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遇见凌亦,娄佳柔都会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凌亦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不再询问她的意见,真的就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

    二人例行公事地在顶楼的花园走了一圈,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心不在焉,气氛别提有多尴尬了。

    期间娄佳柔一直和凌亦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不敢离他太近。明明心里年龄要比凌亦大上不少,但不知为何,她还是不太敢轻易接近这个少年。

    真是没救了。

    娄佳柔心想道。

    回到父母身边,凌老夫人和蔼地问娄佳柔:“小亦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娄佳柔连忙摇头,“凌哥哥对我很好。”

    刚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因为这话一出,凌老夫人和娄家父母的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惊讶。

    “哥哥都叫上了,看来两孩子相处地不错。”方慧美笑道。

    凌老夫人也笑了笑,“既然这样,今晚就让小亦带着佳柔吧。小孩子天性都是爱玩的,跟在我们这些人身边总拘着也不好,倒不如让他们自己私下交流交流。”

    “老夫人说得是。”方慧美赞同地点了点头,弯下腰看着娄佳柔,温声道:“和你凌哥哥一起玩吧,但要记住,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了,明白吗?”

    娄佳柔低低地应了一声,脸皮子都快烧起来了。

    前世由于他们俩家交情颇深,习惯使然,她一向是称呼凌亦为哥哥的。但现在在大家眼中,他们认识不过一会儿,这个称呼就显得太过亲昵了。

    别说爸妈和凌老夫人,刚才就连凌亦眼中都闪过了一丝讶异。

    还想着好好过完今晚,结果一上来就大意出错。现在看来,八成又是得再重生一回。

    有了凌老夫人那句话,凌亦是注定得带着娄佳柔了。

    不过他倒也没多反感,娄佳柔够安分,不惹是生非,也不会缠着他东问西问。就是太安静了些,一直都不做声。他也不是会主动开口的人,两人便这么沉默下去,一直到了寿宴正式开始。

    寿宴只是个名头,凌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下去了。这次来的人很多,不过地方也够大,并不显得拥挤。

    娄佳柔觉得再装聋作哑下去好像也不太好,还是得说点什么来打破一下这尴尬十足的气氛。于是她抬起脸来,看着凌亦,“我想去那边吃点东西。”

    一张美貌得有些过分的脸蓦然撞进凌亦眼里,让他平静的心掀起了波澜。他顿了一下,淡淡说道:“那就去吧。”

    得到了应允,娄佳柔朝着他浅浅一笑,然后就向着餐桌那边轻快地走去。凌亦跟在她的身后,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和那抹笑容。

    跟在奶奶身边这么久,他见过许多富家千金。自幼受着良好的教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刻板的像是提前设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也有被宠着长大的,但大多都被养出了刁蛮任性的性子,眼高手低,看谁都带着不屑。

    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干净好看的女生,看着娇小柔弱,好似话说的重一点就会被折断。但她的笑容里又满是蓬勃朝气,比太阳还耀眼几分。

    娄佳柔在餐桌旁扫视了一圈,盯上了一杯橙汁。刚伸出手准备拿起,一只手就先她一步将橙汁给拿走了。

    她扭头一看,巧了,又是唐思曼。

    对方总喜欢微微昂起头,用尖尖的下巴来看人。这会儿居高临下地看着娄佳柔,语气不善,“不好意思,我先看上这杯橙汁了。”

    幼稚。

    这点小心思在娄佳柔看来只觉得可笑,懒得与唐思曼争论,她转手拿起了另一杯橙汁。

    被这么无视,唐思曼端不住了。她原以为娄佳柔虽不会和她当场吵起来,但也会心里觉得委屈。哪知对方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拿起了另一杯果汁,把她给当成了透明人。

    唐思曼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她实在是看不惯娄佳柔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趁着对方回身离去的那一霎那,她眼疾手快地把手中的杯子往旁一斜,橙汁泼洒出去,将娄佳柔纯白的礼裙染湿了一大片。

    “啊!对不起,我刚才没拿稳杯子,泼到你身上去了,真是抱歉。”娄佳柔这个受害者还没开口,唐思曼先行一步尖叫了一声,把周围人的注意力给引了过来。

    橙汁的颜色在雪白的裙子上尤为显眼,唐思曼时机挑的很刁钻,几乎泼湿了她半边身子。这副模样理应是十分狼狈的,但由于娄佳柔神色如常,这么看上去,外人只看出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丝毫不觉得她狼狈失礼。

    凌亦当时就在餐桌的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唐思曼故意将东西泼在娄佳柔身上。他快步走到娄佳柔的身边,将她半护在身后,一脸冷然地看向唐思曼:“你刚才故意将饮料泼到……佳柔身上,什么意思?”

    说到名字的时候凌亦停顿了一下。他还不知道娄佳柔姓什么,刚才听奶奶喊她为佳柔,于是这时候也学着这么来称呼她。

    娄佳柔听到这句话,冷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动。她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凌亦,不知为何忽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无论什么时候,凌亦还是那个凌亦,从未变过。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你,你别空口无凭就污蔑我!”在人前被旁人戳穿,唐思曼心情糟糕透了。

    这个时候死也不能承认,不然就真的太丢人了。反正他们也不可能闹到查监控的地步,没证据能证明她是故意的。

    唐思曼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凌亦却不想和她为这点事无休止地吵下去。他用余光往后看了一眼,湿透的礼服紧贴在少女的身子上,勾勒出了完美的轮廓,还一直像之前那样微垂着头。这幅姿态被凌亦看作是委屈,“不用狡辩了,刚才我亲眼看到是你泼的。走吧,去换一件。”

    前半句挂满冰霜,后半句他放轻了语气。抛下这句话,凌亦不再理会还妄图狡辩的唐思曼,拉着娄佳柔大步往服装间走去。

    唐思曼站在原地,手上还拿着那个空玻璃杯。周围的议论时高时低地传到她的耳里,在她听来仿佛都是对她的谴责。一向高傲的唐思曼最忍受不了这种被人指指点点当笑话看的场面,脸色异常难看。

    有人护着了不起啊!净会装可怜博同情!

    她忿忿地想,跺了跺脚,飞快地掩面逃离了这个让她丢脸丢到家去的地方。

    服装间东西很齐全,娄佳柔冲洗了一下身体,挑了一条鹅黄的小裙子换上。

    凌亦一直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眼底亮了一下。

    “只有这件比较合身,只能先这样穿着了。”礼裙十分蓬松,下边的纱层层叠叠柔软的像是云朵。这条裙子对娄佳柔来说过于华丽了些,不是她平时喜欢的风格。如果不是眼下没得选择,她是绝对不会穿这种类型的礼裙的。

    凌亦听了她这句带了点苦恼意味的解释,摇了下头,“很好看。”

    他是个冰冷寡言的性子,娄佳柔自然能够听得出这句称赞并非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也正是如此,她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烫了。

    明明都重生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脸皮子还是这么薄?

    她心里也是无奈,脑袋像先前那样微微垂着。突然感觉一只手按上了发丝,紧接着略一刺痛,乌黑的秀发倏地披散开来。

    “你……”娄佳柔有些惊讶地看着凌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头发乱了,散开来比较好。”凌亦拿着从娄佳柔头发里取出的盘发针,淡淡说道。方才的动作幅度有点大,西服袖子往后滑了一截,露出一串十分眼熟的佛珠。

    这串佛珠娄佳柔见过很多次了,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凌亦一直都带着它。曾经娄佳柔问过凌亦它的来历,对方只是摇头,表示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此时的娄佳柔免不得又生出了几分好奇。

    第五章

    换了副装束重新回到宴会现场,氛围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娄佳柔先是去找了父母,和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当然,她没提唐思曼,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衣服,然后凌亦带她去换了一套。

    “你啊你,怎么总是这么迷糊呢?”方慧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幸好人没事,这里人多,还是别到处乱跑了。”

    娄佳柔乖巧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远处的圆台灯光忽然一闪,传来一阵舒缓轻柔的音乐。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小步跑了上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跳起了笨拙的舞。姿态虽然一点儿也不优美,但配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不少人看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娄佳柔也觉得有些好玩,眼睛一直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方慧美看她盯得这么入神,突然有个主意,“柔柔,你要不要也上去表演一个?”

    “不不不,我就不用了。”娄佳柔连忙摇头。她以前学过一点舞蹈,但因为肢体不协调,怎么也跳不好,没多久就放弃了。小女孩跳得不好还能让人觉得可爱,但她这种年纪还学着人上去,完全就是在丢人了。

    娄佳柔的拒绝让方慧美觉得有些可惜,她往四周看了看,“我记得这里也有不少乐器的,柔柔你竖琴不是弹得挺好的吗?不跳舞,也可以在大家面前表演一下竖琴啊!”

    听到竖琴,娄佳柔神色一动,眼里多了几分怀念。

    其他乐器她也学过不少,但唯有竖琴是从小学到大的,甚至一度想走专业的道路。然而意外发生后,再也没那个经济条件支持她继续深造,高二之后,她就放弃了,再也没接触过竖琴。

    “还是不要了吧,这里也不一定有竖琴啊。”娄佳柔犹豫了一下,还是找借口拒绝了。

    她都多久没摸过竖琴了,现在连基本的指法都差不多全给忘了。

    还是算了吧。

    “这里有竖琴。”一直默不作声的凌亦这时突然开口了,朝方慧美说道:“你们要用的话,我可以让人搬过来。”

    “那就麻烦小亦了。”方慧美完全不给娄佳柔拒绝的机会,看着娄佳柔微微皱起的脸,笑了笑,“柔柔竖琴这么厉害,不用这么害怕的。”

    如果是以前的她她的确一点都不怕,只是会害羞。但这都多少年没有碰过竖琴了,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弹好。

    然而凌亦已经吩咐人去搬了,拒绝的话这时候也不太好再说出口。

    没办法,娄佳柔只好放弃了挣扎,趁着还有点时间,在心里拼命回忆曾经的那些与竖琴相关的事。

    在她绞尽脑汁搜刮记忆时,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已经表演完毕,屁颠屁颠地跑下了台。下一个上台的,又是娄佳柔的老熟人唐思曼。

    不单单只有唐思曼一人,她还挽着一个男生的手。那个男生看着也是帅气逼人,十分有风度,一看出身就不平凡。

    这个人娄佳柔认识,是唐思曼的未婚夫谢映天。都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一眼看过去却是般配。但这两人在结婚之后,最终是以悲剧收场。

    唐思曼出轨,对象还是娱乐圈里当红的一位奶油小生,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谢映天无法忍受,直接与她离婚。而这门亲事实际上是唐家高攀了谢家,出了这等丑闻,连带着唐家地位一落千丈。

    想到这个结局,娄佳柔看着唐思曼的眼中不由带上了几分悲悯。

    唐思曼和谢映天表演了一段国标舞,技巧高超,配合默契,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等他们跳完,一连串的掌声在大厅里响起。

    唐思曼优雅地行了礼,然后携着谢映天退下。经过娄佳柔身边的时候,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将轻蔑和高傲展现得淋漓尽致。

    “该到柔柔上场了。”凌亦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竖琴,方慧美看着娄佳柔,眼里充满了鼓励,“别担心,像平时练习的那样做就好。就算弹地不够好,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娄佳柔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走到了台上。

    木制的竖琴静静地立在台上,旁边已经放好了一张软凳。娄佳柔把蓬松的裙子拢了拢,而后坐下,裙摆触及地上,拖出一条鹅黄的河川。

    无需思考,身体自然而然地摆出了弹奏的架势。那些自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一下子又涌了上来,仿佛从未失去过那样。

    手轻挥,弹拨出第一个音。曲谱烂熟于心,不用多想,手自发地就按在了标准的弦上。

    那行云流水的姿态,和从前一模一样。

    原来她从未放下过这份执念。

    能来参加寿宴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只需听上一小段,就有人听出了娄佳柔所演奏的曲目。

    “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一位中年女人掩唇一笑,轻声说道。

    竖琴音色轻柔,但穿透力极强。旋律潺潺流淌在宴会大厅里,喧闹渐渐平息,大家都在侧耳倾听。

    这首曲目是娄佳柔经过深思熟虑后才选定的,原本她只想着随便表演些大众点的曲子就好,比如卡农或是天空之城。但唐思曼的挑衅,挑起了她的好胜心。

    不能逊色于对方,她要挑个难度系数更高一点的曲子。苦思冥想,她选择了这首《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凌亦就站在圆台的不远处,离娄佳柔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少女一直低头弹竖琴的姿态与那个胆怯害羞的她一点儿都不一样,现在的娄佳柔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弹奏之中,乌黑的长发挡住了大半张脸,却掩不住她的耀眼夺目。

    琥珀色的眸子里突然涌上了一点别样的神采。凌亦眼也不眨地盯着弄琴的少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握成了拳。

    演奏完毕,娄佳柔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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