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你也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谁?”薛叔冲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又问了一句。

    “嗯……”那男人想了想,随口应道,“你就叫我……‘天老板’吧。”他回过头,又看了薛叔一眼,“收好那张卡,不久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对于“老板”这个称呼,薛叔倒也能理解,因为几年前他第一次邂逅“天老板”时,就是在一家书店里。

    当时的薛叔异能刚觉醒不久,能够回溯的时间还很短,而且对于很多异能相关的事情都不了解。

    于是,他试着在网上查找相关的资料,但发现无用的干扰信息太多、真假难辨;后来他又去了联邦的公立图书馆,却发现搜“超能力”这种关键词,只能找到类的书籍,而找不到任何调查研究类的东西(因政府的管控、这类书籍根本不可能走正规渠道出版)。

    就是在那个时期,某天傍晚,薛叔走在一条不常去的小街上,偶然间看到了一家书店……他鬼使神差般地灵光一闪,想到了这种连旧书也收的小店里也许能找到些有用的“歪书”,然后就进去了。

    结果,他就跟这位“天老板”有了一面之缘。

    当日,被天老板云山雾罩地灌输了一大堆信息后,薛叔回到住处想了一宿;第二天,当他再次来到那条街上,却发现那家书店竟然不见了……

    任凭薛叔去找周边的商户、住户打听,甚至去城市管理部门询问这个地址的情况,也没找到半点线索。

    这宛如“都市传说”般的经历,成了只有薛叔心中的一个疙瘩,他最后的结论是——“有三成几率是我喝醉或者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从而产生了幻觉,还有七成几率是我遇上了一个很强的能力者。”

    时至今日,在薛叔这第n个十三号星期五,他终于又一次遇到了“天老板”。

    虽然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但他可以感觉到……在这个人的面前,即便是使用时间回溯,他也无法从对方口中多套出哪怕一个字来。

    因此,薛叔也没有挽留天老板,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离去了,并且……如天老板所说,他没有再去回溯时间。

    这一天的循环,在此结束。

    但一个新的谜团,已在薛叔的心中萌发。

    午后的阳光下,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卡片,期待着……这会是通往一切答案和终点的钥匙。

    第十章 line ???(穷奇)

    “嘿!瞧瞧这是谁来了。”

    阿奇的一只脚刚踏上校车,坐在中间靠窗位置的贾斯丁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高声地嚷嚷了一句。

    很显然,贾斯丁在车停靠前就看到站在车站等车的阿奇了。

    当阿奇走上来时,车上的孩子们就开始起哄。

    无论是比阿奇高年级的、还是同年级的、甚至是低年级的,都朝他投去了嗤笑的目光。

    噗咚——

    数秒后,只向前走出了几步的阿奇就被绊倒了。

    “注意看路,loser~”伸脚绊他的孩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嘲讽的语气言道。

    阿奇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爬起来,并伸手去捡从手中掉落的纸袋。

    可是,另一个孩子先他一步抢走了那个落在地上的纸袋,自说自话就将其打开,并高举起来喊道:“嘿!快看,阿奇的午餐只有两片干面包和一个梅子糖!哈哈哈哈!”

    其话音落时,车上又是一片哄笑。

    虽然一份寒酸的午餐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但这并不是重点。

    很多时候,当人处在一种特定的环境里时,事实本身会被模糊,人的行为会被气氛和立场所驱使。

    就比如此时、此刻……

    当学校里所有“酷孩子”们和恶霸都在找阿奇的麻烦时,如果你表现出不悦或者站出来替他出头,那下一个被欺负的也许就是你了。

    没有人愿意和阿奇落到一样的下场……没有人。

    “嘿!小鬼,快给我滚到座位上去!我可没工夫跟你耗着,还有你们,都给我安静点儿!”

    又过了几秒,司机的抱怨声从前面传来了。

    作为车上唯一的成年人,他并没有对这些事有太大的反应,他认为这只是小孩间的打闹,不关注、也不在乎。

    和大部分的成年人一样,他讨厌自己的工作,这种讨厌的程度往往与时薪的低下和劳动的强度呈正比……

    总之,司机想的,只是快点把这班车跑完,赶紧去休息,其他的事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只要这些小鬼别在车上搞出什么事故来,剩下的都是学校的问题。

    在司机的喝声中,孩子们稍稍收敛了一些。

    “还给你,loser~不用谢。”抢走阿奇午餐的那个孩子一边将纸袋递到阿奇面前,一边用一副得意的嘴脸将阿奇的梅子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而当阿奇伸手去接那纸袋时,那个孩子却又撒手将那纸袋重新扔回了地上。

    阿奇只得自己再弯腰将午餐捡起,并快步地走到了校车最后一排的一个无人角落里坐下。

    这时,车开始行驶了。

    到此为止发生的这些,是阿奇每天早上都要经历的日常;其实今天还不算最悲惨,若是赶上有某个同车的恶霸心情不好,对方还会故意坐到他的身边,一路上抓他的头发、推他的脑袋、拧他的胳膊等等。

    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呢?这就得从一年前说起了。

    阿奇的名字叫方相奇,无论从他的外表还是平日的表现来看,他都是一个很普通的亚裔小学生。

    一年前,他转学到了基奇纳的一所公立学校。

    他的“父母”自从给他办了入学手续之后就很少露面了,理由是“工作忙”;好在学校的老师本来也没有什么热情去约谈他的父母,大部分时候他们只是通过学校官方的网络交流工具和家长们交流,而且这种“交流”是校方要求的,否则他们根本懒得废话。

    在老师们的眼里,阿奇是个很烦人的学生;他的成绩平平,家里也没什么钱,逢年过节也从来不给老师送礼……当然了,在这几条上,绝大多数学生都一样。

    在等级制度分明的联邦,这种为底层工薪阶层服务的公立学校,配套的资源自然也都是底层的——每天只想着如何在退休前多捞些油水、但同时又想明哲保身的校长;除了骚扰女教师和单身母亲之外,终日在动歪脑筋要搞死校长上位的教导主任;总觉得自己在岗位上屈才了、但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才,而且水平很糟且不在乎学生的教师等等。

    把一群来自各种问题家庭、缺乏正确引导的熊孩子丢到上述这些人的手里,会有什么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而在这些师资“软件”之外,学校的“硬件”也同样堪忧……

    像这种非平困地区的公立中小学,来自外界的资助几乎是零。

    买研究项目也好、为自己培养人才储备也罢,商业赞助一般都会找高等学府;而那些为了“名声”捐钱的人,则更倾向于捐给贫困地区的中小学。

    因此,阿奇就读的这所小学,资金来源几乎全是政府拨款。

    纳税人的钱是送来了,但具体落实到“怎么花”上,那就是少部分人决定的了;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刚才我也已经说过了……他弄来的硬件,从课桌到黑板、从校车到校舍、从装修建材到教学用品……都是一言难尽。

    简而言之,阿奇就读的学校,很糟糕。

    这种“糟糕”,也是他目前处境的诱因之一。

    阿奇之所以会让老师觉得烦,是因为在上述那几条的基础上,他还总是“惹麻烦”。

    那么……什么叫“惹麻烦”呢?

    很简单,比如说,两个孩子在操场上打架,打得都见血了,麻烦吗?当然麻烦,老师得来处理,也许老师还会因此挨上头的骂、扣工资。

    又比如说,有人在厕所恶作剧,秽物搞得到处都是,麻烦吗?也很麻烦,老师还是得出面,学校的清洁工在收拾这种额外的烂摊子时还会要求加钱。

    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阿奇又在食堂“摔倒”了,弄脏了地板;阿奇的课桌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一套公家的财产又报销了;阿奇头顶着一个颜料桶、满身颜料地出现在走廊上……

    老师们同情他吗?有一点吧,但更多的是嫌弃;比起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牵涉到他们自身的事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举个例子就是——甲跳楼,死在了乙的面前,比起为甲感到唏嘘,乙更加在意的是自己身上莫名其妙被溅到了血,太倒霉了。

    不要觉得这是冷漠,这……才是人之常情。

    老师们对阿奇的感受大致如此,每当阿奇“惹了麻烦”,即便是做做样子,他们也得去打听是谁揍了他、欺负了他,但很多时候当事人不会承认、也没有目击者愿意站出来替阿奇说话,所以大部分情况下都找不到人去惩罚和背锅。

    久而久之,对于阿奇的事,老师们就想到了一套办法。

    首先,打架,是比较好抓现行的,不管是谁和阿奇“打架”,就罚两个人一起留堂,反正问他们起因也是白问,小鬼打架的原因有什么好问的?大人的纠纷都未必能说清楚呢。

    其次,在食堂“摔倒”的事,由于这事儿每次都抓不到“犯人”,那就干脆罚阿奇自己把地板清理干净吧,这样清洁工就不会总来抱怨了;老师们的逻辑是——他要真不想清理地板,他走路时就会“更加留心”的。

    还有别的那些造成损失的恶作剧,他们也都以类似的方式处理;他们已想好了……若是阿奇的父母来质问,就以“孩子间打闹,双方都有责任”来回应,反正阿奇只是个孩子,真要辩驳起来,他还能说得过大人么?即便是pta处理问题,还不是看开会时哪个家长闹得最凶?

    就这样,经过了一年的时间,阿奇从一开始的“偶尔被霸凌一下的转校生”,渐渐变成了“全校的出气筒”。

    尚存善念的孩子对他避之不及,生怕和他扯上关系或者沦为与他一样的存在;其他的孩子则把他当成随意发泄怒气的对象,有时单纯是为了好玩而去捉弄他一下,因为他们觉得“反正那是阿奇”,“捉弄阿奇是理所当然的、不会有什么后果”这种念头已经成了一种默认的共识。

    而这桩桩件件种种……虽然会让阿奇感到些许费解,但他也始终没有发作。

    他并非是喜欢逆来顺受或者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把这种经历,当成是一种“训练”,一种锻炼自己意志和心性的训练。

    阿奇认为,适应这种环境下的生活,是在险恶的“人类世界”生存的必要条件之一;只有学会了忍耐,他才可以放心地融入人群中,不必再担心“自己体内的那头凶兽”会因情绪波动而挣脱压制。

    而今天,即十三号星期五,就是他这“训练”最为关键的一天。

    对于阿奇他们“一族”来说,每逢“天生异象”,其体内潜藏的力量就会迎来一次活跃期,若他能撑过今晚的血月(即月全食)而“不变身”,那这一年的历练也算没有白费。

    怀着这样的想法,阿奇今天的心情还挺不错的,纵然在学校里还是被各种打头、推搡、辱骂……他也没怎么在意。

    因为是周五,他们这样的公立小学下午是没课的,于是,中午时分,阿奇就乘上了校车,准备“回家”了。

    说是“家”,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阿奇住的公寓房里空空如也,别说家具了,基本生活用具也没有,连水电煤气也早就断了,因为……他根本不需要。

    阿奇不需要灯火,他本身就可以在深渊级的黑暗中视物。

    阿奇也不需要食物和水,虽然他可以吃喝人类的食品,但并不能从中获得什么能量、也无法产生饱腹感。

    至于父母嘛……在学校露面的那两个人其实是阿奇用法术“变”出来的;虽然他并不是很擅长法术,但在短时间内使使障眼法是没问题的。

    不过,有件事阿奇还是需要的,他得“睡觉”;在人形态下,他或多或少都需要“休息”一下,和“进食”相比,用盘腿打坐的形式他能获得更多的能量,时间倒不用很长,打坐一个小时就能让他在接下来的二十小时内保持精力充沛。

    因此,阿奇回到住处做的事情,一般就是做作业和盘腿打坐;在那些学校食堂不提供午餐的日子(比如学校有活动、或是周五半天课的情况),他还会出门去买点食物(钱也是他用障眼法变的,过段时间就会消失,因为他总是去大型商场买东西,且买的很少,所以结算时少那一点钱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带去学校当“午饭”,吃给别人看。

    今天,在校车上时,阿奇便已在想着……一回家就打坐,熬过了今晚,他便算是完成了“进境”。

    下一个阶段,他打算改变自己待人接物的“方式”,尝试在人形态下和别人起冲突也不变身。

    吱——

    正这么想着呢,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按理说,以这个时代的科技而言,校车这种理应最稳当的交通工具是很难发生侧翻的,但……“买校车”可是笔大买卖,买卖越大,能榨出的油水越多;校长先生显然在校车这块赚了不少,所以这会儿……车的悬挂出了些问题。

    除了悬挂之外,校车内部的一些座椅也出了状况。

    吃回扣的买卖,99%都存在以次充好的现象,原本应该采用一体成形的轻材质的座椅,为了节约成本,只能用沉重的廉价金属材料来代替,反正只要在外面包裹一层胶质层,一般人也瞅不出什么区别。

    但由于材料的规格问题,座椅衔接处的螺丝和零件就没法儿上到严丝合缝了,加上平日里一些熊孩子的摇动,当车子发生侧翻时,便有几个座椅直接从原位分离、掉了出去。

    其中的一个,好死不死地……砸向了阿奇的脑袋。

    当人形态的身体遭到严重、乃至致命的伤害时,阿奇也就无从去压制体内的“穷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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