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鹤远拿走文件,叫宋烈,声音冷冽,早就没了那天晚上的失态:“等下去开会,陆纯熙想要……”

    梁雪然拿走信,走出去。

    她没有回头。

    收拾东西的时候,同事们得知她要走之后,十分惋惜,但也纷纷献上祝福;旁边有人调侃胡昙:“这下不是同一部门,你终于敢放开手脚去追了吧?”

    胡昙苦笑着摆手:“别说了,我已经有女朋友啦。家里催婚催的紧,过了年就结婚,到时候请你们吃喜糖。”

    到这个年纪了,他先前准备追梁雪然也无非是看她漂亮性格好动了心而已,毕竟相处没多久,哪里就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

    轻轻松松为了现实利益妥协。

    这才是他们的“成熟”爱情观。

    梁雪然笑眯眯地抱着箱子走,她平时人缘极好,又是下班时间,几个同事帮她把箱子搬到了车上,才注意到开车的人。

    钟深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我是雪然的律师,钟深。”

    虽然已经不再是律师,他对着外人仍旧这样介绍自己。

    同事们不认识他,但眼尖的也瞧出钟深衣服上的牌子、也能认出这辆车的价值不菲,笑着打趣梁雪然:“alva,原来你男朋友这么帅啊。”

    难怪对宋总和胡昙的追求示好无动于衷。

    梁雪然笑:“不是男朋友,只是普通朋友。”

    钟深补充:“纯洁的雇佣和知己关系。”

    同事压根不信,实在是俊男美女太过相配,挥手告别,说说笑笑回公司,仍旧不忘感叹梁雪然的男友人帅钱多,冷不丁遇见魏鹤远,几个人微笑着打招呼,魏鹤远颔首示意,目不斜视走过,身后的助理有条不紊地低声汇报着日程。

    魏鹤远听着,没什么表情。

    等到魏鹤远和身边几个人上了专用电梯,同事才说:“你们有没有感觉魏总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

    “……好像有点哦。”

    众人合计了下,似乎从年会之后,魏鹤远的心情就开始不太妙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春夏时装周?

    高管层的烦恼,他们这些小职员是考虑不到的。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梁雪然从制衣厂回来之后,陪着梁母一起逛街。

    梁母过惯了苦日子,现在乍富,看到高昂的衣服价格仍旧局促不安,不太敢试;梁雪然心里面有点难受,今天也展示了一把阔气,只要是梁母多看几眼的,立刻刷卡买下。

    “妈妈,”梁雪然郑重保证,“以后我会给您比这更好的东西。”

    梁母叹气:“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穿那么好做什么。”

    梁雪然抱着她的胳膊:“您一点儿也不老!”

    说说笑笑,梁雪然带着梁母去看首饰,挑中一款翡翠的手镯——以前跟着魏鹤远,后来又接受老师的悉心教导,梁雪然还是见过不少好东西。

    刚刚让人拿出来,就听到一个高傲的女声:“我要这个。”

    梁雪然抬头,看到甄曼语。

    此时正指着梁雪然手中的镯子,强调:“我就要这一个。”

    甄曼语还记恨着她,上次魏鹤远就是为了梁雪然,众目睽睽之下落了她的面子。

    更难受的是,她那么宝贵的一个人,在梁雪然那边,竟然是这么轻而易举说跑路就跑路。

    她不是没想过去把梁雪然好好地教训上一顿,只是觉着这样做势必会招惹魏鹤远讨厌——一般电视剧中,只有恶毒女配才会那么嚣张地上门挑衅。

    她才不会那么愚蠢。

    甄曼语和梁雪然以前交际圈基本上不重叠,自从梁雪然跑路之后,更是没有见面的机会;现在看到梁雪然气色红润,还敢来这种地方大手大脚花钱,心情顿时不爽到极点。

    “喂!”甄曼语叫她,“又见面了啊,梁小姐。”

    梁母怕事,见甄曼语气势汹汹,不安地扯扯梁雪然的衣角:“雪然,她要就给她……”

    梁雪然只是淡淡地吩咐店员:“把镯子包起来吧,我要了。”

    店员哪里管客人间的纠纷,梁雪然既然要了镯子,就算是她的提成,怕旁边的人抢,急忙乐滋滋地去包镯子。

    甄曼语哼了一声,讽刺:“看来梁小姐这么快就找好下一家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扒着鹤远哥哥一辈子呢。”

    梁母听到熟悉的名字,变了脸色;梁雪然那两年的“意外”始终是她不肯面对的一块心病,虽然上次魏鹤远否认了,但这并不足以拔去她心头的刺,拉着梁雪然就想走,声音低低:“雪然,咱们回家。”

    梁母刚刚动了手术,医生嘱托要多休息,要静养,少动气。

    担心刺激到她,梁雪然暂且放过甄曼语一马,扶着梁母,刷卡拿镯子离开店,司机就候在外面。

    谁知道甄曼语不依不饶,东西也不买了,非得跟上来,追着骂她:“喂!说你呢,梁雪然,你也太没心了吧?是不是只要给你足够多的钱——”

    梁雪然扶梁母上了车,安抚地对她笑:“您先等等我,我和这位小姐解释一下。”

    梁母十分担忧:“你别打人。”

    “嗯。”

    “也别吵起来……”梁母摸着心口,“咱们得罪不起人。”

    梁雪然笑笑:“您放心,我比较喜欢以理服人。”

    等梁母上车,关上车门,梁雪然转身看甄曼语,平静地问:“骂够了吗?”

    甄曼语:“……还没。”

    “那你等会再说,我先问你,是我逼着魏鹤远和我亲近的?还是他被迫和我在一起?两个人都是单身没有破坏彼此家庭,你有什么好骂的?”梁雪然问她,“我们俩一个图钱一个图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骂只骂我一个,也太不公平了吧?甄小姐,你的脑子是松子仁吗?是不是晃晃还能听到你脑子里浪打浪唱渔歌?”

    甄曼语成功被她的逻辑带偏,呆呆地看着她,也没反应过来:“啊?”

    梁雪然上前一步,抬起甄曼语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我爱钱爱的堂堂正正,但没做三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道德败坏的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你怎么不去骂贪恋美色的魏鹤远?是我强了他?还是怎么着?”

    甄曼语脸一红。

    梁雪然松开手,微笑:“甄小姐,你现在得学会尊重别人,不然以后要吃大亏。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爱你护你的爸爸。”

    她施施然上了车,绝尘而去。

    而甄曼语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摸了摸脸。

    ……天,她竟然觉着梁雪然说的很有道理耶。

    回家的路上,梁母显然没有来时的开心。

    梁雪然什么都没说。

    这是母女之间不能提的禁忌。

    彼此都不提,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

    大年三十,母女俩一起包水饺,蒸包子,做年糕。

    钟深自己也终于有一次休假,他竟然没有去明京,反倒留在华城,笑吟吟地提着礼物上门,说要蹭梁母一顿年夜饭。

    梁母惊讶不已,问钟深:“你爸爸妈妈不是在明京吗?怎么来这里了?”

    钟深微笑:“他们不需要我。”

    梁母弄不清楚这个“他们不需要”是什么意思,梁雪然悄悄地把她拉走,小声说:“钟深从小时候就被梁老先生收养了,他和他家中人关系不太好。”

    梁雪然其实说的算是委婉。

    她委托调查的人提供的情报远远比这更加触目惊心。

    钟深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钟鸣,钟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自小被遗弃,先前跟着他爷爷在街上生活,九岁时,爷爷去世后,彻底成了野孩子。

    而钟鸣被家里人溺爱着长大,对自己这个弟弟动辄打骂,曾经还划破过钟深的脸。

    钟深在欺辱中长到十岁,被梁老先生看中,带回去,治好他的病,悉心教导。

    钟深父母在他病好后去梁老先生家中闹了一场,拿到钱之后才心满意足离开。

    梁雪然认为这些不该让梁母知道,毕竟是钟深的个人**,他应当不喜欢叫别人知道这些过往。

    从某种角度而言,她与钟深是同一类人,永远都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裹起来,轻易不会示人。

    梁母也不去细究,她性子太软了,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立刻缩回去:“哎,那也挺可怜,怎么能和父母闹成这样呢?毕竟是血肉至亲啊。”

    叹息着,她回到厨房,今天佣人都回家探亲,梁母休养的差不多了,包个饺子也累不着。

    梁雪然包到一半,口袋中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现在满手白花花的面粉,不方便拿,站起来,出去洗手。

    梁雪然一走,梁母才终于问:“小钟啊,你对雪然——”

    “阿姨,”钟深微笑,“雪然很好,只是我没那个福气。”

    梁母这下彻底困惑了。

    她感觉钟深对自家女儿照顾有加,嘘寒问暖十分贴心;梁母活了大半辈子,自认为看人的功夫还是挺准的。

    不然为什么大过年的还要跑到这里来?

    但钟深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继续谈下去,笑笑。

    梁母也看到了钟深无名指上的白痕,戴着这个手指上,应该是婚戒吧?但钟深明明是未婚啊。

    梁母看过钟深的户口证明,如果他是结婚后又离的话,那婚姻状况一栏应该是离异。

    未婚却又在那个地方有戒指痕迹,现在的年轻人,她真是越来越不懂了。

    梁雪然走进来,顺便告诉梁母:“是舍友打来的电话,约我初一去看花灯。”

    梁母问:“男的女的?”

    梁雪然笑了:“舍友啊,当然是女的。”

    梁母有些失望,继续低头包饺子。

    她的观念还是有些传统,钟深说自己没福气,其实是婉拒?

    其实他也在意雪然之前的事情吧。

    梁母心里面苦闷,感觉是自己耽误了女儿。

    当初如果不是她,可能雪然也走不到这一步。

    手下一用力,圆圆的饺子皮被擀破了。、

    她把饺子皮拿起来,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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