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家坐落城东,和南州市有名的付家相隔不远。

    冀阳文每每回家之后总有个习惯,他会在池前喂会儿鱼。

    今天家中似乎有客,还没进大厅,冀阳文就听到母亲梅一雯的说话声:“……俞婉容这个人我是真的喜欢不起来,永远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过其实倒也理解,毕竟她是一个人,行事总是严谨一些好。”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几乎是冀阳文一进大厅,就看到了付家那个小姑子付之清。

    付之清和冀阳文的母亲梅一雯私交甚好,俗称闺蜜。见冀阳文回来,付之清撩了撩自己的短发,笑着打招呼:“呦,阳文真是越来越帅气了。”

    冀阳文对这位付之清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梅一雯伸手朝冀阳文招了招:“阿文,你来。”

    冀阳文心中已经察觉不妙,拔腿开溜却已经来不及。

    梅一雯大步走来拉住儿子的手腕将他按在沙发上,皱着眉说:“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中午怎么又不在家里吃饭?”

    冀阳文无奈地抚了抚自己的额,一脸无可奈何:“妈,我快三十岁了。”

    “你也知道自己快三十岁了!”梅一雯脸色一黑,说:“你看看别人三十岁不是有小孩就是已经结了婚,你看看你。”

    冀阳文笑而不语,其实耳朵里早已经听出茧子。

    梅一雯把手机递给冀阳文,说:“这上面有几个女孩子,你看看对哪个有眼缘,妈安排你们见面。”

    冀阳文叹一口气,推开手机:“妈,我有心仪的女孩子,你就别多心了好吗?”

    梅一雯一听双眼放光:“哪家的姑娘?长什么样?你怎么不带回来给妈看看?”

    “我倒是想带回来给你看。”

    梅一雯一脸好奇:“什么意思?”

    冀阳文笑:“能有什么意思?人家看不上我。”

    一旁一直看热闹的付之清闻言笑说:“是谁家姑娘?”

    冀阳文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付之清的话,没有回答。

    梅一雯便重复问了一句:“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啊?”

    冀阳文这才懒懒回答:“周家的。”

    梅一雯喃喃:“周家的?哪个周家的?”

    冀阳文回答:“周之山。”

    此话一出,梅一雯和付之清皆是一愣。

    年轻时的周之山在南州市几乎无人不知,梅一雯自然是认识的,付之清更是再清楚不过。

    而周之山只有一个女儿,名叫周又菱。

    梅一雯的脸色沉了沉,介于付之清在场,倒也不好说什么。

    周又菱三年前嫁入付家,刚和付勋州离婚不久,这件事在整个圈子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梅一雯倒不是古板的人,并不觉得离过婚的女人有什么。但她总是能在付之清嘴里听到关于周又菱的各种闲言碎语,是以,还没见过那个姑娘就对她心存一些偏见。后来因为一些场合总能见面,梅一雯对周又菱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这个女孩长得很妩媚。

    “你说真的?”梅一雯一脸严肃问冀阳文。

    冀阳文点点头,起身道:“妈,我的事你别管。”

    “如果我就是要管呢?”梅一雯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不同意。”

    冀阳文伸手揽住梅一雯的肩,在母亲耳边说:“妈,这事还真的轮不到你同意不同意。毕竟,人家根本看不上我。另外,她的优秀怕是您见了都要自愧不如,别听风就是雨。”

    梅一雯侧头看着冀阳文,一时之间没有反驳。

    儿子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自然了解。既然是儿子看上的人,肯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尤其是冀阳文最后一句话敲醒了梅一雯。

    站在一旁的付之清从始终在脸色沉得像是从冰里浸过。

    周又菱的好,但凡和她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也只有这帮付家的人没有好好珍惜。

    付之清从冀家出来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前一段时间付老爷子有事没事都要去一趟食·色用餐,付之清自然也知道这是周又菱的餐厅。

    食·色餐厅如今的名气大,但付之清一次都没有去过。

    可以说,自从付勋州和周又菱离婚以后,付之清便再也没有见过周又菱。南州市说小不小,但要想对一个人避而不见也不是一件难事。

    巧合的是,付之清回到祖宅之后就碰到了付勋州。不知是否是心虚,付之清见到这个侄子的时候下意识是想回避。

    付勋州正坐在大厅喝茶,一身黑衣,一脸清冷。人前不苟言笑的付勋州,身上自带一股摄人的气场。

    见到付之清,付勋州低头抿了一口茶,并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

    自从几个月前的一场荒唐以后,原本就对付之清冷漠的付勋州,现在的眼里几乎没有这个姑姑。

    付之清在大厅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脚步,正准备直接上楼,忽而听到付勋州淡淡的一声:“姑姑。”

    偌大的大厅里,只坐着付勋州一个人,但很奇怪,付之清突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

    付勋州坐在单人红木椅子上,伸手对付之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付之清也算是明白,付勋州今天是特意在等自己。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走到付勋州的面前坐下。

    付勋州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只慵懒占据领地的雄狮,他微微俯身给付之清倒了一杯茶。

    若是付勋州想,他总能叫人看了心生害怕。

    “白茶,听说您喜欢。”付勋州言简意赅。

    付之清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好茶。”

    “仅仅只是好茶吗?”付勋州连笑意都懒于应付付之清。

    付之清放下茶杯,也不兜圈子,道:“我听说,你要辞去付氏集团董事长一职。”

    付勋州面色淡淡:“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吗?三年前从我坐上付氏集团董事长位置的那天起,你就千方百计想拉我下来。晚辈不才,到现在才算是让您满意了。”

    没有外人在,付之清也不想和付勋州兜圈子,她实话实说:“你大伯和二伯都还年轻有为,再不济还有你大哥付和煦。所以你不能怪我,每个人都有私心。”

    付勋州突然不屑一笑,眼底全是轻蔑:“您的私心我管不着,您有意见冲我来便是,我无话可说。毕竟,我也不想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可您又何苦为难别人,是吃饱了太撑么?”

    付之清也不堪受到这般侮辱,忍不住说:“你现在来跟我算账是不是太晚了些?周又菱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

    做过的事情付之清不想否认,从前碍于叔侄关系,付之清从不会在付勋州的面前“欺负”周又菱,加上付勋州平日里繁忙,很少理会家务事。付之清是吃准了自己拿付勋州没有办法,加上她对周又菱有一些偏见,所以在周又菱身上的小动作不断。

    自从付勋州和周又菱离婚以后,付之清得知自己当年被人蒙蔽,心里也不是没有愧疚。但生性高傲如她,不可能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道歉。

    “我付勋州糊涂一时,总不能糊涂一世。”付勋州一脸云淡风轻,低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对付之清说:“劳烦你从宅子里搬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付之清站起来,怒气冲冲道:“你凭什么!”

    付勋州将手上的一杯茶往桌上一放,头也不抬道:“不凭什么,因为我要收拾你并不是什么难事。而我现在看你很不爽。”

    付之清的双腿突然一软。因为她知道,付勋州骨子里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第56章

    付勋州和付和煦自幼一起长大。

    都知道付和煦是爱惹是生非的人, 但没人知道,多数时候,付和煦惹出来的事情都是付勋州去善后。

    付之清犹记得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年, 不知道是付和煦怎么就被一群混混给盯上了,对方三天两头去学校堵人却堵不到人。巧合的是,付勋州和付和煦长得有几分相似, 那几人便认错了人。

    三个人堵着付勋州,还拿了一根长长的铁棍。付勋州本是寡不敌众,但他不知怎么夺了对方受伤的铁棍, 硬生生将拿三个人统统打断了腿。

    付勋州的狠是真的狠, 丝毫不留一点情面。他当场放话, 若是还有人来学校找付和煦的麻烦,他会直接将对方的双腿砍下来。吓得对方真的不敢再来找麻烦。

    为了这件事情,俞婉容责罚付勋州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付勋州的性子真的是让俞婉容硬生生磨下来的。

    俞婉容知道在一个大家庭里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唯有磨平棱角, 才能左右逢源。但她不知道, 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其实付之清一直都知道,付勋州的性格像极了她那个已经过世的三哥付之铭, 狠辣、不近人情。

    小时候的付之清就爱调皮捣蛋, 家里没人拿她有办法, 只有三哥付之铭看不惯她的作风一出手就是一个嘴巴子。大庭广众之下,亲朋好友面前, 付之铭从不给付之清好脸色看, 他不惯她的脾气, 能教训就绝不手软。是以,付之清一直很不喜欢付之铭。

    付之铭去世以后,留下妻儿。妻子俞婉容的性格和付之铭南辕北辙,她内敛,从不喜争抢。而儿子付勋州却和付之铭是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

    是以,付之清对付勋州也一直喜欢不起来。

    看到眼前的付勋州,有那么一刻,付之清以为自己看到了三哥付之铭。

    付勋州起身,高大的阴影笼罩着付之清。

    付之清下意识往后坐了坐。

    付勋州没有再理会付之清,直接出了大厅,坐上了门口那辆正在等候的车。

    上车后,坐在副驾驶正在玩手机游戏的付和煦收起手机,转过头来看着付勋州。

    “你还真去找小姑了?”付和煦问。

    付勋州没有回答,他的心情并不见得多好,脸色甚至比刚才进屋的时候更沉。

    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说这些,亦或者做这些事情都已经太晚。

    可奈何他醒悟过来也太晚。

    付和煦见势不妙,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说:“你有这份心弥补,其实也算是开了窍。姑姑被赶出付家,算是颜面扫地,她这个人最好面子,怕是在南州市再也抬不起头来。”

    若是伤害,付勋州最知道怎么直击要害。以前是念及家庭和睦,但他现在已全然不在乎。

    付勋州瞥了付和煦一眼,问他:“公司业务你适应得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付和煦就头疼,他翻了翻白眼,说:“我真的太难了。”

    “对你而言难吗?”付勋州依旧面无表情,“你收收心或许就简单了。”

    付和煦知道自己欠付勋州的,不好再辩驳什么,他问:“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付勋州没有回答,但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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