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华说道:“于将军立刻带两个兵团去攻巩城。巩城只是弹丸小城,里面囤积不下重兵,拿下巩城应是易如反掌,想必,叛军主力现已向南逃窜,众将军随本帅全力追杀!”

    “末将遵命!”众川将齐齐插手应是,随即展开分头行动。

    陈丽华率川军主力南下追击,于姓的川将则率领两个兵团进攻巩城。

    按照陈丽华的推断,叛军主力都逃了,偌大的营地都不要了,近在咫尺的巩城也必然是座空城,就算会留有叛军驻守,兵力也绝对不会太多。

    他的推断没有错,贞军在巩城只留守了一千来人,不过这一千来人都是贞军中的精锐之士,他们也给前来进攻的川军造成不小的麻烦。

    于姓的川将本以为一走一过之间就能把巩城拿下,结果只有一千多人驻守的巩城,川军竟然发起两次猛攻都未能拿下来,反而损兵折将不少。

    见状,于姓的川将也慌了,不知道这小小的巩城里到底驻扎了多少叛军,急忙令人给前去追敌的陈丽华传报,请他抽调兵力,增援巩城这边。

    接到传报后,陈丽华无奈,只得又分出一支兵团,令其携带上大型的攻城器械,援助巩城那边的己方攻城军。

    得到这支兵团的援助,加上他们又带来了不少的大型攻城器械,川军终于攻破巩城的城防。

    巩城被破后,残存的贞军也不与川军死战到底,将士们纷纷扔掉武器,脱掉身上的盔甲和军装,逃入城内,混于百姓当中。

    叛军是贞人,城中的百姓也是贞人,冲入城内的川军要想把叛军从百姓里挑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果是别国遇到这种情况,主将二话不说就得下令屠城了,但川军不会这么做,一向自诩文明高贵的川军也从来不屑使用这种血腥的手段。

    占领巩城之后,于姓的主将只是下令张贴告示,一是安民,二是悬赏,只要百姓们肯举报叛军的藏匿之地,川军会给予重赏。

    重赏之下也未必就有勇夫,贞人便是如此。帮着叛军隐藏起来,躲避川军的追捕,这些都是百姓们自愿的,即便川军用重金悬赏,也无一人肯出卖叛军。

    贞人百姓不肯出卖叛军,川军倒也没太在意,毕竟逃掉的叛军也就几百人,不足为虑。而后,于姓川将向陈丽华传送捷报,并询问他己方用不用赶过去与他汇合。

    陈丽华回书的很快,令他率三个兵团留守巩城。可以说巩城是白南郡的门户,只要把巩城占住了,川军主力便可以在白南郡境内横冲直撞,毫无后顾之忧,保证了巩城的安全,也就等于保证了川军主力的后勤补给线。

    到目前为止,陈丽华做出的这一系列决定都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很快,他便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

    白南郡是贞西三郡中最大的一郡,地大,城镇多,川军深入得快,但兵力分散得也快,一路上川军对所攻占的城镇都要分兵驻守,东面分一批,西面分一波,当川军深入到白南郡最西面的白杨县时,原本二十五万众的大军只剩下了十多万人。

    可以从川军进入白南郡算起一直到现在,并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交战,但主战兵力却在无形中减员了一大半,而且还不是因死伤而减员,是由于自身的分兵才造成的减员。

    这正是川军作战的一个习惯。川军一向讲究攻占一地、巩固一地,要巩固地方,就必须得驻军留守。陈丽华是川军正统的将帅,此时他做出的决策也正是川军的一向习惯。

    这时便体现出了陈丽华中规中矩,不懂变通的缺点,攻占一地巩固一地的方针策略不能说有错,但是需要视情况而定,就目前来看,这是川军进入白南郡后最大的败笔。

    当然,陈丽华之所以这么做他也是有底气的,即便川军的主战兵力只剩下十多万人,可是对叛军仍占有绝对的兵力优势。

    而且他以及下面的川将们还都有个误判,川军分兵攻占各城镇的时候,都有遇到驻守叛军的顽强抵抗,说明叛军也是分兵驻守白南郡全境的,己方一路攻占这么多城镇,所消灭的叛军也肯定不在少数,依照叛军有八万兵力判断的话,现在的叛军兵力充其量有五万左右。

    十多万对阵五万,几乎是三倍于敌,取胜毫无悬念。

    自川军主力顺利挺入白杨县,川军将士们变得更加轻松,按照这一路推进的速度来看,几方在半个月内便可以攻占白杨县全境,彻底扫平叛军,到那时,朝廷增派的援军还在半路上呢,歼灭叛军的功劳将全部记在他们的头上。

    十一军团的军团长高鹏、十六军团的军团长冯玉、十七军团的军团长柴松已纷纷向陈丽华进见,赶快绘制叛军头目李舒的头像,张贴到各处,以防李舒潜逃。

    第93章

    通过各军团长的进见也能感觉得出来,他们皆已认定己方胜券在握,扫平叛军只是时间问题,连防止李舒潜逃这样的后续方案都已经提前想好了。

    在白杨县境内,川军的作战依旧是顺风顺水,未费吹灰之力,又连续攻占一城四镇。接下来,川军的目标是白杨县的县城七甲城。

    要去七甲城,得路经一处险地,万安谷。万安谷险峻,是一条长长又狭窄的峡谷,两面为高山峻岭,只有中间一条路可走。

    由于这里地险,经常发生坠石和野兽出没,过往的行人也总是会有死伤发生,所以人们便给这条峡谷起了‘万安谷’这个吉祥的名字,希望用名字来化解这里的凶气。

    当然,这是迷信,峡谷还是那条峡谷,死伤也依旧常有发生。

    等到川军行进到这里的时候,陈丽华紧急下令,全军暂时停止前进。

    他带着一干川将来到大军前方,站到一处高地,远远眺望万安谷。陈丽华边看着前方幽深的峡谷也边在心里暗暗嘀咕:“好一处险峻之地啊!”

    陈丽华是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什么地势容易设伏,什么地势不易通过,他一打眼就能看出来。

    他对周围众将说道:“此地险峻,如果叛军占据峡谷两侧的高峰,我军贸然闯入,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高鹏一笑,满面轻松地说道:“陈将军放心吧,我军斥候昨日刚刚打探过万安古,并无伏兵,现在亦可安心通过。”

    陈丽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叛军狡诈,不得不防,立刻再派出斥候,继续打探。”

    “这……”高鹏微微皱眉,这也太多此一举了吧,陈丽华也太谨慎了。他低声提醒道:“将军,现在天色已然不早,如果等探子打探完了,天也就黑了,我军只能等明日再赶路。”

    陈丽华说道:“现在我军又不是急于与叛军决一死战,并不差这一天的时间。”

    他这么讲,高鹏也不好再说什么,随即令副将把十一军团的探子派出去,打探前方的万安谷,而后各军团长又纷纷下令,全军就地安营扎寨,等明日再继续赶路。

    万安谷并不是一座小峡谷,要把整个万安谷都打探清楚,确实需要很长一段的时间。

    派出去的探子直到深夜才纷纷回来,带回来的情报一致,万安谷两侧的山峰上并无埋伏,附近也未发现叛军的踪影或留下的痕迹。

    听闻探子的回报,众将都在心里暗暗摇头,己方就在昨日刚刚打探过此地,可陈丽华今天偏偏还要打探,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不过陈丽华心里不这么想,耽搁一天的时间不算什么,只要能确保万无一失,那比什么都重要。

    当晚无话,翌日一早,川军起程,通过万安谷。

    贞军在这里确实没有埋伏,这么一处险峻之地,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容易设伏,如果阴离还在这里设下伏兵,那他也就不配再做一军之统帅了。

    顺利经过万安谷,再向前三十里便是白杨县的县城七甲城。

    只要川军再一举拿下七甲城,那么白杨县的大半已被川军所控制,留给叛军的空间就只剩下一座小小的边境城邑——龙塘口。

    这时候,川军众将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劲的催促麾下将士急行军。当川军距离七甲城还有十里的时候,前方由探子快马飞奔回来,向陈丽华等人禀报说,刚刚有一支叛军仓皇逃出七甲城,正奔龙塘口方向而去,至于具体的兵力,由于数量太多,无从统计,保守估计在四、五万人左右,基本可以断定是叛军的主力。

    听说叛军的主力连县城都没敢守,直接弃城而逃,陈丽华等人无不是喜出望外,这个机会可太难得了,这不正是己方与叛军决一死战的好机会吗?

    陈丽华当场下令,全体将士做急行军,务必要追上逃向龙塘口的叛军,在平地上与其做正面交锋。

    接到命令的川军将士一个个卯足了力气向前突进,十里的距离,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赶到了。

    叛军还真就逃得一个不剩,偌大的县城,未留下一兵一卒,城门都是虚掩着的。川军连攻城器械都没用上,直接推开城门,如朝水一般涌入城内。

    先进城的川军未做任何的停留,直接穿城而过,去追击弃城而逃的叛军。

    七甲城可不是一座小城,大小几乎于郡城相当,城内百姓多达十多万人,城邑内也十分繁华,大大小小的商铺林立,其中还有不少商铺是齿越人开的。

    看到有大批的川军冲入城内,城中的百姓倒很镇定,看不出来有惊吓慌张之色,从内心来讲,贞人并不怕川人,或者说对川人是不服气的,而川军又一向有仁义之师的美誉,军纪森严,将士们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抢掠百姓的财物。

    此时就是这样,看着街道上轰隆隆跑过的川军,百姓们没有四散奔逃,只是退避到街道的两旁,一个个还伸长了脖子张望,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路边的一座茶馆,二楼。唐寅和青羽就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在其周围,整个二楼的茶桌都被他们的人占了,其中有阿三阿四、尹兰以及程锦和他的暗箭人员。

    低头望着街道上蜂拥而过的川军,以及街道两旁的贞人百姓,这种双方河水不犯井水的和谐场面让唐寅忍不住哑然失笑,他乐呵呵地说道:“谁说贞人愚笨,该躲谁又不该躲谁,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呢!”

    青羽也乐了,含笑点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公子以为,此战贞军能否取胜?”

    唐寅轻哼了一声,说道:“据天眼和地网的探查,川军目前的兵力只剩下十三万人,而贞军的兵力则足有七万,即便两军做正面交锋,川军业已难以取胜,何况,阴离用的还是两面夹击的战术,此战,川军必败。”

    青羽幽幽说道:“阴离看透了陈丽华,或者说他看透了川军的习性,料准川军进入白南郡后,必会分兵驻守各地,导致主战兵力锐减,此人之精明,不仅善于谋略,也善于洞察,日后,大王需多多提防此人才是啊!”

    “恩,想不到李舒的手下竟还有这样的将帅之才,也许,我们当初根本不该把他推荐给李舒。”唐寅耸了耸肩,拿起茶杯,将其中的茶水一口饮尽,而后目光又落到窗外的街上。

    这时候,经过茶楼门前的川军已变为骑兵,骑兵队伍列着整齐的队形,五骑一排,整齐划一的走过。

    大约过去千余骑,后面行来一群川将,为首的一位,五十开外的年纪,须发斑白,身披金盔金甲,看上去气度不凡,威风凛凛。

    青羽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低声说道:“公子,这人是川国十七军统帅,柴松,本是文将,却以骁勇善战、刚烈勇猛而著称。”

    唐寅笑了笑,问道:“你认识他?”

    “数年前曾见过一面,柴家在川国算名门望族,世代经商,像柴松这种性情刚烈的将帅,在柴家实属异类啊!”

    青羽可是正宗的莫国贵族,见多识广,对川国的贵族也都很了解,讲述起来如数家珍。

    唐寅眼中的笑意更浓,慢悠悠地说道:“可惜,柴家的这唯一一位将帅,这次怕是要殁于贞西了。”

    他说话之间,路过茶楼的柴松也恰巧抬头向他所在的二楼望来。青羽第一时间别过头去,而唐寅则是毫不回避,笑眯眯地对上柴松审视的目光,还向他微微点了下头。

    柴松不由得吸了口气,他没见过唐寅,更不可能猜到坐在七甲城茶楼里的这个青年会是风王唐寅,他只是觉得唐寅神采内敛,样貌又俊美得出奇,不同于常人,尤其是他那对眼睛,即便是笑眯眯的,也掩盖不住其中闪烁的精光。

    好个神采飞扬、器宇轩昂的青年,这人是谁?是贞人吗?在柴松的印象中,贞人身上大多都带有一股野蛮的戾气,令人极不舒服,而在唐寅身上他则完全感觉不到。

    若非要去追杀逃窜的叛军,他此时真想下马到二楼和唐寅交谈一番,可惜现在军务在身,他没有那个时间。柴松也很有礼,即便他是将帅,而对方是平民打扮,见唐寅向自己颔首点头,他亦以点头致意回礼。而后,他侧头对身边的一名侍卫低声说道:“留住茶馆二楼的那个年轻人,等本帅扫平了叛军,再回城见他,记住,不可无礼!”

    那侍卫先是抬头望了一眼茶楼窗口的唐寅,接着连连点头,拱手应道:“是!将军!”

    柴松没有驻足片刻,直接行了过去,接他命令的那名侍卫带着十数名川兵则停了下来,拨马来到茶楼门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进茶楼里。

    侍卫和十数名川兵上到二楼,可是到了二楼后,他立刻呆住了,茶馆的一楼没有几个人,可二楼却是坐满了人,而且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怪异的气息,令他有不寒而栗之感。

    第94章

    如果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立刻便能判断出来茶馆二楼内散发的诡异气息就是杀气,不过侍卫和川兵们并未察觉,只是感觉这里让他们很不舒服。

    没理会旁人,侍卫直接走到唐寅近前,含笑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唐寅转过头来,含笑看向那名侍卫,说道:“在下唐初,不知这位大哥又有何贵干?”

    “我是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意过来请阁下在此稍等片刻。”

    “哦?”唐寅不解地挑起眉毛,疑问道:“等什么?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侍卫说道:“等我家将军剿灭城外的叛军,回城之后,再与阁下相见。”

    “你家将军是……”

    侍卫腰板一挺,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傲色,振声说道:“我家将军乃大川第十七军统帅,柴松柴将军!”

    “哦,原来是柴将军。”唐寅点点头,然后未在多说什么,继续慢条斯理地喝他的茶。

    见他听了将军的名字竟然表现得如此平淡,侍卫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上一眼下一眼又把唐寅仔细打量一番。

    不过人家没有开口拒绝,将军又叮嘱过自己不得无礼,即便心生不满,他强忍着没有发作。

    川军一批批的穿城而过,最后,陈丽华留下两个兵团驻守七甲城,他自己则率领十万左右的川军主力去追杀弃城而逃的叛军。

    叛军比他们早走了一个多时辰,但速度却慢得很,当川军的前头部队追出城二十里的时候,便看到了叛军的尾巴。

    由于距离较远,具体的情况看不大清楚,可是已能隐约看到前方有大军行进时所卷起的满天尘土。

    得知前军已能看到叛军的尾巴,陈丽华当机立断,下令己方的骑兵先行出击,追上叛军,尽可能的冲乱叛军的阵型。

    现在,川军中的骑兵数量不下一万骑,冲锋起来,气势惊人,相距数里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颤以及如闷雷般的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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