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面面俱到,也不可能预防所有的意外发生。吴家庄的遇袭就是他没有想到的。

    唐寅和殷柔出来之后,汤文远和高诚海带着一干军兵走了进去。

    他们进去的快,出来的更快,只是出来之后,人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汤文远气得身子突突直哆嗦,怒声骂道:“畜生!简直就是一帮畜生!”

    唐寅把殷柔拉到院外,安抚她好一会,才让她的情绪平复一些,而后,他对跟出来的汤文远和高诚海说道:“汤大人、高大人,你二人立刻带公主回城,并严加布防,桓军随时都可能兵临城下!”

    公主?直到这时,高诚海才知道殷柔是公主,错愕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倒是汤文远早就料到了,此时听唐寅这么说,丝毫不感意外。老头子问道:“殿下,那您呢?”

    “本王得去趟龙门山,探一探桓军的主力是不是已在那里。”唐寅正色说道。

    还没等汤文远和高诚海阻拦,殷柔也用力地把唐寅拉住,眼中的泪珠还未干,颤声说道:“寅,不要去,太危险了!”

    “丛林之中,敌军再多,也留不下我。”唐寅信心十足地柔声宽慰道,接着他又看看汤文远和高诚海,继续说道:“癸亥军是桓国的主力军团之一,现在又有川国将领统帅,不可等闲视之,地方军的探子就算前去打探,恐怕也探不出来什么,反而还会白白搭上性命,只能由我亲自走一趟了。”

    “寅……”不管唐寅说得有多轻松,但殷柔就是不放心,吴石夫妇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哪放心让唐寅去涉险。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唐寅冲着殷柔一笑,随后,他向汤、高二人甩下头,示意两人赶快带公主回城。

    汤文远沉吟片刻,拱手说道:“殿下,让微臣随殿下一同前往吧,微臣虽已年迈,但灵武并未荒废,未必能帮上殿下什么忙,但也绝不会拖殿下的后腿。”

    唐寅闻言,暗暗点头,这位龙门郡的郡首倒是不错,非寻常的文官能比,身上有一股子将帅的气魄。

    他淡然一笑,说道:“汤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公主的安全也很重要,汤大人只要能保护好公主,就是对本王最大的帮助了。”

    虽然和唐寅接触得不多,但汤文远对他的个性也多少了解了一些,他的脾气太倔强,决定下来的事,简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汤文远无奈地叹口气,转头对殷柔说道:“既然风王殿下说能应付得来,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公主殿下,我们还是先回城吧!”

    殷柔还想劝阻唐寅,但后者已翻身上马,并向她扬扬头,含笑说道:“柔儿只管回城,等我回来便是!”

    最终,殷柔在汤文远和高诚海的劝说下,由大批的玉军精锐护送着,返回大平城,吴家庄这里只留下小队的军兵,对村民的尸体进行处理。

    目视着殷柔所在的队伍在视线中消失,唐寅这才拨转马头,快马加鞭,出了村子,直奔龙门山的方向奔驰而去。

    在距离龙门山还有好一段距离的时候,唐寅便下了马匹,将其绑在隐蔽之处,在庄稼地里步行前进。

    骑马的目标太大,他也担心桓军于龙门山外安插有眼线和暗哨,自己还没接近就先被人家发现了形迹。

    越是接近龙门山,唐寅便越发小心,前行的同时,双耳都支起来,聆听周围任何细微的声响。

    没过多久,唐寅穿过庄稼地,钻进山林之内。进了林子里,他如鱼得水,在树梢之上,连续施展暗影飘移,身形时隐时现。

    在林中向前穿行了许久,唐寅突然收出身形,蹲在一根树枝之上。

    他眯缝起眼睛,扒开树叶,向下观望。只见树下的乱草丛中正蹲有两个人,如果不仔细分辨,还真不容易发现他俩的存在。

    这两人面上黑一道白一道,活生生两只大花脸,身上有甲,却没有头盔,本来甲和衣装都是褐色的,但由于长时间没有清洗擦拭过,此时已快变成黑色的了。

    他俩蹲在草丛当中,一边伸长脖子向四周张望,一边低声聊着天。“这一个来月不是爬山就是钻树林,天天啃干粮,他娘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昨天晚上,第一兵团那边的兄弟出山攻打了一个村子,还带回来不少鸡鸭猪狗什么的。”

    “没带回来女人吗?”

    “听说把人都杀光了。”

    “鬼才信他们,有女人也被他们自己扣下了。唉,一个多月没开荤了……”

    他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头顶上方有哗啦啦的树枝响动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上观望,他俩只看到一面黑影向自己的头顶落下来,二人正要大叫,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手掌已扣在他俩的头顶。

    呼!两名大汉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身体便被黑色的火焰所吞噬,丝丝的雾气由他二人周身散发出来。

    唐寅收手,两具失去精华的尸体像是两摊烂肉,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唐寅仰起头来,将空中飘荡的灵气吸入体内。

    随后,他在两具尸体之间盘膝而坐,进入冥想状态。和他判断的一样,癸亥军的主力确实已追踪过来。

    一开始,癸亥军是重点向北面和东面展开追查,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突然改变的方向,向西面进行追踪,也正是因为这样,癸亥军的速度比唐寅和殷柔慢了好几天。

    至于偷袭吴家庄的,正是癸亥军的第一兵团,据说还是由川将韩石亲自率领。

    而现在,癸亥军的主力正驻扎于山林深处,以唐寅自己的推断,估计癸亥军正在筹划如何进攻大平城。

    唐寅以黑暗之火的死亡燃烧化掉两名桓军暗哨的尸体,就地换上桓军的军装和盔甲,然后向树林深处走去。

    就目前来看,癸亥军内对具威胁的不是那些桓兵桓将,而是那名川将韩石,唐寅想找机会,试试能不能把韩石杀掉,只要除掉此人,癸亥军便不足为虑了。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军统帅的优劣与否,会直接影响到全军的战力。

    像癸亥军这样的军团,如果继续由其统帅严熙指挥,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若是由韩石指挥,便会成为一支神出鬼没的虎狼之师。

    有了桓军的军装做掩护,为唐寅创造不少便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林中行走。这一路走来,碰到的岗哨有十多处,暗哨则无法统计,可见桓军营地四周守卫之森严。

    等唐寅接近桓军驻地时,再想继续深入,已然没有可能。

    在桓营的进出口处,皆有修灵者看守,以洞察之术巡视进出的军兵,唐寅绕着桓军的大营走了一个多时辰,竟未发现一处可让自己混进去的破绽。

    他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混入桓军驻地的打算,潜伏在驻地之外,耐心等机会。

    就算这次不能杀掉韩石,至少也得吸食掉一名桓军的将领,让自己能掌握桓军接下来的动向和具体计划。

    唐寅藏身在一棵位于桓军驻地后身的老树之上,由下午,一直等到入夜,期间只看到桓兵进进出出,未发现一名桓军的将领,正在唐寅决定放弃,欲退出山林,返回大平城的时候,桓军后营门处又有了动静。

    一名穿着千夫长军装的大汉带着十数名桓兵,从后营地出来,同时还推出一辆马车。马车上盖有帆布,鼓鼓囊囊的,看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

    那千夫长鬼鬼祟祟,出来之后,一边向四周不停的张望,一边催促下面的军兵道:“快一点!他娘的,你们动作都给老子快一点!”

    他们一行人出了后营,直奔树林深处而去。唐寅看得真切,并没有打算行动。千夫长职位太低,不在他出手的范围之内,可是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第550章

    “于大哥,昨晚我们打的是村子,今晚是不是要攻城了?”一名桓兵边推车边问千夫长道。

    藏身于树梢之上的唐寅听得真切,心中顿是一动,听起来,这些桓兵似乎是第一兵团的人。

    那名千夫长横了桓兵一眼,沉声说道:“不该你*心的事就不要瞎问。”

    桓兵听千夫长口气不善,急忙赔笑道:“是、是、是,于大哥,兄弟多嘴了。”

    他们十几人在林中走了好一会,千夫长才下令停起来。他向四周望了望,说道:“就这里吧!拿家伙,赶快干活。”

    众桓兵们纷纷应了一声,其中有人把车上的帆布扯掉,从车上抽出来数把铁锹,分给其他的桓兵,众人拿着铁锹,在树林里开始快速地挖掘起来。

    林中黑暗,他们又没有点火把,只要距离稍微远一点就不可能看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不过唐寅拥有黑眼,躲藏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两眼冒出绿色的光芒。

    看清楚车上装的‘东西’,唐寅不由得皱起眉头。原来,车内装有十数具尸体,而且全都是女尸,各个都是一丝不挂、赤身**,下身还粘满了血污。

    难怪这些桓兵神神秘秘地跑到密林深处来挖坑,原来是想掩埋尸体,不用问,这些女人肯定是他们从山外抓回来的,在军营中被蹂躏致死。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不能让上面和其它兵团的人知道。

    “你们动作快一点!都给我记住了,今晚的事,谁都不许传扬出去,谁敢说出半个字,老子就把他的舌头割掉!”千夫长一边向周围观望,一边出言警告着。

    桓兵们忙的浑身是汗,人们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纷纷说道:“于大哥你就放心吧,兄弟们的嘴都严着呢,再说了,兄弟们也想着下次有这样的好事还能轮到自己头上呢!”

    千夫长冰冷的表情缓和一些,耸肩一笑,回头说道:“只要你们嘴巴紧一点,以后有好事少不了你们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正前方有灵压波动,他急忙正过头来,还想拢目细看,以暗影飘移直接闪到他近前的唐寅伸出燃烧着黑暗之火的大手,死死扣住他的喉咙。

    千夫长嘴巴大张,想要叫喊,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身体瞬间被黑暗之火所笼罩,灵魂燃烧将他身体内的精华一点点的剥离出来,化为灵气,最后散到体外。

    丧失全部精华的尸体像是一个破布娃娃,慢慢瘫倒在地,不远处正在挖坑的桓兵们还没有注意到千夫长已死,正奋力的抡着铁锹干活。

    唐寅看眼地上的尸体,接着,抬起头来,嘴角撩起,带着狞笑,眼中闪烁的绿光像是两只绿色的小灯泡,阴森又恐怖。

    他下垂的双手已完全被黑暗之火所覆盖,一步步的向众桓兵走去……

    这些桓兵很能干,效率也很快,只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此时挖出来的大坑反倒成了自己的埋骨地。

    只是顷刻之间,十余名桓兵便被唐寅吸食殆尽,期间连叫声都没有发出来,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坑底。唐寅在坑边席地而坐,闭眼冥想。

    通过千夫长的记忆,他了解到不少桓军的信息。现在癸亥军已经掌握了唐寅和殷柔就在大平城的情报,并且决定下来,明日一早便向大平城进发,进行一场不计代价的攻城战。

    癸亥军的第一兵团是主力兵团,在全军当中战力最强,军兵最为精壮,深得韩石的赏识,明日的攻城战,第一兵团也被韩石当成王牌,作为正面进攻的主力。

    了解到这些信息,唐寅陷入深思。癸亥军现在的兵力虽说不到十万,但也在八万往上,而且是正规的中央军军团,大平城的兵力有三万左右,作为防守的一方,这样的兵力已经显得捉襟见肘,何况就这三万来人还是东拼西凑的地方军,和癸亥军做正面交锋,十有八九是坚持不下来的。

    一时间,唐寅也想不出太好的应付之策,他站起身形,把车上的那些女尸一并拖进坑内,随手拿起一把铁锹,就地掩埋。

    时间不大,这只大坑便被唐寅填平,他又把马车赶到别处,这才抽身退出树林。

    唐寅离开龙门山,找到自己藏于隐蔽之处的马匹,骑马快速返回大平城。一路上,唐寅也是边走边观察,现在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硬敌癸亥军不太现实,只能想其它的办法。

    他一路催马狂奔,百余里的路程,他只用一个多时辰就跑到了。等他回到大平城内,殷柔、汤文远、高诚海等人全部迎了出来。

    殷柔快步来到唐寅的近前,仔细打量他的周身,见他身上无伤,这才放下心来,不无担忧地埋怨道:“寅,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

    唐寅一笑,说道:“想打探出有用的消息,就得花点时间嘛!”

    汤文远和高诚海双双拱手施礼,然后如释重负地说道:“风王殿下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顿了一下,汤文远又正色问道:“殿下,现在桓军的情况如何?”

    唐寅幽幽说道:“目前桓军正在休整,是在大举进攻之前做最后的休整。”

    听闻这话,在场的众人无不倒吸口凉气。汤文远紧张地问道:“那……那桓军会在何时来攻?”

    唐寅看了看周围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明日一早。”

    这句话,可把众人吓得不清。高诚海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这么快……我们,我们还有好几支援军没有赶到呢,现在总共才三万人啊!”

    “癸亥军的兵力在八万之上,而且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一战的准备,此战要如何来打,诸位大人都说说吧!”

    在众人的簇拥下,唐寅拉着殷柔走进大堂,居中而坐,说话时,两眼射出精光,环视下面的众人。

    不等旁人说话,高诚海已急声说道:“桓军的兵力太多了,数倍于我,而且还是桓国的中央军啊,我方必定不敌,还是……还是先撤退吧,放弃大平城……”

    他话音未落,汤文远勃然大怒,他质问道:“我们能撤得走,可大平城的数万百姓也能撤得走吗?现在弃城,岂不是把全城的百姓扔进虎口,吴家庄的惨状你不是未见吧?!”

    高诚海被训斥得身子一哆嗦,他急忙改口道:“郡首大人,下官……下官是意思是让风王殿下和公主殿下先撤离大平城,下官身为城主,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与全城百姓共存亡。”

    汤文远冷哼一声,未再看他,他向唐寅和殷柔拱手说道:“两位殿下,高大人所言也无不道理,桓军将至,我方将士实难抵御,两位殿下还应尽快撤离才是啊!我等地方官员,必会在大平城与桓军死战到底,拖住敌人。”

    “撤到哪去?”唐寅反问道,不等汤文远答话,他又道:“现在龙门郡全郡的军兵基本都在这里,你要本王跑到哪里能安全?以寡敌众,以弱战强,未必就一定会输,身为一郡之首,不谋破敌之策,只想死战到底,以身殉国,难道这就是称职吗?以本王来看,汤大人还不如高大人呢,依高大人的办法至少还能保住三万将士的性命,而你与敌力战的办法,只会把将士们和全城的百姓统统害死。”

    汤文远被唐寅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晌,方问道:“风王殿下可有良策?”

    “你在问本王?”唐寅气乐了,说道:“你是本地的郡首,对本地应该了如指掌才是。现在已经知道敌军会何时来攻,你这位郡首是不是也该想想哪里适合设伏,哪里可以打敌军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啊?”

    老头子现在是有些被急糊涂了,听唐寅这么一说,他眼睛顿是一亮,对啊,自己怎么只想着要坚守城邑,而忽略了出城作战、主动出击的策略。

    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更何况己方是地主,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并非一点取胜的机会都没有。

    汤文远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连连点头应道:“殿下教训得极是,请容微臣好好想一想,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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