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说了。

    “梁小姐说,从始至终都是各取所需,请魏先生别再费心了。”

    第22章 八颗钻石

    元旦第一日。

    不过两小时,梁雪然顺利抵达明京。

    同寒冷的华城不同,明京地处南方,气候湿润而温暖;在收拾行李箱的时候,多亏有着钟深提醒,带了些薄点的外套。

    当初魏鹤远为她买的那些衣服鞋子,梁雪然一件也没有带走。

    现在衣柜里大部分她自己以前买或者做的,还有顺利继承财产后带着梁母一起添置的。

    今天穿的是件羊绒大衣,最基础的h型,小方领,鳄梨绿,领子是浅浅的抹茶绿,虽说今年秋冬流行色是红色系,但梁雪然却意外地偏好绿色单品。

    钟深夸赞她:“梁小姐的穿着永远都令人愉悦。”

    梁雪然笑笑,心里却敲响警钟。

    这么两年下来,贴合着魏鹤远的喜好来选择妆容和衣服,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下意识地购买这些瞧上去干净清新的单品,把自己装扮的人畜无害。

    得改掉。

    抵达明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墓祭拜梁老先生,梁老先生的墓碑同其他人的并无二致,这个身价不可估量的老人,终身未婚,亦无儿女,无红颜知己;临终前,把这白手起家打拼下来的巨额财产,选择全部赠送于她。

    冰冷的墓碑上贴着梁老先生的遗像,是个满面严肃的老人,梁雪然仔细看,和自己的爷爷并不相像。

    在钟深的建议下,梁雪然将购买的白色百合花轻轻放在梁老先生墓前。

    柔软的白色花朵触碰到灰色而沉静的墓碑,她忽而灵光一闪。

    百合。

    她早早过世的奶奶,姓白名合。

    梁雪然直起腰来,长长凝神,恭敬地为在此处安眠的人鞠了个躬。

    天气预报提示今天傍晚华城会有雪,但明京是连绵不断的阴雨,细细密密,如针刺骨。

    南方的冷真的是深入骨髓,衣服的防护被轻而易举打破,梁雪然裹紧衣服,上了车,开着暖风,缓了缓,才稍微好受一些。

    她听钟深有条不紊地朝她介绍梁老先生的这两个侄子,他们在得知梁老先生发达之后立刻投靠过来,梁老先生顾念情谊,丢给他们点轻松的小活干着。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梁老先生晚年疾病缠身,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们纷纷打起了梁老先生遗产的主意。

    梁老先生不得不住院的那段时间,两家人过来“探病”,出了病房,在大厅里大打出手,闹的不可开交,险些进了局子。

    钟深介绍完毕,微笑着总结:“就是两窝又蠢又坏的米虫。”

    简略给梁雪然铺垫好这两家人的印象,钟深才带着梁雪然去探仔细——

    这两家人霸占的两套小别墅紧挨着,虽说地段算不上极佳,但也不错,风景极好。两家大人不约而同地霸占着,自己住一层,其他的房间全部租了出去,无工作无其他收入,全靠收房租过日子。

    “两家加起来共十一个租户,”钟深笑着说,“一年起租,最长的一户签了三年,现在是第一年。”

    “没有房产证明,怎么就租出去了?”梁雪然讶然寻问,“这两套房子应当是在梁老先生名下吧。”

    钟深纠正:“现在是你的名下。并不是所有人在租房之前都会要求查看房东房产证明——”

    梁雪然说:“那我可以走法院程序起诉他们。”

    “当然可以,”钟深垂眸看她,带着笑意,“只不过走程序稍微要费点时间,后期强制执行也是场拉锯战,只怕等收了房子也得是两年之后的事了。梁小姐舍得耽搁这么久?当然,这样也不是不可以,等下我就帮你请一位律师。”

    梁雪然看他:“你自己不就是律师吗?”

    难道他还要说略懂略懂?

    那个律师从业资格证难道是浑水摸鱼出来的?

    “分身乏术啊,”钟深摊开手,笑盈盈,“梁小姐,杀鸡焉用宰牛刀?”

    钟深说的对。

    如果要向法院提起诉讼,过户证明、房产证都是她的名字,胜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强制执行上可能又得拖一段时间。

    毕竟这可是两个资深老赖啊。

    梁雪然沉思:“那咱们先去聘请律师,准备好诉讼,我探探情况,再想想还有没有更近便的方法。”

    钟深点头。

    梁雪然对钟深口中所描述的早已有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那户人家的时候仍旧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按照辈分来算,梁雪然还得称对方一句大伯二伯,可对方显然没把她当亲戚来看待,也没有把自己当成长辈的意识,远远地见着她和钟深过来,脸色一变,回家拿一盆水直冲冲地泼出来,泥土险些溅到梁雪然的裤脚上。

    钟深挡在梁雪然前面,平静地问:“你确定要这样对待你房子的主人?”

    大伯被他气的险些背过气去,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钟深,你就是梁老养的一条狗!别以为你找着新主人了就能在这里狐假虎威扯大皮!要不是梁老先生,你现在还在那阴沟里面吃垃圾呢!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梁老先生的侄子,淌着梁老先生的血,你一个外人在这里跳你、妈个屁!”

    他说的实在难听。

    梁雪然皱眉,想说些什么,但钟深阻止了她。

    哪怕是被大伯这样辱骂,钟深清俊的脸上仍旧不见丝毫怒色,仿佛大伯只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

    “别拿手指人,很不礼貌,”钟深这样说,他微笑,镜片后的桃花眼弯弯,“阿坤的工作不是需要政审么?现在是关键时刻,大伯闹出点什么来,毁了他的前程,那可就不太好了。”

    这话拿捏到痛处,大伯呆了呆,啐了一口,沉着脸转身回去,重重地把大门自里面关上,隔着门板,朝外面吼:“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这房子老子住了十多年,就算没那个本本也是老子的了!不可能就这么白白地让给你们!逼急了我和你们拼命到时候谁也落不着好!”

    二伯家做的更绝,梁雪然虽然进了门,但男人躲在家里,他老婆丝毫不顾及形象,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捶地,满头满身的全是泥,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直说梁雪然这是要逼死人黑心肝抢他们的房。

    闹的梁雪然头都大了。

    这简直是升级版无耻安婶plus啊。

    一直到上车,那哭声还绕在她耳朵里徘徊不停;她坐在车上,手搭在额头上,又揉揉太阳穴,总算明白钟深所说的让她做好心理准备是什么意思了。

    她被闹的血压都要飙升了。

    好在梁雪然早有心理准备。

    感谢安婶提供给她充足的练手时间。

    软怕硬,硬怕横,横怕不要命。

    这两家,瞧上去脸皮和命都不打算要了,确实难缠。

    钟深友情提示:“梁小姐,你别被他们蒙蔽,这两家人惜命呢。早些年他家男人误喝了农药,跑去厕所中……具体的不说了,成功把自己催吐。这女人天天烧香拜佛磕头,每年都念叨着菩萨保佑她长命百岁。”

    梁雪然侧脸看了看钟深,钟深笑的一脸无辜相。

    他拿捏着大伯二伯家的软肋,要真想收回来房子,恐怕没几句话就能解决明白,但这

    是梁老先生给她设的第一个考验,房子必须由她自己想办法。

    所以钟深会帮她,但也不会出谋划策。

    那钟深下午故意说的那么详细……算是给她的小小提示?

    梁雪然陷入沉思。

    晚上,她没有住在梁老先生的公馆中,钟深提议暂且住在他那里,也被梁雪然否决了。

    不恰当。

    她再信任钟深,也知晓其实他骨子里也是个男人而已。

    梁雪然自己在酒店中开了套房,睡的昏天暗地。

    -

    元旦的第二天,魏鹤远就病了。

    他身体一向健康,作息生活极其规律,平时也不碰烟,一年中连咳嗽也少有。

    这次发起高烧,人倒是清醒冷静,早上核对完电邮,开了紧急视频会议,还能够心平气和地同过来探病的凌宜年聊天。

    凌宜年说:“今天早上我打电话给弘光,他说自己也病了,好像是禽流感还是猪流感还是什么流感来着?怕再传染给人,现在正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养病呢。你说你们这也真是的,怎么病也赶到一块去了?”

    魏鹤远没有说话。

    秦弘光哪里是得了流感,分明是被他那一顿暴锤到颜值损伤,不能见人。

    他好面子,不肯对外声张。

    现在还住在魏明止那边。

    凌宜年试探着提起梁雪然:“你真的就放心让她身边跟着那个钟深?”

    昨日的失控和暴戾早已消失殆尽,魏鹤远恢复理智,淡淡地笑:“不然呢?我以什么立场劝阻她?”

    顿了顿,他嘲讽一笑:“以后也不必再提了,她要走便走,我何苦留她。”

    好一个各取所需。

    在她眼中,原来这两年也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

    凌宜年看魏鹤远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松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

    能叫魏鹤远沾点人气儿的那个姑娘这次是彻底跑了,现在魏鹤远又成了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雪堆了。

    他深深地为魏鹤远未来的状况而感到担忧。

    男女生理构造上毕竟不同,魏鹤远又是尝过滋味的,偏偏再不肯去碰其他人。

    难道真的要做一辈子和尚?

    ——秦弘光昨天赔礼道歉带来的那个小模特,还是凌宜年帮忙找的,结果还不是看都不看就打发走了。

    原本还觉着魏鹤远是还惦记着梁雪然,现在看他这淡漠的模样,只怕也已经彻底放下。

    只是又恢复了以前的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而已。

    凌宜年还有些同情梁雪然,忍不住说:“好歹也一起生活过,雪然那姑娘年纪小,涉世未深,你提醒提醒她呗。”

    魏鹤远应一声。

    神色淡淡如常,同不曾遇见过梁雪然的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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