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盘龙,一条被它圈在怀里的小鱼。小鱼散开的尾巴上一滴水,上面嵌了钻石。

    如果它们分开,就是两条吊坠。

    老板见骑着摩托车的少年停下,盯着那条链子看。他不以为然,没觉得柏正买得起自家东西。

    那链子可不便宜,好多人觉得漂亮都没买。毕竟单单水滴钻石就很贵,何况做工还精细无比。盘龙栩栩如生,那条链子将近十万,是一个西方设计师的作品。

    直到两分钟后,老板被打了脸。

    他笑盈盈给少年用礼盒包好:“您收好。”

    柏正嫌弃道:“这盒子丑死了,换一个。”

    这盒子还丑?明明是及其上档次的盒子。

    但是今天老板赚翻,于是对着少年金主从善如流:“您想要什么盒子?”

    柏正想了想,弯起唇:“有红包没?”

    老板也没多问,拿了两个红包给他装上。

    柏正骑车到了喻嗔家楼下。他心想,给了红包就离开。

    楼上亮起温暖的光,人影子都看不见,柏正总算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见不到她。

    柏正低低咒骂了一声,却没舍得走。

    这一等,就等了快一夜。

    他忍不住想,妈的小姑娘和他没默契啊,他在外面都快冷成冰坨子了,她怎么就不心灵感应一下。

    万家灯火不灭,除夕夜家家户户本就守岁。

    不知道是哪家人买的鸡没杀,天蒙蒙亮时,鸡叫声都响起来了,柏正依旧没有见到喻嗔。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有耐性,发了狠要等到一个人。

    来都来了,必须看她一眼。

    这都多久了,半个寒假都没见过喻嗔。

    六点钟,他等到了喻中岩。喻中岩端着一个铁盆下楼,到了花坛边,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

    柏正:“……”

    他不自在地往后面站了站,还是舍不得走。

    终于,喻中岩回头喊了一声:“嗔嗔,出来点香烛。”

    柏正抬起眼。

    门口,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女。

    她穿一件浅褐色外套,蹲在火盆旁,少女半晌揉了揉眼睛,拿起香烛点燃,又往铁盆里烧纸钱,行祭祀礼。

    柏正远远看着,本来等了一夜很烦躁。

    可是当火光照亮她带着几分慵懒困倦的脸颊,他发现自己什么脾气都没了,仿佛所有的不圆满,在那一刻圆满起来。

    新年第一天,他像是收到了一份礼物。

    心里开始快活起来。

    晨露凝结在枝头。

    喻嗔点香烛,喻中岩先一步回去。

    喻嗔听见一声口哨声,她转头,就看见站在远处的少年。

    一瞬间,瞌睡都吓醒了。

    喻嗔回头看看,喻中岩已经回家了。粗心的男人知道他女儿还在外面吗?

    喻嗔走过去,小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呀?”

    “等你啊。”

    喻嗔看看他衣服上结的霜,半晌说不出话。

    柏正看她一眼,眼里带上几分笑意,说:“你刚刚烧了纸是不是,靠近点成不成,让我沾点热气。”

    他知道小姑娘在认定他是个好人的情况下,心肠特别好。

    她果真犹豫着靠近了一步,带着火焰的温暖,让他舒服得想喟叹,还有股浅浅的香。

    喻嗔脸蛋儿被火光烤得微红,穿得也十分温暖。柏正心里某个地方也一瞬柔软下来。

    “喻嗔,说句新年快乐来听听。”

    喻嗔倒是不吝啬祝福,然而她仰头,就看着他盛满笑意的双眼。喻嗔愣了愣。

    或许柏正自己都不知道,他越来越爱笑。等了至少大半个夜晚的人,身上才会结霜。

    喻嗔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喻中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下学期她就去衡越念书了,不再是他同学。

    她答应过会把决定告诉邢菲菲和桑桑,后来想了想,这件事也应当告诉柏正。

    她低头,把自己脖子上的红线扯出来,上面系了一个平安结,她解下来。

    “柏正,你伸手。”

    柏正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

    他低眸看她,少女温声说:“这是我奶奶做的平安结,镇上有百家布的说法,她用好几个百岁老人家的布缝好,我戴了好几年,你不要嫌弃,很有用的。它保佑过我在地震中被救出来,我把它给你,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少女把带着她体温的平安结放进他掌心,眼睛弯了弯:“柏正,新年快乐呀。”

    喻嗔抬眸看着他,想接着说出来要转走的事。

    柏正一双眼睛漆黑,他收紧掌心,直勾勾看着她。他这是被送礼物了吗?

    “我……”

    喻嗔才说了一个字,就猛然被拉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露珠滴下枝头,天空渐渐亮起。一月的早晨,带着冬季寂灭的冷。

    这是他第一次抱喻嗔,手指轻轻颤抖,却带着比想象中更紧的力道。

    远方鞭炮声炸响。

    喻嗔待在世上最冷的怀抱里,却听见了如鼓点的心跳声,响在她耳边,甚至盖过了鞭炮的热烈。

    这是少年的感情。

    “你平安结我收了。”他笑着说,“换我来,守护你这辈子平安好不好?”

    喻嗔愣住,有几分慌,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反应过来,还有几分被轻薄的羞恼,她连忙推他:“松开。”

    怀里姑娘香香软软的,还暖和。

    柏正心跳声剧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松开她,怕少女说些伤人的话,胡乱从自己兜里拿了个红包塞到她兜里。

    “你要是觉得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他扬起唇,“别净说些伤人的话。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我努把力,让你将来喜欢我成不成?”

    他摸了摸她头发,声音带上几分温柔:“新年快乐。”

    我的珍宝。

    喻嗔抬起眼睛看他,久久失语。

    她明明要说一件严肃的、可能让他更加不高兴而伤人的事情,可是他不许她讲。

    她有点儿着急:“我其……”

    “嗔嗔,你还在外面吗?吃汤圆了。”

    柏正跨上车,把她平安结往兜里一揣:“走了啊,开学见。”明年,他会更努力给她一个氛围很好的校园。

    “喂,柏正!”

    他车子已经骑走了。

    柏正回味抱她那一下,心率简直失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骑出老远,才低低喘息。

    他笑起来。

    想起自己刚刚把吊坠也送了出去,柏正拿出另一半,从红包拿出来,倒在掌心。

    手套上,本该是男性的黑龙,结果变成一尾漂亮灵气的小鱼。操!

    与此同时,喻嗔拆开红包,看见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龙,凶巴巴看着她。

    “……”

    第33章 转学

    过完年, 喻嗔履行承诺, 给邢菲菲和桑桑说自己要转学的决定。

    关于这件事,喻嗔思考了许久。

    她舍不得在衡越遇到的老师和同学们,可衡越到底是一所把体育当做主课程的学校,并不适合文化生就读。

    在万姝茗和喻中岩看来, 喻嗔转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喻嗔试图和父母最后一次商量。

    喻嗔问:“我一定要转走吗?”

    万姝茗连忙道:“你是要急死妈妈吗?一想到你在那里读书, 咱们不说成绩, 只说可能遇到的危险, 就让妈妈焦心。”

    不管是作为一名老师还是一名母亲,万姝茗都清楚衡越体校不适合女儿就读。

    万姝茗继续道:“你爸爸把手续都办得差不多了,你去三中和哥哥还有个照应。”

    喻中岩也说:“嗔嗔, 换所学校同样能收获友谊,只是需要时间适应而已。你目前的学校环境实在太差了, 爸爸也赞同你去读三中。”

    喻嗔便明白, 在她十七岁这年,有些事情并非她能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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