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聂泽和荀秀回到上京时,已是半个月之后,他们抵达上京的这一天很不巧,唐寅并未在城内,而是出城去狩猎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驿站的侍卫们也说不清,可能会当天回来,也可能要三五日。

    虽说唐寅不在,但邱真和上官元吉等大臣都在上京。聂泽带着荀秀去拜访左相邱真。得知聂泽抵京的消息,邱真有些意外,好端端的,他怎么从桓地跑回来了?

    邱真接见了聂泽,等后者说明这次回京的意图后,邱真不由得吸了口气。

    在风国的大臣当中,邱真思维之敏锐堪称佼佼者,聂泽刚把话说完,他便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己方若是把握好这个机会,李舒以后定能成为风国对川国的一个突破口。

    他向聂泽提议,别在城内等大王回来了,立刻带上荀秀去城外直接找大王,向大王禀明此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王定会重视此事。

    邱真的话正合聂泽心意,后者离开邱真的临时住所后,带着荀秀又马不停蹄的出城去找唐寅。

    唐寅狩猎的地方距离上京不近,要东行二十多里。那里是一大片广阔的山区,不过山势并不险峻,确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这次随唐寅一同出行的有上官元让、江凡等一干风国武将,另外殷柔也有随唐寅出来散心。

    当聂泽和荀秀赶到这里时,已是天近傍晚。

    狩猎了一整天,唐寅的收获颇丰,总共猎到两只鹿、三只山鸡、四只野兔,只不过他猎到的这些和上官元让比起来差了一截,不是说上官元让的猎物比他多出很多,而是他竟然猎到一头成年的黑熊,这可不是常有的事,需要有一定运气。

    此时,唐寅已决定在此地露营,等明日再继续狩猎。

    营地里十分热闹,帐篷一顶顶,篝火一堆堆,成群结队的风军将士围坐在篝火旁,边烤打到的猎物边嘻嘻哈哈的谈笑。

    唐寅、殷柔、上官元让、江凡等一干人等也和普通的将士们一样,在篝火旁席地而坐。

    说笑之间,唐寅不时听到周围有嗡嗡的议论声,他举目向周围环视,见附近的侍卫们还在窃窃私语,他笑问道:“你们在偷偷摸摸地说什么?”

    见大王看向自己这边,有侍卫急忙摆手说道:“回禀大王,没……没什么……”

    “不说实话可是欺君之罪!”唐寅故意冷下脸吓唬道。

    说话的那名侍卫吓得一哆嗦,低声说道:“大王,我等……我等在讨论是元让将军的箭法好还是江凡将军的箭法好。”

    “哦?”唐寅眨眨眼睛,怔了片刻,仰面大笑起来,连连点头,说道:“我对此也很好奇啊,要不……”说着话,他转目看向上官元让和江凡,笑道:“你二人比试比试如何?”

    江凡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何况箭术本就是他的长项,以自己之所长比旁人之所短,那也是他一向不齿的。他连连摆手,说道:“大王,还是不必了吧……”

    不等他说完,上官元让已站起身形,不满地嚷嚷道:“什么叫不必了,难道我一定会输你不成?比就比!江凡,起来、起来!”

    他不由分说,硬是把江凡从地上拽起来,后者满脸的无奈,连连摇头。

    见上官元让和江凡要比箭法,周围的风将们也乐于看热闹,有人起哄,有人鼓掌,还有人上前打气加油的,口哨声四起。

    唐寅拉着殷柔也站了起来,问身边的阿三阿四道:“我们是不是抓了不少的野兔?”

    “是的,大王!”阿三笑呵呵地应道。

    “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唐寅先是看看天色,接着对上官元让和江凡说道:“你二人就比射兔子,看谁射的精准,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怎么比我都无所谓。”上官元让满不在乎地说道。

    江凡是被赶鸭子上架,他苦笑道:“末将亦无异议。”

    “好!”唐寅带着众人走到营地边缘,再往外走就是茂密的树林,他收住脚步,说道:“就在这里吧!”说话间,他令人把抓到的野兔搬过来。

    很快,有侍卫把一只只的木笼子提来,堆放到地上,打眼一瞧,少说也有数十只笼子,每只笼子里都装有一只或几只野兔。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没到天色大黑的程度,但光线业已十分有限。唐寅从侍卫那里接过弓箭,含笑说道:“我先试一试!”

    说着,他捻弓搭箭,侧头向一旁的侍卫吹声口哨。那名侍卫会意,快速地打开笼子。他刚把笼子的小门打开,里面的兔子便窜了出来,疯了似的往对面的树林里跑去。

    唐寅说道:“查数!”

    侍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念吟道:“一、二、三、四……”

    直至侍卫念吟到十二的时候,唐寅才将手中的箭狠狠射了出去。

    就听嗖的一声,箭支破风,快如闪电般飞进树林里,不偏不倚,正中逃进林中的那只兔子,由于箭矢的劲道太大,把兔子的身躯都贯穿,又向前翻滚出数米才停下来。

    现场先是一片安静,接着,叫好声四起,众侍卫们无不是连声欢呼:“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哈哈!”唐寅仰面大笑,随手一丢,将弓扔给旁边的侍卫,顺手把殷柔搂入怀中。

    看他得意的样子,殷柔哭笑不得,低声提醒道:“明明是元让将军和江凡将军要比试嘛!”

    唐寅脸上的笑意更浓,说道:“我只是做个样,他二人的箭法,可都远胜于我啊!”话是这样说,其实唐寅的心里也不是很服气的,他本就是个好胜之人,无论在哪方面。

    就在这时,有侍卫跑过来,插手施礼,说道:“大王,聂将军来了。”

    “聂泽?”唐寅一愣,喃喃嘟囔道:“他不是在桓地驻守吗,怎么跑到上京来了?”顿了片刻,他又笑道:“聂泽来得正好,赶上好戏了,快请他过来!”

    等侍卫走后,唐寅满脸坏笑地对上官元让和江凡说道:“元让、江凡,聂泽可到了,你俩要尽力啊,谁都不想在聂泽面前丢人显眼吧,不然传到百战军里,可有损各自的声望啊!”

    扑、扑!上官元让没有说话,低着头,向手掌里吐了两口唾沫,一副擦拳磨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江凡则感哭笑不得,哪有当着人家的面这么挑拨的,大王玩心一起,简直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第61章

    时间不长,聂泽带着荀秀于侍卫的指引下走了过来。看到唐寅,聂泽急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掸了掸浮尘,快步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礼,震声道:“末将参见大王!”

    说着,他又保持躬身施礼的姿态向旁偏了偏身,继续道:“参见王妃!”

    殷柔含笑点点头,没有多话,唐寅则走上前,托着聂泽的胳膊把他扶起,笑道:“聂泽,你这千里迢迢的从桓地跑到上京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聂泽刚要说话,唐寅又摆摆手,说道:“不过你来得刚刚好,正赶上元让和江凡比试箭法,你说说看,他二人谁能赢?”

    他这话可把聂泽问住了,论箭法,在风国恐怕还没人能比得上江凡,可是上官元让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当着他的面说他的箭法不如江凡,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这……”聂泽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唐寅也不想听他的答案,他笑呵呵地说道:“看来,你也是不知道,这回正好可以和我一起见证了!”说着话,他拉着聂泽走了回来。

    大王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聂泽也是满心的无奈,他回头向荀秀使个眼色,示意他少安毋躁,耐心等候。

    此时,上官元让已把自己的长弓拿了出来,搭上箭,对看守兔笼的侍卫沉声说道:“两只!”

    啊!周围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上官元让只拿了一支箭,难道他要用一支箭射两只兔子?

    要知道现在天色已经很暗了,尤其是对面的树林,更是漆黑一片,一只小小的兔子跑进去,常人恐怕连看都看不清楚,何况还是两只。

    正当众人暗自琢磨的时候,侍卫已把兔笼的小门拉开,两只兔子一前一后,双双窜了出去。

    “一、二、三、四……”和唐寅射兔的时候一样,侍卫开始有节奏的查数,“十一、十二、十三……”

    侍卫已经数到了十三,可上官元让仍未把手中箭射出去,只见他端着弓箭,眯缝着眼睛,双目眨也不眨地凝视着树林。

    过了这么久,两只兔子已逃进树林中有一段距离,不少将领已看不清楚兔子的方位,需要蹲下身形才能隐约看到两只兔子的踪迹。

    “十四、十五!”等侍卫数到十五时,上官元让终于把手中的箭矢射出。啾!破风声刺耳,箭矢飞入林中,如同有生命一般,精准的射在一只兔子的后臀。

    箭锋贯穿它的身体,箭尖在它额前探出来,不过箭矢去势不减,挂着兔子的尸体继续前飞,又射在另一只兔子的小腹上,这只兔子也被射得离地而起,挂在箭矢上继续向前飞,最后,就听嘭的一声闷响,连续贯穿两只兔子的箭矢狠狠钉在树干上,嗡嗡直颤,而箭矢的箭身则触目惊心地挂着两只野兔的尸体,血水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

    静!现场静得鸦雀无声,人们简直都看傻了眼,一箭双雕就已经很难了,而一箭双兔无疑是难上加难,一箭把双兔钉在树上,这份力道,这份精准,以及对时机的把捏,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上官元让挺直身形,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但大嘴撇撇着,就快咧到耳根下了,那副得意洋洋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刺眼。

    他学着唐寅的模样,把手中的长弓信手一扔,接着拍了拍巴掌,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周围众人所说,“这一箭,也就还算凑合吧!”

    哗——周围的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一时间,呼唤声四起,掌声如雷,有不少侍卫都激动得连连跳跃,忍不住振臂高呼:“战神、战神——”

    听闻周围雷动的欢呼声,上官元让更感得意,脸上也终于有了笑容,丝毫没觉得不妥,心安理得的享受人们的欢呼和赞美。

    如果换成旁人,恐怕没人会像他这样,或者说敢像他这样。毕竟唐寅也刚刚射过箭,但现在他的风头却完全压过唐寅,无论换成谁都会觉得不妥,自己终究是人臣,而唐寅则是王,但上官元让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

    反观唐寅,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痛快,反而笑得比谁都开心,欢呼声也属他发出的最大。唐寅是有颗好胜的心没错,但不代表他没有容人之量,这是他的优点。

    一旁的聂泽看得暗暗点头,像上官元让这样的人,恐怕只有在风国才有他生存的空间,也只有风王能容忍他的存在,若换成其他的君王,他都不知要被砍多少次脑袋了。

    上官元让斜眼看向江凡,嘿嘿怪笑道:“江凡,轮到你了。”

    江凡此时仍是满脸的无奈与苦笑,一旁有侍从快步上前,递过来他的紫金弓和紫金箭,江凡还没等去接呢,上官元让已阴阳怪气地说道:“对、对、对,赶快用你的紫金弓和紫金箭来和我比试!”

    听闻他的话,江凡差点笑出声来,随即向侍从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取普通的弓箭来即可!”

    侍从应了一声,急忙给他换了一把普通的钢弓和钢箭。

    上官元让表面上装着满不在乎地样子,实际上看得可仔细呢,他撇撇嘴,在旁仰望天际,风轻云淡地嘟囔道:“不用紫金弓、紫金箭,输了可别不认哦。”

    江凡只是笑了笑,并不和他斗嘴。将钢弓、钢箭拿在手中,先是掂了掂分量,又拉了拉弓弦,略微适应了一下,而后对看守兔笼的侍卫说道:“两只。”

    “咦,人家射两只,你也射两只,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不管江凡有没有听,上官元让仍在旁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人人都以为他是一根筋、直性子,毫无心机,实际上他也精得很呢,先是用话卡住江凡,让他用不了趁手的弓箭,然后再用话激江凡,意图搅乱他的心志。

    只不过江凡的心境静如止水,根本不受上官元让的影响。咔、咔!随着两声轻响,两只兔笼的门打开,两只兔子双双窜出,和前面的三只兔子一样,都是往树林的方向跑。

    “一、二、三……”侍卫照旧,有节奏地查数。

    现场一片寂静,人们大眼瞪着小眼,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凡。大家都想知道,江凡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来一箭射中两只兔子,如果是和上官元让同出一辙,那他无疑是输了。

    江凡赶上的这两只兔子都很健壮,跑得速度也快,只眨眼的工夫就一前一后的窜进林中。但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江凡始终都未看那两只兔子一眼,手中的弓也没有拉开,就那么垂首站立着,甚至连眼睛都像是闭着的,不过在场的将领们都能看得出来,江凡在侧耳倾听,而且他的灵压业已散了出去。

    上官元让故意装糊涂,低声嘟囔道:“如果自知不敌,就赶快认输吧,这里可不是睡觉的地方。”

    “十四、十五……”当侍卫又数到十五时,江凡的猛的抬起手来,紧接着,拉开钢弓的弓弦,没有任何瞄准的准备,直接把搭在弓上的钢箭射了出去。

    他的钢箭可不是向树林里射的,而是向斜上方射出去。

    嗖!钢箭直直的飞射到空中,一直飞到树林的上方才停了下来,紧接着,急速向下坠落。它下坠的速度比它被刚射出去时还要快,仿佛是从空中劈下的一道利电打进树林里。

    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上官元让在内,后者不自觉地张大嘴巴,两眼瞪得如铜铃一般,让人禁不住替他担心,再把眼睛瞪大点,眼珠子就得飞出来。

    只见那只向下急坠的钢箭穿过茂密的树枝,无比精准地落在最前面那只野兔的背上,随着咔嚓的脆响,箭锋由野兔的背后进,在其下腹探出,去势不减,又顺势插入泥土当中。

    这一箭,直接把这只野兔钉在了地上,而有意思的是,由于这支从天而降的箭来的太突然,后面的那只野兔连怎么回事都没看清楚,便一头撞在竖立在地上钢箭的箭杆上。

    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那只野兔撞得结实,向后连连翻滚,停下来后,它倒在地上,四肢抽搐,无论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一箭先射杀前面的兔子,然后再来个‘守株待兔’,让后面的兔子来不及做出反应被撞晕,如果说这不是巧合,而是江凡设计好了的,人们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评论江凡的箭术,太不可思议,太匪夷所思。

    和刚才上官元让射完箭时一样,现场寂静,鸦雀无声,不一样的是,这种寂静一直持续了下去,由始至终也没谁站出来为江凡欢呼。

    很简单,从上官元让的箭法中,人们能感受到他箭术的精湛,而在江凡的箭法中,人们只有一种感觉,恐怖,那是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

    上官元让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望望树林中一死一昏的兔子,再回头瞧瞧江凡,而后又望望兔子,再看看江凡,最后,他像泄气的皮球,肩膀垮下来,脑袋也耷拉下去,不过嘴上还不服输,一本正经地拍拍江凡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说道:“小凡,运气不错啊。”

    第62章

    江凡一箭射罢,现场一片沉寂,好不尴尬,最后还是唐寅最先拍手称赞道:“好!江凡的箭法果然名不虚传,哈哈!”说着话,他重新拿起弓箭,效仿着江凡刚才的手法,斜向天空射出一箭。只不过他这一箭射出去后真就飞到天上去了,箭矢并没有向下急坠的变向。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边搭上第二支箭矢,边侧头对聂泽说道:“聂泽,这次回京一定是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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