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映桐身子猛地一颤,她没有回头,却不可置信地问出了声来:“真的吗你不要乱说,那是你谋划了这么多年才苦心得到的,你怎能不回去”

    “我没骗你,真的。”他慢慢将手抚在她的肚子上,“那些东西固然重要,可我忍受不了没有你。既然你不愿回去,我就陪着你,你身上有伤,我就陪你一起让伤口慢慢愈合。我是你的丈夫,是说过要保护你一生的人,以前我没做到,以后我拼尽全力也会做到,不论放弃什么,都无所谓。”

    景映桐也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此时此刻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知道她应该劝他回去,劝他珍惜此时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可是事到临头她不由自主地退缩了。

    也许她真是一个自私的人,也许她真不是那种为着国家大义,能舍弃自我的人。

    她不是想阻他的路,只是可不可以让她任性一回,最后再让他陪她这几个月。

    大夫说过,她生这孩子之时定是凶险万分,到时候还有没有命活下来也是个未知数,若是没有

    她希望他能陪她走过这些最后的日子,毕竟他是她重活这一世,最爱的人,也是除了她以外最能真心爱护孩子的人。

    以后即使她不在了,他也会好好照顾孩子的。可能他会渐渐忘了她,然后找一个比她美,比她好一百倍的女人,到时候孩子或许都不记得,自己有过她这个母亲,不过这样也好

    若从不曾拥有过,便也不会念,不会痛。

    景映桐想着想着突然就悲从心来,自从她怀孕以后就变得多愁善感,总是想着自个的日子快到头了,镇日担心着他和孩子。

    但她没叫慕琮看出来自己的情绪,就静静地被他拥着,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就这样风过无声地,感受着心底沙哑的寂静。

    树里村这几日都在议论村东头住着的那个好看小娘子,她和她丈夫两个人都是这世间难有的碧玉一般的漂亮人儿,小娘子近来怀了孕,看起来比往常干瘦枯黄了很多,但那眉眼颜色还是美的。

    只是她那个丈夫就要显得更丰神俊朗一些了,虽看起来年纪不大,每日穿着质朴的粗麻布衣,可那笑起来呐,简直能把人的心给暖化了。

    但最近骇人听闻的一件事就是,那个小娘子突然换了相好的,她原先的那个丈夫突然离开了,现在来了一个更好看的男人。

    那男人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些小地方的人,穿着价值不菲的刺绣绸缎衣裳,五官就像鬼斧神工美玉雕刻而成的一般,透着一股子泠泠冰寒和仙人似的精致。

    那小娘子原本也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可最近因为怀孕折腾的,和那男子站在一起更显得憔悴虚弱。

    村里的人纷纷议论,这小娘子莫不是会什么狐媚子功夫,怎么能吸来一个又一个好看的男人,现在这个的长相,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天神下凡谪仙降世的。

    景映桐也觉察到了来他们家门口凑的姑娘越来越多,别管已婚的未婚的女子都似有若无地往他们家窗口前凑,有的还拎着好几个孩子,故意在他们这边玩耍嬉闹。

    景映桐闷闷不乐,独自扯了一块厚帘帐钉在了窗户上,然后小小的房间里更昏暗了,她也变得愈发地嗜睡,常常日上竿头了才爬起来。

    尽管她对慕琮还是淡淡的,可男人却整日厚着脸皮来主动黏她,她不让他看她的身子,还是坚持每日让小青给她上药。

    但他却在上完药后准点无误地踩进来,将换上月白素绸寝衣的她拥入怀中,每夜搂着她睡觉。

    有时候见她心情好他还会得寸进尺地啄几下她的唇,男子的唇齿间总是流着淡淡的青竹香气,她恍恍惚惚地被他吻着干燥的嘴唇,羞于回应却也没有刻意拒绝。但她还是趁他不注意时,偷偷往唇上涂一点赵家嫂子送她自家酿制的石榴花膏,这小村子里气候干燥,自从她来了之后脸上已干的褪了好几层皮,她不在意这些,尤其是怀了孕之后更不事修理。

    可自从他来了后她愈发地在意起自己的外貌来,尤其是看着他俊朗分明的模样更是自卑,平时都不敢当着他的面照镜子,也开始不自觉地挑选一些颜色鲜亮的衣裳穿,她感觉自己变得越发地敏感,甚至他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她都要暗自揣测很久。

    这一日她又在床上迷迷瞪瞪地睡到很晚,正睡的沉却感觉有人在旁边轻轻推了推她:“桐桐,起来用饭了。”

    她不想起,背了个身,又继续翻身过去睡。

    他见她不醒,只好俯身凑过去,男子黑亮的乌发层层坠落在景映桐脸上,她感觉一阵瘙痒,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看见男子衣衫敞着,露出里面健美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她将眼睁了一下就又重新阖上了,软软地推了他一把道:“我困,不吃了。”

    她的小手有气无力地推在他身上,声音也带着些没睡醒的软软糯糯,他心头一痒,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恨不得立马就要了她。他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身子将她揽进怀里,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继续哄道:“不行,就算你不想吃,也不能饿着孩子啊,快起来吧。”

    “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她这会连眼都懒得睁开了,小小的脑袋畏冷似的缩在他怀里,“我浑身乏,没力气”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又往上扯了扯道:“不行,快起来吃东西了,你看你现在皮包骨头的,只有肚子这一块鼓起来了,这样一躺跟只小蛤蟆似的。”

    景映桐本来一直迷迷糊糊着,可听到他这句话突然清醒了过来,她猛地睁开眼睛,正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被他的话伤了自尊,不发一言地默默起来,却看到自己的寝衣不知怎么扯开了一些,露出了里面没愈合好的浅红色伤口,她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匆匆忙忙地将衣裳掩好,看也不看他就要下床穿鞋。

    “怎么了?”

    慕琮再傻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来,自从她有孕之后这脾气也变得莫名其妙,他时常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她就生了气,可偏生她自从受了伤后变得特别自卑,不论什么再不满都不肯与他说,就独自一个人生闷气,他怕她真气坏了身子,只能绞尽脑汁地去琢磨她的心思,检讨自个又有哪儿做错了。

    “没什么,”她下床走到铜镜前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颊瘦的都凸了下去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匆匆将头发梳了齐整就不愿再接着瞧,将头低下去道,“你不说要去用饭么,走吧。”

    “你还没换衣裳呢,”他暗自寻思着她这到底是怎么了,“程金移在外头呢,你若是不愿意我在就将小青叫进来,让她帮你换身衣裳。”

    “换什么换,我这个丑样子又有谁愿意多看。”

    她想起来他方才说她像蛤蟆心里就是一沉,他定是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才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虽说他现在还表现的对她关怀备至,可心底地已经开始嫌弃她了,等日子久了他肯定对她越来越生厌。

    其实想想也不怨他,她确实没什么让他喜欢的资本了,不但身子和脸变丑了,就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续下去,他现在肯留下来照料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又怎能要求那么多呢。

    只是虽然这样开导自己,可心里还是控制不住地黯然难受,慕琮听了她这话却一阵气闷,恨不得将这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赶走,她就算什么也不穿都无所谓。他脱下随意披在肩头的外袍搭在她身上,好声好气地劝慰道:“乖,听话,我不想叫别人瞧见你这样子。”

    “是嫌我丢人吧,”她将头埋的更低了,“我只是说说气话,又怎敢真丢你的人。”

    慕琮张张口,半晌小心地斟酌着措辞才道:“怎么会呢,是我的桐桐太好了,我一眼也不愿叫别人多瞧。今日我在扶风城帮你寻了个知名的大夫,听说最擅女子之病症,叫她替你把把脉再看看身上的伤,好不好?”

    “不好,”她埋着头,不愿去看他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我身上的伤,根本就好不了了,不要再找人帮我看了。”

    “那可不行,留下疤还是小事,关键是这天儿也热了,万一感染了可就不好了。”他小心讨好地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捏着,“我已经传来宫里头的太医来了,只是这路途遥远,他们来不了这么快,所以先让旁的大夫给你瞧瞧,不论怎样平平安安是最重要的。”

    景映桐却愣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僵硬:“你不说你不回京城了吗,又怎么还有权力将太医都召集过来?”

    慕琮一愣,他倒也是真没想到这个,只是担心着她的身子,莫说将太医都召过来,便是让他将这天下的良材名药都挖出来也在所不惜。可看出她明显的抗拒,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妥协了:“既然你不愿就算了,我叫他们都回去。”

    “别,”她却猛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还是叫他们来吧,我就随口一说,有他们看顾着,我生孩子也能放心些。”

    “哦”他其实早就不满她现在字里行间全是孩子,但再不满,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跟孩子争风吃醋,便有些闷闷地起身去替她拿了衣裳道,“来,将衣裳换了吧,我去叫小青进来。”

    “不用了!”

    她却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竟在他面前就匆匆解下了衣服,他诧异地看着她,她却挡都未挡,从他手里接过衣裳自己慢慢穿到了身上。他睁大眼睛看着她的举动,看她身上的那些伤痕依旧狰狞地横亘着,心里涌过无穷无尽的心疼。

    她是没以前美了,可这些都是为了他受的伤,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爱她,也更想好好将她含在心头小心翼翼地护着。

    景映桐近乎自虐似的在他面前换好了衣裳,看见他眼里没有嫌恶闪过她终于松了口气。她也不知为何这么急着想证明,他还是爱着她的,就算看见她丑陋的身子也依旧是爱着她的,所以她不惜将自己的难堪尽数展露在他眼前,只想卑微而又执拗地求一个验证。

    女人有时候真是奇怪,以前她和安昶两个人生活时,就算她再不修仪容也不会在意,可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却要将每个细节都在意个遍,生怕找到一点让自己害怕的端倪。

    慕琮神色柔和地看着她换好了衣裳,便伸手过来牵她,景映桐乖乖地将手伸向他,却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看见正堂里正坐着个肤白秀丽的女子。

    第60章 藩篱笼(三)

    景映桐顿时心里一亘, 不由自主地就往慕琮身后缩了缩, 那女子听见响动却已经回过了身, 女子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衣衫,上面虽无任何纹路修饰, 却将她的清雅秀丽衬托得淋漓尽致,她生得细眉杏眼,皮肤像细瓷一样, 在门外洒进来的阳光下泛出淡淡的透明光泽。

    她看见他们之后就站起了身来, 眼中似乎有些惊异,而后眉眼弯弯地冲他们一笑,一笑起来, 本来清雅的脸上添了几分绮丽。

    景映桐扯住慕琮的衣袖,像羞于见人的小孩子一般小声道:“这是谁?”

    “这是我替你寻来的大夫。”

    慕琮看着她小猫一样胆怯可爱的神情越看越爱,若不是有外人在场, 恨不得将她立即拎出来抱在怀里亲两口。

    “怎么, 我家宝儿羞于见人了?”

    苗泱乍然瞧见这个修长挺拔的俊美男子也是一惊,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深峻好看的男人, 尽管她早已在人情世故中炼得波澜不惊, 可看见眼前举手投足间都近乎完美到苛刻的男人, 心头还是不禁快速跃动了起来。

    可惜那男人的眼光从没有一毫落在她身上, 她向来对自个的相貌气质有自信, 以前不论男女老少, 找她瞧病眼珠子总不住地往她身上瞅。可她瞧不上那些人, 每每都是一副清高神女的架势,这还是头一回,遇上个这么让她心动不已的男人。

    她不禁愈发地好奇起来,藏在男子身后被他温柔注视着的女子到底是何绝色佳人。虽说这村子里地方小,可看这男子的做派和周身的贵气,又哪里是一般的小人物?莫说这男子了,就是方才他那个朋友,都是一脸骄矜出手不凡,大抵是什么王侯家的公子吧,不知因什么才一时居在了这里,后面于他身后躲着的,大概是他背着夫人养的外室吧。

    一想到眼前这优异的男子已经娶妻,苗泱心里就不禁黯然,但她却还是不想死心,不禁更加好奇地朝他身后看去。

    景映桐一听这是大夫,便由慕琮牵着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也想知道肚子里宝宝的情况。

    苗泱此时终于见着了景映桐的庐山真面目,这一看之下她不禁大失所望,虽说这女子生的眉眼确实美丽,可肤色却黯然泛黄,脸上也没经修理,挺着个肚子看起来满是憔悴疲劳之态,和那男子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有些不登对。苗泱不禁在心里暗暗愤恨起来,同时也不自觉地在心里将自己和这女子比了比,自觉自个样样都要强过眼前这个女子。

    景映桐也没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如此清秀的女大夫,她看着那女子莹白细致的皮肤又想起了刚才慕琮对她的嫌弃,她扯着慕琮的手,在那儿站着闷头也不出声。

    “公子,奴家姓苗名泱,自幼跟我父亲学习医术,自觉对医术还有几分小得。我父亲年纪大了,便没跟小女子一同前来,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苗泱率先脆生生地开口了,看着慕琮眼里俱是打量。

    慕琮却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将景映桐冻疮还未完全愈合的小手捧在自己手里暖着,淡淡地说:“有劳大夫了,还请你帮我夫人好好看看,若是你瞧的好,诊金什么的我会加倍给你的。”

    苗泱见引不起慕琮的注意心中恼恨,却也无计可施,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景映桐,他们苗家可是扶风最有名的医药世家,找他们看诊的人一向非富即贵,而且对他们礼遇有加。就算他给的诊金多也不该如此懈怠,更别说还是只为一个女子查看身体。

    苗泱语气中的热络立马衰减了下去:“那就请夫人坐下来,让我为夫人瞧瞧身子吧。”

    景映桐被慕琮牵着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苗泱心中不悦,便吩咐一旁随行的药童:“来,你帮夫人把脉。”

    那药童应了一声,走过来正要掀起景映桐的袖子,却被慕琮伸手挡住了,药童一怔,抬眼望去却见男子一脸的冰冷不悦,将怀里的女子揽得更紧了些,朝苗泱微微昂首示意:“你来。”

    苗泱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男子幽深好看的眼睛随口扯着谎:“这也是我一起随行的大夫,医术不在我之下”

    “我夫人性子怕生,所以我才嘱咐了最好要女大夫来,”慕琮声音冷冷地打断她,“既然你来了,就别叫男子与我夫人接触。”

    苗泱万万没想到这男子居然这么在意那个女子,她只好亲自走上前来,不情不愿地挤出来一个笑容:“夫人,将您的手伸出来,我替你把把脉吧。”

    同为女人,景映桐很容易就觉察到了那女人语气里的不善,因此伸手的动作也迟疑了一点。那苗泱却像是不耐烦似的,突然一把扯过来景映桐的手,直接粗暴地撸起了女子浅色的衣袖。

    景映桐吓得叫了一声,随着衣袖被撸起,玉臂上重重累累的伤疤也纵横交错着出现在众人眼前,苗泱忍不住奇怪地打量了景映桐一眼,难怪这女子外表看起来这么憔悴,原来这一身伤竟积的这么重。

    慕琮感觉怀中的女子小猫一般抖了一下,他本想发怒,可看到苗泱将手指横在景映桐胳膊上便忍气吞声了下来。她最近一向吞吞缩缩的像只蜗牛似的,这次好不容易肯出来让大夫瞧病,他就姑且忍着一点吧,等这病瞧完了,他自然有的是功夫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景映桐的手指都揪紧了慕琮的衣襟,她有点委屈地缩在他怀里,见他神色如常,一句也没斥责那个女子心头更是委屈,小手慢慢落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她变得极其敏感,一点也不敢松懈,唯恐那个女子又猝然发难,伤害她肚子里的宝宝。

    她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人都不值得信任,便是他,看着旁人欺负她居然也不管不问,他是不是对这个女子动了心思,才纵容她欺诲自己的。景映桐越想越难受,身子就像提线木偶似的被他搂着,敞着胳膊上的伤口由她把脉。

    苗泱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讶,同时心底也有一股兴奋在隐隐战栗着,她终于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景映桐的手腕,故作平静地看向慕琮和景映桐:“不知有些话,能不能当着夫人的面说。”

    慕琮心头立刻突突直跳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苗泱也不顾景映桐青白的脸色兀自开口了:“夫人这身子真是差的紧,虽然最近一直用珍贵药材调理,可还是没能复原,若是过两三个月生产起来一定凶险万分。不过若是好生看顾着,奴家倒还是有信心可以保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只是这夫人的性命嘛夫人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孩子,现在落胎也来不及了”

    慕琮还是头一遭听到这些,巨大的恐惧刹时便将他攥紧了,他突然猛地上前揪住了苗泱的衣襟,方才还清朗的双目刹时变得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胡说八道!”苗泱被他嘞的猛一咳嗽,愤愤不平地看向景映桐说,“事情到底如何,您夫人应该最清楚了,当初她决定留下孩子的时候也不会没想过这一遭吧”

    慕琮猛地松开苗泱,转向景映桐:“她说的,是真的吗?”

    景映桐脸色苍白,她慢慢自己将衣袖撸下去,避开慕琮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慕琮又惊又怒,她那鼓起来的肚子在他看来,也变成了随时会夺走她性命的妖魔鬼怪,“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留下这个孩子!”

    “我以为你知道的”她垂下头,小心地抚着自己的肚子,“我受了那样地牢狱之灾,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逃难后又很久都没安定下来,身子变差也在意料之中。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的馈赠,我不想失去他。”

    她没说出口,她当初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没什么旁的原因,只因为孩子是他的,她想给他生孩子。就算他们两个人再也不能在一起,就算日后他成为权倾天下的九五至尊,她却永远摆脱不了一个朝廷逃犯的罪囚身份,她却还想着能留下一点,他们在一起过的证明。

    她也爱惜自己的命,可她,就是做不到不要这个孩子。

    可这些她统统无法向他启齿,她不想在此时告诉他,她有多卑微地爱着他,这也许是她最后倔强的自尊,也许是她最后想留给彼此的一点念想。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瞬间眼前的一切重新天崩地裂了,他看着垂头站立的她,用了好久才压抑住胸腔里汹涌而出的血腥气,他打量着她的肚子,却转头看向了苗泱。

    “这孩子,还能流掉吗?”

    “慕琮!”

    景映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慌忙去拉男子的衣角,可男子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不论她怎么拉都不肯回头。

    苗泱也很震惊:“能是能只是现在流掉孩子也很凶险,而且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都还是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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