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点赞朋友圈的速度来看,时柠猜他一定还没回剧组,要不然现在肯定是丢了手机的失联状态。

    果不其然,新消息也紧跟着步伐一起跳进来。

    【今天还有多余的吗?抱歉,没能预约】

    舒芙蕾是当场做当场卖不需要预约的,每天限定售卖份数只不过是在繁忙间隙为了减轻店员负担。

    时柠觉得问题不大:【不需要太多的话可以,只有舒芙蕾。什么时候拿?】

    【晚点忙完,提前给你电话】

    【好】

    很简单很平常的对话,连标点符号都少得可怜。

    可时柠竟然在平淡的文字里面想象出了对方说这些话时候的姿态和语气,像是脑子里刻了个模板似的,只要设定好台词,数据就会自然模仿形成和他一模一样的虚拟人物。

    脚边蹭过毛茸触感,阿白翘着尾巴模仿着雨刮器扫她的脚脖子,拼命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时柠略一低头就看到了它,从柜台下摸出一块小鱼干随手抛了出去,阿白立马踮着脚蹦跳着去追,小牙齿顶着鱼干得意洋洋,一摇一摆蹲回窝里。

    她闭上眼,阿白晃着空荡荡小屁股蛋儿走路的样子也在脑海中栩栩如生地摇晃起来。

    不管在意的不在意的,只要多几次相处机会,多一点深入了解,确实能在心里埋下一颗蓬勃向生的种子。

    时柠开始对沈元白所说的话所有动摇:

    ——“不试一下吗?试着了解我。”

    ***

    玻璃门上的铃铛响了一下,又有一位客人进来。

    时柠还在低头逗弄阿白,小竹路过身边拱了她一下,轻声道:“老板,那个奇奇怪怪的男的。”

    透过玻璃橱窗看过去,光线有些扭曲。

    把成年男人的身形压缩得只有半人高,是小竹所说的贝雷帽和挡住下半边脸的大围巾。

    她擦干净手直起身,打量陌生男人的同时,对方似乎对她也充满了兴趣,探究的目光同样停留在她身上。

    “您好?”

    小竹说的一点都没错,对方的眼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就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要一块曲奇。”

    “……”

    就一块曲奇吗?

    时柠有些微怔,小竹倒像是经历过好几次一样,扯着嘴角摆出招牌笑容:“曲奇吗?请问打包还是堂食呢?”

    “对,堂食。”男人扯了下帽檐凑近柜台,空气中微醺的酒气也一并传了过来,隐在帽檐后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时柠,“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时柠不着痕迹往后退了半步,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斜挎着一个背包,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呵呵,随便问问。”

    站在空调暖风口说话,男人大概是嫌太热,抬手压了下围巾。

    时柠这才看清围巾底下,如果不是他让人不太舒服的眼神一直盯着降低好感,说实话,围巾底下是张还不错的脸。

    虽然上了点年纪,不过棱角分明且立体,连青灰色的胡渣都显得有岁月沉淀般儒雅而不是沧桑。

    男人说完就没再开口,等点完单,像往常一样找个了靠墙的单人座,面朝客区坐着,时不时张望一眼,与其他不管打卡还是喝下午茶的小姑娘群体格格不入。

    自从他进来以后,时柠下意识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丰富的想象力作祟,就怕他从那个看着笨重的包里掏出个炸,药来。

    不过对方只是安安静静坐着,连桌上的曲奇也不动,似乎只是为了能坐在这家店找一个借口。

    确实,不管消费多少,总没有赶客的道理吧。

    店里的客人来来去去一拨又一拨,直到沈元白发微信来说一会过来取,中年男人依旧坐在墙边没移过位置。

    时柠没再管他,进后厨做了两份特制舒芙蕾。

    一份提拉米苏,另一份抹茶岩溶,摆在包装盒里轻轻一动,松软质感随着微微摇晃。

    外面客人还多,这时候不管是助理来拿还是沈元白亲自来拿都不太合适,时柠和他约好在后门见便提着纸袋守在门口。

    后门正对某高档小区围栏,平时白天出入的人很少,车在路边停一会儿也不会有人注意。

    没一会沈元白的车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车子缓缓停下。

    车窗下降,只露出沈元白一个人的身影。

    “随便做了两个,沈老师不会介意吧?”

    上一次吃火锅咬牙切齿喊“沈元白”的也是眼前这个女人,出了她家那道门,又成了沈老师。

    沈元白摘下墨镜,这才看出他脸色比往日白了许多,眼下也有隐隐青灰。

    “怎么会。”

    声音也听着有些疲惫。

    时柠看他把手搭在门把上,连忙制止:“别,你别下来了。今天客人多,被看到又要上热搜。就给你放副驾上?”

    他抬手揉了下眉心,“好。今天这么突然,抱歉了。”

    为常恺的事谈了一天剧本,才刚刚忙完,太阳穴周圈连着脑仁一跳一跳地疼。要不是王开复替他去接下来的应酬,只怕更是疼得厉害。

    也看出他今天兴致不高,时柠放完就打算回去:“没别的事了吧?那我就——”

    “时柠,谢谢。”

    “……没事,不用谢。”

    “我今晚……”他顿了一下才道:“要回剧组了。晚上的飞机。”

    时柠抿了下唇:“那就,一路平安?”

    这回总不能说慢慢开了吧。

    知道眼前是短暂告别,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

    时柠还没琢磨明白那点古里古怪的微涩来自于哪里,身边忽然响起一阵疾驰的脚步声,她生怕路人看见车里坐的是沈元白,下意识往前挪了小步在副驾窗口挡了一下。

    “哐啷”一声,随着脚步声骤停什么东西在她手边砸开,伴随着七零八落散落在地的破碎声。

    等看清男人手里断裂的啤酒瓶时,手臂上细碎的疼痛也一起向她袭来。

    半截断开的啤酒瓶握在男人手里,另外半截已经粉身碎骨洒在半开的车窗里外。

    刚在店里安静坐了一下午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扶着车框,眼神死死盯着车里那人,抿出一抹讥笑:“好小子,我就知道能在这逮着你……”

    “有空找女人,没空给你爸打钱?真是个没娘教的白眼狼,小兔崽子。”

    手上的疼痛还没心里的震惊来得猛烈,时柠捂着被细碎玻璃渣划伤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条件反射想离这个不知道还能掏出多少啤酒瓶的危险男人再远一点。

    不知是捂手的动作还是退后,像是激到了车里的那人。

    沈元白原本苍白的脸色更不好看,红着眼从驾驶座甩门而出。

    他一步一步绕过车身走来,目光终于从时柠身上转向另一边,沉得发哑的声音从齿逢中一字一顿泄出:“沈年,你是不是,想死?

    第34章 奥利奥大糠杯

    时柠只觉得眼前有风掠过,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一晃而过,像阵疾风。

    在她完全没有想到沈元白要做什么之前,随着一声肉躯碰撞相触的闷哼,沈年被狠狠抡到了墙上。

    “咳咳咳咳——”

    中年男人猛烈地咳嗽,身体被禁锢得不得动弹,脸上还露出令人恶寒的表情,“好啊,咳咳……儿子打老子,为了个女人。咳咳咳……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沈元白磨了磨后槽牙,情绪糟糕得很,“你以为我会怕?”

    “也是,你这个没娘教的小兔崽子……咳咳咳……天不怕地不怕,我低估你了……把、把老子放下,咱们总该谈谈赡养费……咳,你放心,谈拢了以后这家店我就不来了。”

    沈年说得好听,但主意完全打在了时柠身上。

    把威胁藏在了话里,要是谈不拢,我可是知道你女人的店,保不齐哪天就来骚扰一下。

    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时柠几乎可以看清沈元白冷白皮肤下根根暴起的青筋,盘根错节,像纠缠着的藤蔓一点点嵌入男人瘦弱的脖颈。

    咳嗽声一阵接一阵,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急促。

    虽然是后门巷子口,但随时都会有别人路过。

    时柠顾不上手臂上细密的疼痛,急得扯了下沈元白的衣角:“沈元白,还在外面。”

    扯着他衣角的力气很小,却及时把他从糟糕的情绪里扯离一些,时柠终于在他眼神中找到焦点,急切地补充道:“有什么事我开后厨让你们说。”

    不管想对沈年做什么,在公开场合总不是事。

    在时柠的拉扯下,两人终于从巷口转移到了店内后厨。时柠贡献出了平时属于自己的私人工作空间。

    沈年的眼神掠过她还带着笑意:“谢谢你啊,小姑娘。咳……和我儿子正好需要找个地方谈谈。”

    光看沈元白的状态,时柠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爹,当即翻了个白眼:“少套近乎,老实点。”

    她不动声色把衣袖往下捋,遮住刚才可能被划破的伤口,这才蹲下。

    沈元白情绪有些失控,被她安置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此时双手撑着额,脸都埋在掌心下,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能看出他心情尚未平复。

    她伸手小心地戳了下他的手背,“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谈?”

    沈元白没同意也没拒绝,短暂的沉默过后,时柠以为他默许,撑着膝盖直起身,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腕被人猛得抓在了掌心。

    烫人的温度清晰传了过来。

    男人声音微哑:“别走,你就在这。”

    时柠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意手腕粘上的肌肤触感:“……你们谈家事,我在这是不是不太方便?”

    “我怕你出去了,我会控制不住在这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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