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熊飞的喝令之下,桓军前军将士以鱼鳞阵的阵形顶了出去,对西嚣关展开了强攻。

    由于西嚣关已是最后一关,关内守军必然会殊死抵抗,熊飞、熊义兄弟皆预感到此战要比前两关难打,只是没想到,西嚣关的防御比他二人预想中的要强上千百倍。

    随着桓军阵营进入到关前百步,城头上的守军开始射出箭阵。

    那一瞬间,就仿佛西嚣关的城头上升起一面乌云似的,密集的箭矢飞射到空中,遮天蔽日,让下面的人感觉天色都好像一下子黑了下来。

    叮叮当当!箭矢像雨点一般落进桓军的阵营当中,击打着人们顶起来的盾牌上,噼啪作响,许多箭矢穿过盾牌的缝隙,射伤到下面的桓兵,只见桓军阵营之内,不时有人惨叫着扑倒在地,可人一旦倒下,周围的同伴连施救的机会都没有,伤者的身躯便立刻被箭雨所覆盖,仿佛身上长起一层黑草似的。

    这仅仅是第一轮箭阵,接下来,是第二轮、第三轮……西嚣关上射出的箭矢好像永无止境,即便推进的桓军已经顶起严密的盾阵,可仍有军兵在成群成片的扑倒在乱箭之下。

    在后方指挥的熊飞、熊义二人脸色大变,他两兄弟与安军交战过不下数十场,但还从没见过安军箭阵有如此厉害的时候,密集恐怖,持续不断,一波连着一波,真像是天上下起了箭雨。

    “西嚣关内的安军怎么这么厉害?我军将士竟然连推进到关前都困难!”熊飞眉头紧锁,握在掌心里的缰绳都发出嘎嘣嘣的声响。

    熊义亦是面色凝重,他注视着对面城头上的守军,喃喃说道:“大哥,我突然觉得镇守西嚣关的守军不像是安军,而是风军!这样恐怖的箭阵,我们只有和风军打仗时才见到过……”

    听闻这话,熊飞倒吸口凉气。风军?他惊道:“兄弟,你认为风军在西嚣关?那不可能啊!风军明明是跟在我们的后面,怎么可能会突然跑到我们的前面,进驻到西嚣关了?”

    “是啊!我也希望这是不可能的!”熊义暗叹口气,不过,看着西嚣关的箭阵,却让他不得不产生这样的怀疑。

    桓军在推进到西嚣关关前三十步的时候就推进不下去了,到了这里,守军的箭阵变得更加凶狠、猛烈,即便是将士们顶着盾牌,往往都能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箭阵压倒在地上。

    随着伤亡的不断增加,前面的桓军开始生出怯阵的心理,人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都没有靠到敌城的近前,仅仅是在半路上就要被打退回去,这种情况在桓军以往的战例中还从没有发生过。

    熊飞见状大怒,随即把身边的亲兵卫队都派了出去,让他们在战场上做督战,凡是那些临阵退缩或者畏缩不前的将士,可就地正法。

    在他的高压之下,怯阵的桓军将士们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关硬往前推进,此时,他们每推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要牺牲成百上千将士们的性命。

    战斗已经足足打了一个多时辰,桓军将士才勉强推进到西嚣关的城下,接下来,人们架起云梯,对西嚣关展开近距离的肉搏战。

    没有抛石机的远程辅助,也没有箭楼、冲车等大型武器的帮助,桓军将士是纯靠着人力向上强攻,当然,如果守军斗志不强,他们这样的强攻或许还能把对方吓倒,可守军若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强军,这样的进攻无疑是自杀。

    熊义猜得没错,此时镇守西嚣关的守军当中,除了大批的安军之外,还有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的平原军。

    早在桓军还没有向空桑山进发的时候,平原军就已先悄悄转移到了这里,并于西嚣关内巩固城防,囤积物资、粮草,要在这里与桓军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

    桓军没有任何的大型攻城武器,单靠人力强攻,在平原军看来这简直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别说现在桓军投入进攻的兵力还不多,哪怕再多上十倍,他们也不怕,照样有信心把敌军挡于关外。

    当桓军在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的时候,头顶上的滚木、擂石多如冰雹,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的箭矢,桓军士卒是爬上去一批,被打下去一批,城墙之下,业已堆满了桓军将士的尸体。

    双方的战斗由上午战至傍晚,桓军非但未能登上西嚣关城头一步,反而自身伤亡惨重,最后熊飞熊义不得不鸣金收兵。

    一场激战下来,毫无建树不说,还损兵折将两万余众,熊飞、熊义见到陆辰、金胜、姜阳时,连头都抬不起来。

    熊氏兄弟毕竟是自己的属下,陆辰不好表现得太护短,当众把两人训斥了一番,而后和金胜、姜阳一核计,决定等到明天天亮,由己方的主力大军来攻城。西嚣关是他们返回本土的最后一道障碍,哪怕用人堆,也要把西嚣关打下来。

    翌日,由陆辰、金胜、姜阳三名统帅亲自指挥的攻城战开始了。六十万大军的强攻,让西嚣关外除了桓军再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桓军的兵马,铺天盖地,无边无沿,还没开始发动进攻,单单是这份骇人的气势,就足可以让任何对手心折。

    西嚣关内的安军已吓得脸色煞白,两腿直打哆嗦,若非有平原军在,此时他们恐怕早就要开关投降了。

    安军在怯战,平原军将士的心情也都很紧张,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要说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只不过风军和安军的根本区别在于后者面对强敌的时候往往是不战自乱,而前者则能在强敌面前被激发起更加强劲的战斗力。

    第609章

    桓军的人海战术在西嚣关没能发挥出作用。

    首先西嚣关地势险峻,位于山谷之间,两侧皆为悬崖峭壁,桓军攻城时只能进攻一面城墙,无法做到四面围攻,兵力再多也没用,在西嚣关前完全施展不开。其次,平原军的参与防守使西嚣关变得固若金汤,装备上安国提供的钢盔钢甲,平原军的防御得到全面提升,投入到攻防战中,更难被敌军杀伤,而他们的反击则能对敌军造成最大程度的杀伤。

    由陆辰、金胜、姜阳三人统帅的六十万桓军在西嚣关前整整强攻了三天三夜,却一直未能撕破守军的防线,西嚣关外业已是堆尸如山,血流成河。

    攻城战受阻,这对桓军已经很不利了,可祸不单行,风国的百战军和直属军以及安国的阎喜一部又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突然出现在空桑山,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了先前被桓军攻占的并封关和中曲关,如此一来,桓军就等于被困在了中曲关和西嚣关之间的这三十多里的山道当中。

    桓军的出路和退路皆被风、安两军所封堵,成了瓮中之鳖,局势急转直下,一下子陷入到岌岌可危的困境当中。

    陆辰、金胜、姜阳三名军侯显然也未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一时间都有些慌了手脚,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想明白己方上当了,敌人早已算准己方要在空桑山的南路突围,事先做好了埋伏,并封关和中曲关的轻易失守是敌人有意为之,乃引敌深入之计,可己方恰恰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贸然深入,结果才导致今日的困局。

    现在他们弄清楚这一切也晚了,数十万的大军困于空桑山内,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要命的是所带的粮草还不多,这可如何是好?

    心神大乱的陆、金、姜三人仓促下令,全军做两面突围,一路继续强攻西嚣关,另一路调转回头,反攻中曲关。

    当桓军深入的时候,中曲关很好打,前后仅仅用了三个时辰就把中曲关拿下了,现在他们要反攻回来,却遭到守军的迎头痛击。

    空桑山内的关隘本就是西强东弱,由西往东打极为困难,而且此时在中曲关驻守的可是百战军、直属军以及阎喜一部的主力大军,没有任何大型武器辅佐的桓军想打下中曲关,那比登天还难。

    桓军的攻势由早上开始,一直战到傍晚,将士们连城头的边都没碰着。

    苦战一天,全军疲惫,正当桓军打算撤退作休整的时候,城中守军突然反杀出来,为首的一员大将正是素有风国第一猛将和战神之称的上官元让。

    由上官元让统帅的反击,其攻势之凶猛,甚至远胜桓军攻城时的攻势,早已疲惫不堪的桓军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被冲出来的风军杀得大败,死伤者不计其数。

    上官元让也没有一再追杀,等桓军溃逃跑远后,便收兵撤回中曲关内。

    进攻中曲关的大败,让桓军明白了一点,想要由后方突围出去已然没有可能,唯一的出路就是西嚣关。

    走投无路的桓军对西嚣关又展开了更加疯狂的强攻,全军上下以军团为单位,分成数波,日夜不停的攻城。

    不过西嚣关内的守军数量也不少,除了十万的平原军外,还有十多万人的安军,加上战前准备充足,抵御桓军的攻势倒也不算很艰难。

    双方的这场攻坚战加拉锯战,一打就是一月有余。

    期间,已经数不清楚桓军对西嚣关进行了多少次猛攻,但一个月下来,西嚣关的关头依旧挂满了安国的国旗,桓军依旧无法跨越雷池半步。

    在这一个月的战斗当中,桓军死伤惨重,仅仅在西嚣关外阵亡的将士就已超过了十万人。

    放眼望去,城墙外的尸体垒起有两丈多高,城外的桓军如果冲到尸体上面,距离城头只有一丈之遥,只要有人靠墙而站,另一人踩着他的肩头就能直接爬到城头上。

    不过打到现在,桓军上下已然弹尽粮绝,别说粮草被吃得精光,就连军中的战马,甚至是中曲关至西嚣关之间的杂草、树皮都被啃光,接下来,桓军再想填饱肚子就只能吃人了。

    战斗至此,桓军上下斗志全无,全军将士饥肠辘辘,要命的是各种疾病又开始蔓延,本就所剩不多的可战之兵又大批的病倒,无力再投入战斗。

    在这种情况之下,桓军除了投降别无它路,可是,风、安两军却没有任何要接降的意思。

    风军不愿收纳降军,这是一贯的传统,而且聂泽也再三表示,想要速胜桓国,就得把桓国打痛一次,痛得它刻骨铭心,日后的仗也就容易打了。

    安军不肯接降,那就更简单了,桓军在安国南征北战这么久,给安国造成的损失高到无法估量,安人对桓军的仇恨可想而知,现在自己胜券在握,哪里还肯接降桓军?

    风军和安军想到一起去了,皆不肯接降,即便有桓军士卒打着白旗前来投降,也被两军将士在城头放箭无情的射杀掉。

    六十万众的桓军,被困于空桑山,前前后后共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时间,最终,这次由三大军侯所统帅的桓国大军在空桑山内全军覆没,即便陆辰、金胜、姜阳三人也未能幸免。

    这一战,是五国之争爆发以来桓国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战,至此,桓国的四大军侯全部阵亡,桓国的主力中央军损失殆尽,仅此一战,桓国元气大伤,桓军基本退出了这场五国之争的战场。

    空桑山战役影响巨大,不仅最大限度地削弱了川桓联盟的军力,而且还让形势同样不乐观的安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安国南方的战局也随之发生扭转,原本被川军追着屁股打的安军,还能时不时地调转回头,主动对川军发起攻势,这若放到以前,简直就是无法想像的事。

    当空桑山一战的战报传到唐寅那里时,正值他统帅风玉联军刚刚攻陷桓国的都城大兴。

    看到这份由萧慕青亲写的战报,唐寅喜出望外,当场便连赞了数声好,此战一胜,桓国军力已名存实亡,日后再不足为虑。

    这场战斗当中,聂泽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是他的料事如神,算准了桓军的动向,提前布置好天罗地网,才有了这场决定性的胜利。

    唐寅在回书当中重赏聂泽,并令萧慕青统帅平原军、直属军、百战军由空桑山开拔,向桓国境内进军,协助自己这边,追击逃亡到鹿台的黎昕和桓国朝廷。

    现在,唐寅是把桓都大兴打下来了,不过这里已差不多是座空城,凡是能被带走的东西都已被黎昕带走,就连城中的百姓都跑得七七八八,所剩不多,若大的都城,空空荡荡,犹如鬼城。攻占了一国之都,非但没有缴获到金银珠宝,甚至连军备、物资都没有得到,对于这样的战果,唐寅当然不满意。

    在风玉联军攻占大兴的第二天,倒是暗箭带着二十万两的白银回来了。

    听闻消息的唐寅颇感意外,令人把程锦找来,问他是从哪得到的这么多银子。程锦一五一十的向唐寅说明,原来在大兴附近有一座月秀山庄,里面住的是桓国一位出名的大财主,家财万贯,资产丰厚,这二十万两银子正是月秀山庄给予风军的资助,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平安,让风军别去骚扰月秀山庄。

    唐寅听后忍不住笑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大财主,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白银,当真是财大气粗啊!唐寅对此事只是笑笑,并没太往心里去。

    这天,唐寅陪殷柔和灵霜吃过午膳后,在王宫内呆得无聊,换上便装,只带阿三阿四二人悄悄出了王宫,在大兴城内闲逛。

    自风玉联军占领大兴以来,军纪严明,即未屠城,也未四处抢掠,原本逃离都城避难的桓国百姓们有不少人又回到城内,其中返城最多的是商贩,数十万的风玉联军入住都城,要吃要喝要买东西,这么大的商机商人们又哪会错过,此时城中的大街小巷已开始有了人气,和风玉联军刚进城时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唐寅和阿三阿四东瞧瞧、西望望,倒也觉得甚是有趣。知道殷柔和灵霜都爱吃些零食,唐寅还特意从路边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些干果和蜜饯等小吃。

    王宫位于北城,走不了多远就会到北城门,看这里已没什么好逛的了,唐寅和阿三阿四正要转身往回走,这时候,从北城外跑进来一群军容不整的玉军。

    这些玉军一个个盔歪甲斜,不少人脸上还挂着彩,鼻青脸肿的,互相搀扶着,骂骂咧咧的往城内走来。

    见状,唐寅暗皱眉头,心中纳闷,好端端的,玉军这是被谁给打成这副模样了?

    他正要上去询问,倒是有看守城门的玉军先涌了过去,一个个瞪大眼睛又惊讶又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兄弟们是被谁给打了?”

    第610章

    看着围拢过来的己方兄弟,那些盔歪甲斜的玉军气呼呼地说道:“别提了!我们是被月秀山庄的人给打了!”

    “月秀山庄?你们怎么和月秀山庄起了冲突?”

    “听说月秀山庄给了风军足足二十万两的银子,可我们玉军连毛都没捞到一根,我们几个不服,今天便去月秀山庄找他们理论,结果就被打成这样了!弟兄们,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你们可要帮我们出头啊,不然桓人岂不要以为我们玉军好欺负?!”

    对于月秀山庄资助风军二十万两银子的事,玉军多少也都听说过,本就在心里憋着一股子怨气,现在月秀山庄又把自己人给打了,这下可就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线。

    守军的一名千夫长气的怪叫一声,怒骂道:“他娘的,他们以为讨好了风军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敢欺负到我们玉军头上,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顿了一下,他侧头喝道:“兄弟们,随我去月秀山庄,不把那些打人的凶手揪出来法办,我们绝不罢休!”

    “对!我们去找月秀山庄算账!”玉军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由千夫长带头,带上数百军兵,气呼呼地出了北城,直奔城外的月秀山庄而去。

    就在不远处的唐寅看得清楚,听得真切,暗暗摇头,感觉好笑,这些玉军,说白了就是去敲人家的竹杠,结果竹杠没敲成,自己反被人家爆打一顿,吃了闷亏。

    见这么多的玉军浩浩荡荡的去找月秀山庄算账,阿三阿四同是一皱眉,向唐寅说道:“大王,要不要去把他们拦下来?”

    正所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己方曾收过月秀山庄二十万两银子的资助,理应保障月秀山庄的安全。

    唐寅揉着下巴,沉吟片刻,点点头,对阿四说道:“阿四,你去找程锦,向他知会一声。”

    阿四拱手应了一声是,转身往城内跑去。等他走后,唐寅又向阿三甩下头,笑呵呵地说道:“走,我们也看看热闹去!”

    其实唐寅对这个月秀山庄还是蛮好奇的,一下子出手二十万两白银,这需要很大的魄力,而且也必然精于世故,但现在又敢出手打伤玉军,实在匪夷所思。

    月秀山庄距离大兴并不远,连十里都不到。其实所谓的山庄,就是一家大宅子,根据远远观望所做的估算,这月秀山庄比起大兴的王宫来也小不了多少,院墙垒得像城墙一般,里面的建筑亦是高大恢弘,即便没有进入其中,也不难想像到里面的奢华。

    在唐寅印象中,风国国内能住得上这么雄伟壮观庄园的,只有范敏的范家。

    看来,这月秀山庄的主人在桓国也算是属一属二的大富豪了。唐寅转头问身边的阿三道:“这月秀山庄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据说是姓万名贯。”阿三回道。

    “嗤!”唐寅实在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万贯!这万贯的爹娘当初能给孩子取个这样的名字,那是有多爱财啊!

    阿三也笑了,低声说道:“虽说这名字俗是俗了点,不过倒也人如其名,家财万贯啊!”

    唐寅点点头,未再多问,继续向月秀山庄近前走去。这时候,以那千夫长为首的玉军皆已站在月秀山庄的大门外,向里面连声叫骂,喊万贯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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