见,想来有许多话要说。”夏恂温声说道。

    宁婉低笑道:“那臣妾就谢过皇上了,皇上对臣妾真好。”

    夏恂被宁婉蹭的动情,大手顺着宁婉乌黑的头发一点点从发顶到后背,指尖似是带了火,每到一处便点燃一处:“无妨,爱妃开心便好。”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身下觉醒的某处抵着宁婉的小腹。

    宁婉垂首低笑,柔弱无骨的双手钻进夏恂的衣襟摸到他紧实有力的胸膛,她轻轻的摩挲他的肌肤,自己也十分动情。

    夏恂不匆不忙的制住她作乱的手,“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然后宁婉娇呼一声,人已经被带到床榻上。

    在沉寂的夜里,透过昏黄的窗,依稀能瞧见里面交缠的人影,里头的人情未可知,欲却不作假,如同炸裂的竹火般一发不可收拾。

    *

    另一边,立刻有人回报到徐环这边,轻语犹豫着,还是将皇帝留宿贵妃宫中的事情说了。

    徐环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浅书担忧的看着自家娘娘,怕她把愁绪憋在心里弄坏了身子。

    浅书是陪着徐环长大嫁人的,作为局外人她能看出皇帝心中是有娘娘的,但皇上心大,后宫里的主子们身后各个牵扯着前朝势力,皇帝想用这种办法牵制前朝,就必须雨露均沾。

    娘娘未必不体谅他,但已故的老镇国公一辈子只娶了一个夫人,娘娘打小就心生羡慕,不止一次的跟她说过长大后要嫁给爹爹一样的好男子。

    可惜她遇到的是夏恂,夏恂不光是个皇子,还是个野心家,万事都想两全,可惜这么多年的蹉跎下来再好的感情也要凉薄了。

    而且这次娘娘是真伤心了。

    皇上竟冒天下之大不韪,纳了前太子妃为贵妃。

    浅书浅浅的叹了口气,斟酌着开口道:“娘娘莫要烦忧,听说宁国公要回京了,估计皇帝去贵妃那儿应该也是因为这事。”

    徐环看了看她,兴致缺缺的说道:“贵妃有孕在身,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皇上自有权衡。不过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阿弟也要回来了吧。”

    浅书应了一声,提起府里那位少爷也是不胜唏嘘,人品相貌都是上佳,就是比主子小上几岁,打小就被主子当成阿弟看待,不然以那位现在的心性,娘娘若是嫁过去定比现在好上许多。

    比的不是吃喝穿戴,而是那份自由。

    她垂首回话:“也就这两日吧,国公爷来信儿说已经从南疆班师回朝,这回国公爷平乱有功,皇上定会嘉奖的,娘娘就放心吧。”

    徐环幽幽道:“只怕功高震主,引来祸患。”

    浅书一惊,幸好左右没有宫人,不然可要坏事了!

    “娘娘慎言。”她连忙道。

    徐环点点头道:“是我失言了,这话传出去只怕要连累阿弟。”

    不过皇帝倒也不会立刻收缴阿弟的兵权,宁国公卧于君侧虎视眈眈,夏恂不傻,即便真相宠爱宁婉也不会拿天下江山开玩笑。须得两方制衡才不能让一家独大以致于威胁君权。

    “天色已晚,娘娘早些安置吧,忧思过多,对胎儿也不好。”浅书说道。

    徐环喃喃说道:“对啊,我还有孩子……”

    浅书欲语,却听她道:“可这孩子来的总不是时候,上回怀他时我身中剧毒,这一回他一生下来就要和别人争抢。”

    浅语大惊失色道:“娘娘!”

    徐环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心疼他命不好。”

    “小皇子是中宫嫡子,命怎会不好呢?”

    徐环幽幽说道:“生在皇宫……”她险险停住,随后失笑道:“我说这些做什么,终归是我的孩子,不论日后如何我只求他平安就好。”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浅书服侍她拆去头上的坠饰,然后早早的歇下了。

    *

    时间似乎过得极快,转瞬间又过去了半月。

    这半个月中,夏恂依旧是每日来徐环这里坐坐,他本来忐忑,不过意外的是徐环仿佛想通的似的,对他不再像往常那么冷漠,见着他来也能笑脸迎接,这让他欣慰极了。

    他情意绵绵的将她抱在怀里,“孩儿可还老实,昨晚没再折腾你吧?”

    徐环笑意温柔的覆上微微凸起的小腹,笑容慈爱:“没有,他听话极了,还算知道心疼他娘。”

    他顺势亲上她的脸颊,徐环反射性的往后一缩让她落了个空,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徐环反应过来连忙补上一枚香吻,他的脸色才好转了些。

    徐环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小心翼翼的说道:“听说我阿弟已经从南疆归来,陛下可否让我们姐弟见上一面?”

    夏恂身子一僵,他当然记得严攀要回来了,可是那小子的心思……

    不过如今徐环已经是他的皇后,就算是为了她,严攀也定然不敢逾矩。

    想起刚才她对他的吻的反应,他眼底一暗,随后低声应道:“那就明日吧,我下旨宣他入宫。”就当是对她的补偿吧。

    她善解人意的亲了亲他的下巴,说道“多谢皇上。”

    她眼中笑意温柔,只是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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