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一身的狼狈的韩寇从外面走了近来。

    看到败退而归的众将都在,许多人还跪在地上,韩寇心头一颤,他穿过众人,抢步来到任放近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说道:“败将韩寇,参见上将军!”

    任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有让他起来,而是问道:“第七兵团的兄弟都带回来了?”

    韩寇脸色一变,能带回的人是都带回来了,可惜,一万精锐的兵团现在只剩下四千多残兵败将……

    他支吾半晌方低声说道:“此战,我军中了风军的埋伏,我第七兵团力敌风军主力,阵亡了五千多弟兄!”

    “力敌?”任放挑起眉毛,质问道:“那为何贞军的将领说你的第七兵团见了风军就跑呢?”

    “哦……这个……”韩寇被质问老脸涨红,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任放立刻明白人家贞将的指责并非无的放失,韩寇确实有怯战之嫌。他弯下腰身,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韩寇,突然间,他重重拍了下桌案,怒声喝问道:“韩寇,你可知罪?”

    跪在地上的韩寇身子一哆嗦,垂头未语。

    任放道:“有你二罪,其一,本帅把你第七兵团留在窦将军身边,是让你们保护好窦将军,可你根本未能尽到职责,疏忽大意,以至于让全军主将在万军之中遇刺,你丢的不仅是第七兵团的脸,你连我川军的脸都丢光了!”

    韩寇闻言,急忙抬起头,说道:“窦将军遇刺,末将是有责任,但……但此事也不能全怪末将,而是风贼的刺客太诡异,据说还是暗系修……”

    任放懒得听他的解释,不等韩寇说完,他又大声说道:“其二,你第七兵团身为头军,看到敌军出城,你非但不指挥部下迎敌,反而还率先离阵脱逃,第七兵团损失惨重,全军更是陷入被动,此战之败,你完全是罪魁祸首!”

    说着话,任放看向左右,喝道:“二罪并罚,我岂能留你?!来人,将罪将韩寇拖出去,斩首示众,以正军威!”

    两旁的侍卫跨步上前,一人架住韩寇的一只胳膊,抬起他就向外走。

    “上将军饶命,上将军饶命啊……”

    关键时刻,任放平时嘻嘻哈哈的模样一扫而光,面容冷峻,神情威严,斯斯文文的白脸此时绷的紧紧的,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压迫感,不怒而威,即便是贞军众将也吓了一跳,包括聂泽在内。

    看任放是真要杀韩寇,并非吓唬他,川将们纷纷跪地求情,异口同声地说道:“上将军,看在韩将军为将多年的情分上,就饶过他这一次吧!”

    “是啊,上将军,两军交战之时,我军若是自斩大将,怕会影响士气!”

    就连金卓也连连向任放使眼色,示意他不可这么做。

    川国中央军,顺位前十的兵团都是川王肖轩最喜欢的兵团,在川国的地位之高,和君主的亲兵卫队差不多,能做到这十个兵团兵团长的人,能力未必是最高的,但绝对是肖轩最喜爱的将领。在金卓看来,就算韩寇再不对,该死上一百次,也应该回国之后交由大王处置,现在只需撤消他的职务,扣押在军中即可。

    不过任放对金卓以及满营众将的求情视而不见,他手指着已被拖到帐门口的韩寇说道:“今日我若是不杀韩寇,不能严明军纪,日后,我军将士在战场上岂不人人都会临阵脱逃?我川军的军威何在?军纪又何在?”

    听着任放的质问,人们纷纷低下头。

    任放沉声说道:“谁若再敢为韩寇求情,便与他同罪论处!”说着话,他看向呆站在门口的两位侍卫,挥手道:“拖出去,斩!”

    两名侍卫回过神来,急忙把已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韩寇拖出中军帐,而后时间不长,一名川兵侍卫手端托盘走了近来,上面摆放的正是韩寇血淋淋的断头。

    任放只是看了一眼,便缓缓挥了下手,说道:“成殓起来,运回本土。”说完话,他心中也长长叹息一声,斩杀自家将领,他又何尝愿意这么做,但不能严明军纪,危害太大,影响全军,他任放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韩寇,这位川国的第七兵团兵团长,没有死在两军阵前,却窝窝囊囊的死在己方的军营里,最后还落得个罪将的骂名。

    第850章

    首战失利,也让任放明白了,锦阳的外城区对己方的攻城有百害而无一利,绝不能再让其存留下来。

    处斩韩寇后,任放随即下令调集全军的抛石机,不理锦阳的内城区,先把外城区统统砸平。

    他一声令下,全军上下皆动,一辆辆的抛石机被川贞两军的士卒推出军营,测量好位置,固定好底座,数百辆抛石机齐齐启动,以石弹打击锦阳外城区的房宅。

    重型抛石机的威力固然很大,但锦阳外城区的面积也不小,大大小小的房宅数以千计,想把这么多的房物都砸塌,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至少短时间内很难完成。

    川贞联军的进攻被耽搁下来,这可给了风国难道的喘息之机,这段时间里,松丘、宁定、太丰三城发出的急书得到回应,三城所属的郡县纷纷集结起相当数量的地方军和民团,对此三城给予援助。

    另一边,川贞联军的后勤补给发生了危机。

    首先是位于莫国境内的平乡遭受到平原军和三水军的攻击。

    平乡位于莫国北部,是一座并不算大的镇子,川贞二国通过与莫国的磋商,把此地租借下来,专门做囤积川贞联军物资和粮草之用,另外,里面还驻扎有一个兵团的川军和一个兵团的贞军,并有三、四万人之多的两国预备军,川贞联军的两万多伤兵也都住在这里。

    可以说平乡就是川贞联军的后勤所在地,两国的物资、粮草、兵员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平乡,再由平乡做中转,送往前线。

    川贞二国之所以选择平乡做己方的补给点,也是有用意的,首先平乡的地理位置好,正处于莫国通往风国的必经之路上,交通便利,出了镇子便可上官道,直奔风国。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莫国的虎贲军大营就位于平乡附近。

    虎贲营是莫国的精锐军团,也是在当时各国中极为罕见的纯骑兵军团,以行军迅猛、势如虎贲而著称。因为平乡临近虎贲营,以虎贲军的速度,都用不上半个时辰就可以从军营里冲到平乡,这在川贞两国看来,就是一个天然的保障,如果风军想偷袭己方的后勤,来攻平乡,虎贲军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平乡是它莫国的城镇,里面住着莫国的百姓。

    也正因为有这一层的原因,任放和聂泽才敢放心大胆的只留两万人驻守平乡,有恃无恐。

    川贞联军攻破霸关,进入风国境内之后,平原军和三水军并未马上回国救援,而是去往了平乡。这是梁启的主意。敌将我弱,敌众我寡,即使平原军和三水军返回到国内救援,也没有与川贞联军做正面抗衡的实力,最多可以起到牵制的作用,但那样己方的形势依旧被动。

    若想化被动为主动,就得出奇制胜。梁启的奇招正是偷袭平乡,彻底摧毁川贞联军的后勤据点。

    对于这个策略,萧慕青也不是没想过,但觉得其中的风险太大。他倒不是担心平乡难打,而是顾忌莫国的虎贲军。即便莫国把平乡借给了川贞两国,但平乡毕竟还是属于莫国的,己方前去攻打,近在咫尺的虎贲军可能会视而不见吗?

    一旦虎贲军前来增援,以己方的纯步兵去打对方的纯骑兵,那是自己找死。再者说,两军交战,很可能会把莫国*进伐风同盟中,现在风国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再多个莫国,那更是雪上加霜,危在旦夕。

    所以萧慕青觉得偷袭平乡的主意确实很好,但却不能那么做。他把他心里的顾虑详细向梁启说了一遍,讲清利害关系,希望他慎重行事,千万不可卤莽。

    梁启对于萧慕青的顾虑报以一笑,信心十足地说道:“进攻平乡之前,我得先去躺虎贲军的军营。”

    萧慕青皱起眉头,眼神怪异地看着梁启,莫国是未与川贞结盟,也未加入伐风同盟之中,但这并不代表梁启去莫军的军营就安全,万一人家起了歹意,以梁启这种书生一样的文将,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人家砍的。

    看出萧慕青在担心什么,梁启笑道:“慕青,你放心,莫军不会对我不利的,他们也不敢,毕竟莫王是倾向我国的。”

    “你怎知道?”萧慕青疑问道。

    梁启说道:“莫王能顶住压力,没让莫国加入伐风同盟这一点便可证明。再者说,当初我军与桓军交战的时候,莫军向我军派出了向导,如果这不是莫王的意思,莫军是绝不敢这么做的。”

    细细想想,他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但邱真还是觉得梁启去莫国的虎贲大营太冒险。

    见他愁眉不展,梁启又道:“我又不是一个人去,会带着元让一起,哪怕莫军有生出歹心,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有上官元让同行,对莫军而言确实能起到震慑的作用。萧慕青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难道,非去不可吗?再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没有了。”梁启摇头说道:“如果我不亲自走一趟,想办法说服虎贲军,等我们偷袭平乡的时候,弄不好虎贲军真的会突然杀来呢!”

    萧慕青再无话可说。

    他很了解梁启这个人,梁启善出奇谋,喜让旁人去冒险,但他自己绝不会去涉险,他的观念一向是统帅为军中核心,军中任何人都可以去牺牲,惟独统帅不能死。既然现在他非要去往虎贲军大营,想必梁启心中已有十成的把握了。

    萧慕青猜的没错,梁启虽不敢说有十成十的把握,但八、九成还是有的。

    事情敲定下来,梁启不再耽搁,只带上两名侍卫还有上官元让,一行四人换上便装,骑快马去往虎贲军大营。

    虎贲军为莫国的精锐骑兵军团,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动用的,即便是与风国联手灭宁的时候,莫军打的那么艰苦,邵方也未舍得把虎贲军派上前线。

    由于是骑兵军团,虎贲军的大营即宏伟又宽敞,方圆得有七八里地,这还不算外围的马场。

    梁启和上官元让四人刚刚接近虎贲军大营,还没靠近辕门,便被巡逻的骑兵小队拦了下来。

    为首的队长打量一番四人,心头暗颤,他没注意到旁人,而是被上官元让的气势吓了一跳。

    现在上官元让虽然只着便装,但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人气势,这种气势即有他的自信,也有他不自觉间流露出的灵压。

    骑兵队长的目光停留在上官元让身上好一会才挪开,他是军中老兵,见过的武将众多,心里能断定出对方绝非平凡之人。

    他态度还算客气地问道:“诸位,这里是虎贲军大营,闲人止步!”

    梁启含笑拱了拱手,说道:“我们是来找贵军的主帅,南延南将军的!”

    “哦?”骑兵队长表情一正,忙问道:“请问,你们是……”

    梁启毫不避讳,直接报上自己的姓名,说道:“我叫梁启,是风国三水军主帅。”

    啊?骑兵队长以及周围的骑兵们同是吸气,风军不是正和川贞联军交战吗?三水军又是风军的主力军团之一,其统帅怎么突然跑到己方的大营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骑兵队长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急忙拱手施礼,说道:“原来的梁将军,失敬失敬,哦……请梁将军和诸位将军先在此处稍等,容我回营向将军禀报!”

    “烦劳你了。”

    “梁将军客气!”

    那骑兵队长向手下人使个眼色,然后独自拨马回营,向虎贲军统帅南延禀明情况。

    听闻梁启要见自己,而且现在人已在营门之外,南延也颇感惊讶。自己和梁启从未见过面,更谈不上交情,他突然前来,肯定不是为了拜会自己,难道……

    身为虎贲军主帅,南延是名文武双全的大将,他细细琢磨了片刻,而后仰面大笑,基本已猜测出了梁启的来意。

    风国国内局势紧张,梁启肯定没闲心来和自己攀关系,而调兵遣将,那是大王说了算,自己无权决定,所以梁启也肯定不是来借兵的,除去这两点,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他的真正目的是平乡。

    想清楚这一点,南延面露得意之色。他和梁启都是一军统帅,在各自的国家也都是上将军,按理说梁启前来拜会,他应该出营相迎,但南延安坐在中军账内,文丝未动,只是轻描淡写地挥了下手,说道:“请他进营吧!”

    跑来报信的队长略皱眉头,心里嘀咕,将军的架子也够大的,即使不出营相迎,至少也应该出帐相接,不过看将军的架势,似乎都没有起身的意思。骑兵队长不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时间不长,梁启、上官元让四人被莫兵带到中军帐前。举目瞧瞧,营帐的门口只有侍卫,却没有将领的身影,显然南延连营帐都未出。上官元让咬了咬牙,冷声嗤道:“此人名气不大,架子可不小呢!”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仅营帐周围的侍卫们听的清清楚楚,就连帐内的南延也有听到。南延脸色一沉,梁启是主动上门来求自己的,竟然还敢如此无礼,出言不逊,也太过目中无人了。

    第851章

    侍卫进入中军帐,向南延禀报,梁启已到帐外。

    “让他近来!”这回,南延连个‘请’字都没说。

    梁启和上官元让进入大帐,另两名随从则留在帐外。

    他二人进去帐中,抬头一瞧,大帐里的人并不多,两旁只站有四名护将,居中而坐的一位,四方脸,浓眉环眼,高鼻大嘴,五官粗犷,连鬓胡须如钢针一般,坐在那里,不怒而威。

    他俩在打量南延,后者也同样在打量他俩。梁启是白脸,上官元让是黑脸,梁启中等身材,而上官元让则魁梧雄壮,梁启斯斯文文,上官元让豪放外露,两人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反差。

    见对方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说话,梁启微微一笑,毫不介意,拱手说道:“南将军,在下梁启,久违了!”

    “呵呵!不敢当!”南延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这个架子大却名气小的莫国将军,哪能入梁将军的法眼啊?!”

    这回未等梁启说话,上官元让已回手点点自己的鼻子,说道:“刚才那话并不是梁启说的,而是我讲的。”

    闻言,南延转目,看向上官元让,注视了他片刻,方慢条斯理地问道:“不知,这位将军尊姓大名?”

    上官元让嘴角微挑,脑袋稍扬,脸上露出的傲气丝毫不比南延少。他振声道:“我乃风国上将军,上官元让。”

    听到上官元让这个名字,别说南延心头一惊,就连站在他左右的四名护将也倒吸口凉气,身子下意识地向南延倾斜,做好防范,以备不测。

    南延愣了下,随后,站起身形,又把上官元让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这才拱手说道:“原来是元让将军,失敬失敬!”

    莫国并没有重文轻武的习俗,不过武将出身的南延还是打骨子敬重武将,轻视文将,而上官元让可不是一般的武将,勇冠三军,有万人不敌之勇,在风国素有‘万人敌’、‘无敌将军’的美喻,与宁军的交战中,纵横沙场,无人能与其匹敌,对上官元让的大名,南延早已如雷灌耳。

    别人说他名气小,他或许会受不了,但上官元让这么说,他的心情反倒好了很多。与战绩辉煌的上官元让比起来,他这位从没上过战场的一军之帅确实远远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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