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做主的人不是他,而是这位舞大小姐,能做出决定的人自然也是她。

    被唐寅注视了好一会,舞媚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瞄了唐寅一眼,这才对余嘉说道:“我……我刚才就已经做出了保证,只要二王子殿下放我们安全回潼门,到时我一定放人。”

    余嘉深深瞅了她一眼,迟疑会点下头,说道:“好,我相信你。”说着,他侧头喝道:“放他们过去!”

    “殿下——”

    数名宁将正想出来劝阻,余嘉目光阴冷地一一扫过众人,反问道:“你们可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在他犀利的目光下,众人纷纷垂下头,再无一人敢出来说话。

    二王子余嘉是宁军主帅,军令如山,下面兵将哪敢不从,纷纷向左右退避,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唐寅转头对舞媚点点头,说道:“我们走!”

    “好!”舞媚自然而然地答应一声,和舞英一左一右,分行在唐寅的左右,将其夹在中间,生怕穿过敌阵时对方出手偷袭。

    原本舞媚和舞英是主将,而现在更象唐寅是主将,众人在听他的命令行事。

    宁军大营。

    从外面观望,宁军大营就已然不小,而进入其中,更显庞大。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而四十多万人聚在一起,简直就如同一片汪洋大海,目光所及之处,旗带招展,军帐如林,士兵多的好象成群的蝼蚁。

    路程还未过半,所看到的马厩就不下十几处,这当然仅是大营的冰山一角,宁军的战马之多,军力之强,令人咋舌。

    舞媚边小心的提防周围的敌人,边小声说道:“唐寅,真有你的,你当时怎么知道余嘉会乖乖就范,而不是怒极攻心,与我们拼命?”

    “这就是所谓的亲情,所谓的人性。”唐寅说道:“如果舞英将军被擒,敌人以此威胁,我想舞将军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他是孤儿,没有亲人,更不了解什么是亲情,他对亲情的态度是即渴望又嗤之以鼻,虽然他从不承认自己对亲情有过渴望。

    唐寅那种事不关己又充满讽刺的态度令舞媚皱眉,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如果真是舞英被擒,她想她自己也会慌手慌脚。

    不过她很好奇,好奇唐寅为何会对亲情如此冷漠。

    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你的家人呢?他们现在在哪?”

    唐寅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手指向上指了指,说道:“在那里!”

    舞媚抬头上望,疑道:“天上?”

    唐寅另有所指地幽幽说道:“我宁愿他们活在天上。”

    他希望自己的家人都死掉了,这比他们还活着更能让他接受。因家人而死成为孤儿,和被家人抛弃成为孤儿,那完全是两个概念,他自然更希望是前者。

    很难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也很难弄明白他的心思,舞媚迷惑地看着唐寅,感觉他就象是个迷,迷一样的男子。

    穿过宁军大营的这段路并不好走,一路上,他们受着成千上万宁军的注视,在*裸的又是如此众多的仇视目光下,任谁的感觉都不会太舒服。

    “没参军之前,你是做什么的?”舞媚再次开口。她觉得如果不说点话,自己就要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憋死。

    反观她旁边的唐寅,倒是若无其事,对周围人山人海的敌军视而不见,她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能造成唐寅这种冷酷的近乎麻木不仁的个性。

    “杀手。”唐寅也不隐瞒。

    “杀手?”舞媚不解。

    “也就是刺客。”唐寅换一个能让舞媚听得懂的名字。

    “呵!”舞媚轻笑一声,象是刚认识他似的上下打量着唐寅。

    “怎么?”唐寅问道:“我不象吗?”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象。”舞媚骑在马上的身子向唐寅倾了倾,小声问道:“你做刺客的时候,杀过多少人?”

    唐寅回答的简单。“不计其数。”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舞媚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唐寅,什么话都未说。

    被她这么盯着看,唐寅的神经再粗线条也会觉得别扭。他笑问道:“你对我有兴趣?”

    舞媚也不否认,反问道:“那你对我有兴趣吗?”

    唐寅还未答话,另一边的舞英已冷声说道:“两位,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吧!”

    唐寅无声而笑,并未直接回答舞媚,只轻描淡写道:“你很漂亮。”

    舞媚听过的赞美不知有多少,唐寅对她的赞美最简单,可也最让她脸红心跳。

    她突然感觉,与唐寅在一起,宁军大营这段她平生走过的最难走的路似乎也不再那么难走了。

    第30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寅等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走出宁军大营,再向前看,便是夹在两山之间的、城墙高耸入云的潼门。

    潼门地势险峻,城墙又高又厚,城防工事准备也充足,易守难攻,称得上是一夫挡关,万夫莫开,如果是在人力充足的情况下,别说四十万宁军,即使再多一倍的人力恐怕也很难攻的下来,但现在情况不同,风国刚刚经历一次惨败,二十万的大军垮在河东地区,潼门守军不足两万,其中还有许多败逃回来的残兵败将,军心涣散,斗志不足,而后方援军又迟迟未到,形势危急,不容乐观。

    现在,潼门的城门已经在里面被堵死,里面的人出不来,同样的,别面的人也进不去。

    看到了潼门,就等于看到了归乡的大门,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又激动又兴奋,不约而同的加快速度。

    他们刚走出时间不长,只听身后有人大声喊道:“站住!”

    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原来余嘉等人也跟出了军营。

    “再往前走就是潼门了,现在你们可以放人了吧?”余嘉耐着性子沉声说道。

    “如果现在放人,只怕我们还没走出几步,就得变成刺猬。”唐寅不紧不慢地说道。对宁军的箭阵,他印象太深刻了,己方这几百号人,只怕连对方的一轮齐射都挡不住。

    余嘉恨的牙根都直痒痒,握着拳头喝问道:“那你想怎样?”

    “刚才已经说过了,等我们平安进入潼门,自然会把他放掉。你可以放心,我们说到做到,不会出尔反尔的!”

    “最好如此!如若不然……”

    懒着听他废话,余嘉恐吓的话还未说出口,唐寅已催马前行了。

    余嘉心里是又急又怒又恨,但对唐寅,他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瞪眼,看着他从自己面前渐渐走远。

    对方吃瘪的模样,让舞媚心中暗笑,一直以来,她是舞家的大小姐,众人仰慕的对象,她从未依靠过别人,只会被众人所依仗,但现在,突然有个人可以站在她的前面挡风遮雨,这种感觉即奇妙又让她享受。

    唐寅等人正向潼门城下走,冷然间,一道劲风从高高的墙头上飞射下来。

    嘭!

    一支雕翎快如闪电,深深钉在唐寅跨下战马的蹄前,与此同时,城头上有人高喝道:“来者止步!”

    唐寅急忙勒住缰绳,扬头上望。

    城墙之上,站满了风国的士兵,人们瞪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其中一名队长模样的军官一手握着长弓,一手扶着箭垛,探着身子,大声问道:“不要再望前走了,你们是谁?先报姓名!”

    舞媚一众都是风人装扮,打的也是风国旗号,但问题是他们是从宁军大营里平安无事走出来的,而且身后还跟有数量众多的宁兵宁将,城头上的风国士兵们也分不清楚他们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我是舞媚,让你们的将军过来与我说话!”舞媚催马向前走出几步,回话道。

    舞媚?是舞家的人!城头上的那名队长心头暗惊,不敢怠慢,急声道:“请稍等片刻!”说完话,他转回身快步跑开。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的时间,城头上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名身披战袍的中年将领出现在城墙之上,他探头向下观望,看到舞媚,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

    见对方盯着自己久久无语,舞媚皱起眉头,大喊道:“只几日不见,宗政将军就认不出我了吗?”

    听闻话音,那中年将领身形一震,惊喜道:“果然是舞将军!但你……他们……”他本想问舞媚等人是怎么通过宁军大营的,为何后面还跟有那么多的宁国人,但这话又不太好当众问出口,好象是在怀疑舞媚通敌似的。

    “别你、我、他的了,先开城门,放我们进去!”舞媚没好气地呵斥道。

    “好、好、好!不过,舞将军,城门已经被堵死,只能屈驾你们爬墙进来了……”确认来者确实是舞媚没错,中年将领虽然心中充满疑惑,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令人准备绳索,从城头上抛下去。

    啪、啪、啪——一时间,城头上扔下二十余根又粗又长的麻绳。

    舞媚见状,翻身下马,同时对手下的兵将们甩头道:“上!”

    众人听令,蜂拥上前,将抛下来的麻绳捆在腰间,然后再招呼城墙上的士兵将其拉上去。

    舞媚和舞英刚想向城下走,见唐寅坐在马上没有动,前者疑问道:“唐寅,你不下马还等什么?”

    唐寅拍拍神智不清的余尚,问道:“他怎么办?”

    舞媚怔了怔,说道:“你不用管了!”说着,她手疾眼快,从身边拉过来一名士兵,说道:“你留下来,看着这个家伙,等我们都安全上了城墙,你就把他……”说着话,她做出个下切的手势。

    那名士兵怯怯地点下头,颤声应道:“舞将军,我知道了。”

    唐寅皱起眉头,边下马边将余尚从马背上拉下来,问道:“你要杀他?”

    “当然!”舞媚好笑地看着唐寅,反问道:“你不会真打算放了他吧?”

    “我只是觉得人无信而不立,既然已经承诺了对方,就应该说到做到。”

    舞媚嗤笑出声,说道:“和敌人讲信誉,你疯了吧?”

    唐寅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舞媚含笑拍拍他的肩膀,柔声说道:“这件事上,你我无须争论,快跟我上去!”

    看出她的坚持,唐寅也不再罗嗦,浪费时间,他没理会舞媚,而是冲着那名士兵的说道:“你上去,我留在最后。”

    “你要做什么?”舞媚脸上的笑容消失,不满地尖声质问。

    “舞大将军可以不讲信誉,不守承诺,但我不能!”唐寅或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是他也有他的原则,他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

    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钻牛角尖,舞媚又急又气,怒道:“余尚是宁国的王子,是我们的大敌,无论如何也放不得……”

    “……”唐寅对她的说辞沉默以对。

    见他二人争执不下,邱真急忙走了过来,看看面无表情的唐寅,想要说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过头对舞媚说道:“舞将军,余尚只是个草包,杀与不杀,对我们的影响都不大,但反过来讲,留下他,等于是给宁国留下个祸害,再者,我们若是真把他杀了,恐怕会引起宁国的众怒,宁兵这么多人,真是怒极发疯的攻城,对我们也未必有利啊!”

    其实邱真也认为余尚该杀,但他早已决定站在唐寅这边,既然是唐寅坚持,他也只能顺着唐寅的意思办,只是同样的话,由他口中说出,更能让人接受。

    就这样放过余尚,舞媚心中还是觉得不舒服,但邱真的话也有道理,也等于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沉吟片刻,她点点头,说道:“好吧,唐寅,这次我就听你的,但绝不会再有下一次!”说完话,她深深看了唐寅一眼,转身向城下走去。

    呼!见舞媚妥协,邱真长出口气,他来到唐寅身边低声说道:“唐大哥,你太冲动了,若是为了余尚而和舞将军闹翻,得不偿失啊!”

    唐寅当然知道与舞媚闹翻对自己很不利,不过舞媚对他而言还没有重要到能改变他处事原则的程度。

    他冲着邱真淡然一笑,轻声说道:“谢了。”

    能听到唐寅道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邱真嘴巴咧开,嘿嘿嘿的乐个不停。

    舞媚和舞英一众数百号人,时间不长已被拉到城墙上大半,唐寅对邱真说道:“不要再留在这里,你也上去吧!”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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