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贞将纷纷挺直胸膛,身子下意识的向前倾,看他们那副迫不及待的架势,似乎人人都想请缨出战。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贞军将领不怕打硬丈,也不怕孤军作战,身边没有川军约束他们、拖累他们,他们反倒觉得更能放开手脚。

    聂泽说道:“我派李呈将军为主将,荀枭和高俊二将为辅,任帅觉得如何啊?”

    任放闻言,暗暗点头,脸上的神色缓和一些,含笑说道:“如此甚好。”

    李呈是贞国大将,领中将军衔,论辈分,还是贞国君主李弘的叔辈,不过他的年纪并没有李弘大,是员骁勇善战的‘猛将’。只是他这个猛将并非是他自身有多厉害,而是他统兵以凶狠著称,而且为人好战,性如烈火,曾经率领二万贞军与二十万入侵贞国的敌国军队做正面交锋,李呈虽是不懂灵武的文将,却一马当先,率先杀进敌阵,使得贞军士气大振,两万将士大败二十万敌军,此战也让李呈一战成名。

    而后,在与敌国的交战中,李呈屡立奇功,身为文将,他身上的伤疤却有百余处之多,可称之为文将中的异类,猛将中的猛将。

    高俊是贞国名副其实的猛将,前文已交代后,他手中的飞龙惊雷钺曾在两军阵前连斩数名风将。至于荀枭,同是贞国赫赫有名的猛将,手使一把开天斧,纵横沙场,难逢对手。

    李呈、荀枭、高俊这三位,都是作战勇猛凶狠之人,由他们三人率领二十万贞军,也注定了这支贞军骁勇善战,刚猛异常。

    在以后的战争中,这支贞军进入风国境内,真如同狂风骤雨一般,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无人能与之相匹敌,搅得风国大乱,也闹得人心惶惶,至到最后,他们也不是真正败在风人的手里。当然,这是后话。

    任放对聂泽提出来的三人都早有耳闻,觉得由这三人统军,再适合不过了。

    以任放和聂泽为首的两军统帅把接下来的战术敲定下来。

    贞军出兵二十五万,川军出兵五万,通过破风口秘密潜入风国境内,十万将士绕到霸关的后侧,断其补给,截其退路,与霸关前方的大军联手攻城。而另外二十万的贞军则向风国境内深处进军,先取冲城,以冲城为跳板,向风都盐城进发。

    如果风军没有察觉川贞联军的战术,那么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以唐寅为首的风军核心很可能就全部战死在霸关了,但战争充满了变故和巧合,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战争的结果会怎样。

    接下来的几天,川贞联军和以前一样,不再主动出击,只是用抛石机打击霸关。

    三日后。

    郭松主张又亲自主导的瘟疫战术开始实施。贞军士卒包的象粽子似的,用钩子把坑池里严重腐烂的尸体钩出来,再用事先准备好的带子将其包裹住,一具具的尸体都裹的和木乃伊一般,这才装上车子,特意绕过己方的军营,拉送到两军阵前。

    川军士卒把抛石机的方位都已经摆好,索道拉开,贞军的搬尸队还未到,人们便吓得早早的跑回己方阵营里。等川军到了之后,人们把一具具的尸体固定在抛盘上,然后齐刷刷扭回头,等己方主帅下令。

    聂泽胆子不小,亲自走到抛石机的附近,在距离十多米的地方停下脚步。尸体都已被包裹的密密实实,但那挡不住散发出来的恶臭,聂泽眉头紧锁,回手抽出汗巾,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随意地挥了下手。

    贞军中的将领会意,高声喊道:“发射!”

    呼!

    随着喊叫声,贞军士卒一齐松开索道,抛石机重力的一边急速下沉,抛盘的一边飞速弹起,在一阵呼呼的闷响声中,数以百计的腐烂尸体腾飞到空中,向霸关城内坠落过去。

    风军这边早对川贞联军抛石机的打击战术习以为常,人们躲在城墙后面,有说有笑,根本没挡回事。不过这一次落下来的不是石弹,而是腐烂成一滩臭肉的尸体。

    嘭!

    一群风军正在说话,忽然一声闷响,一具尸体摔落在他们的不远处。尸体都包裹着布条,但摔力太大,落地后,布条破损,黑黢黢的骨肉从里面露了出来。风军士卒从未见过这个,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些胆子大的士卒慢慢走上前去,先是用手中的武器挑了挑,看清楚后,齐齐变色,一各个气愤难当的回头叫道:“他妈的,敌军抛进来的是尸体,这肯定是在羞辱我们不敢出战!”

    “快快快,兄弟们都过来,把尸体搬走!”

    “妈的,怎么这么臭啊……”

    毫无防备的风军纷纷上前,七手八脚的拉扯尸体,许多人还围拢在四周看热闹,不时传出嬉笑声:“敌军是无计可施了,竟然把尸体扔近来。”

    “我看是敌军的石头不够用了!”

    “哈哈——”

    第836章

    毫无防备也从未见过这等战术的风军中了贞人的毒计,许多士卒毫无避讳,直接伸手去搬运尸体。

    当天无事,可到了第二天,大范围的风军开始病倒,高烧不退,卧床不起,军中的医官忙的焦头烂额,退烧的药给人们服下去,毫无起色不说,人们的脸色反而开始变的煞白。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病倒的风军开始激增,人数扩大了好几倍,甚至已到了数以万计程度,就连那些为士卒们治病的医官们也都纷纷病倒。这一下,风军上下震惊,消息也压不住了,终于传到唐寅那里。

    本来人们只是以为病倒是风军是感染了风寒,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病倒的风军将士不仅高烧不退,而且身上已开始出现肿块,这是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症状。

    向唐寅汇报此事的是邱真和苏夜蕾,听闻此事后,唐寅也颇感莫名其妙,他疑问道:“军中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此病的?”

    “两天前。”邱真说道:“据将士们说,两天前,敌军向城内投入近来许多尸体,我军第一批病倒的兄弟都是曾经搬运过尸体的人,将士们怀疑……怀疑这可能是川贞联军所施的巫术……”

    “巫术?无稽之谈!”唐寅这辈子就从没信过牛鬼蛇神这类的东西。他白了邱真一眼,沉思了片刻,又问道:“病倒的将士们有什么症状?”

    苏夜蕾回答道:“持续高烧,浑身无力,感觉奇寒无比,身上还有肿块……”

    她越说,唐寅的眉头皱的就越深。风人没有见过这种症状的病情,但不代表唐寅不知道。他本身就是习武者,习武之人多少要接触一些中医,而且这种病症,他还真真实实的见到过。

    苏夜蕾话音未落,唐寅便打断道:“肿块可是多集中在颈下、腋下?触碰会感觉到刺疼?”

    苏夜蕾一愣,不明白唐寅为何会知道。病倒将士们身上的肿块确实主要集中在脖根、腋窝和大腿根,至于触碰会不会刺痛,她不清楚,但人们反应激烈倒是真的。她惊讶道:“大王有见过生病的将士?”

    见是见过,只不过不是在这个世界。唐寅握紧拳头,仰起头来,细细想想,一切都明白了。川贞联军不会无缘无故的投掷尸体,他们是把生了瘟疫的尸体扔进城里,以瘟疫来屠杀己方的将士。

    这应该算是最早期的生化武器了。在中国历史上很少见,外国的战争史上倒是常常发生,想不到川贞联军竟然用此招来对付己方。

    唐寅没有回答苏夜蕾,转身看向邱真,虎目射出骇人的精光,厉声问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些向我禀报?”

    邱真被唐寅呵斥的垂下头去,说不出话。其实邱真很委屈,他也是才刚刚听说的此事,知道之后第一时间来见唐寅了,只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干脆就没说话。

    唐寅眯缝着眼睛,寻思片刻,说道:“这是鼠疫,根本无药可救,凡是生病的将士,必须得立刻隔离,凡是与之接触过或者接近过将士,也得一并隔离。”

    他看过的中医书里,有治疗鼠疫的药方,但唐寅并没有仔细记过,而且鼠疫的种类繁多,药方各不相同,所需的药量也不同,一时间让他说出几种预防或者治疗鼠疫的药材,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瘟疫不是特指某一种传染病,而是对那些高度传染的病毒的统称,其中自然也包括通过空气便可传染的鼠疫。

    听完他的话,邱真和苏夜蕾都傻眼了,呆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现在的时代,鼠疫这个词还没有诞生,邱真和苏夜蕾也不明白鼠疫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而且目前风军中病倒的将士已过万人,接触甚至接近过他们的将士少说也有四、五万之众,难道这么多的将士统统都要隔离不成?

    另外,苏夜蕾身为医官,自然也有接触过患病的将士,按照唐寅所讲,她也是被隔离的对象之一。

    见他二人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唐寅急道:“你俩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这是鼠疫,凡是接触或者接近的人都有可能被感染,如果不能马上隔离开,全军的将士就都完蛋了!”

    邱真回过神来,惊叫一声,连领令的话也未顾得上说,转身就向外跑。

    苏夜蕾没有走,仅仅是倒退两步,拉开与唐寅之间的距离。

    唐寅瞪着她,凝声问道:“还有什么事?”

    苏夜蕾低声喃喃说道:“我……我也有接触过患病的将士……”

    “该死的!”唐寅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心里顿时生出一团怒火,憋在胸口,无处发泄,也不知道该向谁发泄。他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看着苏夜蕾,半晌之后,他方说道:“你先到将军府的偏院去住,那里现在没人!”

    苏夜蕾对上唐寅的目光,幽幽叹了口气,边向外走边说道:“算了,反正我已经接触过了,也不在乎再多接触一些,就算治不了他们的病,至少也得想办法减轻他们的痛苦。”

    她还未走出去,唐寅已箭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向偏院走去,同时说道:“减轻他们痛苦的最好办法就是一刀杀了他们。”

    他的话听起来冷酷无情,但也是事实。感染上鼠疫的人或许不会全死,也有存活下来的可能,但那种几率太小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与其让人们在病痛中受苦受折磨的慢慢死去,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来得痛快,那也算是一种变向的仁慈吧!

    见唐寅毫无忌惮的抓着自己的手腕,苏夜蕾吓得一哆嗦,一边剧烈的挣扎,一边尖声叫道:“你在干什么?快放手,我也会传染给你的……”

    “那就传染吧,我不怕。”唐寅冷声说道,手掌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着苏夜蕾的皓婉,任凭她拼命挣扎,不见松动分毫。身为暗系内宗的修灵者,唐寅确实不怕鼠疫,这种病菌是来自于动物身上的,招架不住他黑暗之火的内燃。

    唐寅连拖带拽,把苏夜蕾带到将军府的偏院,另一边,邱真开始派人把感染鼠疫的将士以及接触、接近过他们的将士一并进行隔离。不做不知道,结果一做才发现,霸关守军六万多人几乎全军覆没,都被隔离开了。

    这还多亏风军内部是分军团,驻扎的地方也不同,城墙附近的守军基本都是以英步为首的霸关军,而其他兵团则驻扎在霸关的别处,感染到鼠疫的核心正是霸关军。如果风军内部未分军团,全军将士混住在一起,那么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幸免。

    现在霸关是以城中央的将军府为界,将军府以南全部是隔离区,其他兵团统统撤到将军府的北面,各军团的内部也展开一一的盘查,看有没有接触过霸关军的将士们,若是有,也全部隔离开。

    一时间,霸关城内混乱不堪,闹的人心惶惶,尤其是全军被隔离的霸关军,许多将士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大王给他们下了王令,命他们原地驻守,不得擅自向北城走。

    将军府。

    唐寅召集军中众将,对目前的局势进行紧急磋商。由于鼠疫肆虐,南城那边已成了绝地,己方的将士们根本近不去,现在看来,再想死守霸关已变的不现实,必须得全军撤退。

    现在众将们也都知道己方中了敌军瘟疫战术的毒计,霸关是真的无法再呆了,不然有全军覆没之险。

    邱真问出大家最为关系的问题,己方若是撤军,那么以英步为首的霸关军怎么办?是继续留在城内,还是随己方一齐后撤?

    听了邱真的话,众将们的目光纷纷向唐寅投去,看他如何抉择。

    唐寅深吸口气,背在手,心情烦乱又矛盾的在大厅里来回踱步。

    六万多的将士,风国最擅长防守的霸关军,资格最老的一支劲旅,他也想把他们全部带走啊,但是,能这么做吗?

    他足足沉思了快一柱香的时候,终于停下脚步,举目缓缓扫过在场的众人,然后闭上眼睛,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留下霸关军,其他军团,准备撤退。”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齐变。这么做,等于是不管霸关军了,让他们在霸关里自生自灭了。

    “大王……”人们纷纷惊呼出声。

    可还未等他们说话,唐寅已瞪起猩红的眼睛,脸色涨红的大声咆哮道:“丢下六万将士不管,你们以为我愿意吗?我的心里好受吗?把他们带走,鼠疫会扩散,到时不仅是扩散到全军,还会扩散到全国,有无数的风人会被感染,会死掉!那不是风寒感冒,那是要人命的鼠疫,你们懂不懂?”

    唐寅的喊声极大,回音在大厅里久久不散。

    在他的呵斥下,人们纷纷垂下头,都不再说话了。众人明白,唐寅此时的心疼程度肯定要远胜过他们。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也不清楚鼠疫到底是种什么病,但人们可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区区千余具的尸体,却让己方付出六万将士的生命,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第837章

    贞军的瘟疫战术给了风军致命的打击,主要是对士气的影响太了,在无奈之下,唐寅只能被迫的做出撤退的决定。

    会后,唐寅一个人都未带,单身一人去往南城那边,去见霸关军的主将英步。

    此时,英步正在探望营房里探望生病的将士们。偌大的营房,躺有上百号人,剧烈的咳嗽声、痛苦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英步与手下将士们相处近十年,之间的关系早已象是一家人,见兄弟们如此痛苦,他亲自端水端药,跑前跑后。

    听闻大王来了,英步下了一吓,他有预感,可能是己方中了敌人释放的瘟疫,要不怎么会被隔离呢?但现在大王来了,又似乎不象是瘟疫,不然大王怎么会亲自涉险呢?这个想法让英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快步走出营房,迎了出去。

    见到唐寅,看他没有带任何的随从,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英步先是一愣,不过还是躬身施礼道:“大王!”

    “恩!”唐寅点点头,伸手把英步扶起,打量他一番,见他眼眶子发青,显然几天来都未能好好睡上一觉。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问道:“英步,目前患病的将士有多少?”

    英步垂首道:“至少已有两万兄弟了。”

    “恩!”唐寅又是点点头,迈步走进营房里,同时说道:“走,进去看看。”

    斥候病者的士卒们见大王来了,人们纷纷跪地施礼,唐寅向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都起来,然后目光落到床塌上的众人身上。人们有些脸色苍白,有些脸色涨红,身上都盖有厚厚的棉被,一各个哆哆嗦嗦,呻吟不断,时不时的还咳嗽起来。

    “大王,这究竟是什么病啊?怎么还能治也治不好呢?”英步跟在唐寅的身后,心急如焚。

    唐寅并没有回答,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默默地走出营房。

    到了外面,他回头对英步说道:“这是……瘟疫!”虽然很难开口,但唐寅必须得告诉英步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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