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流,还是属阴。

    这地界,是极阴的地方。

    若是住人,得需在北边斜角搁石敢当或者是瓷牛,这屋里没有,姜琰琰脚尖敲着地面,这四周空荡荡,除非地底下有玄机。

    果然,姜琰琰脚尖敲打地面的声音忽而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一处中空,姜琰琰顺着往四周敲,都是中空的,看来这地下空间还不小。

    下头别有洞天,姜琰琰四处摸索,按照套路寻找密室开关,却无所获。

    姜琰琰从布包里掏出一瓷瓶,瓶里有上好的槐花蜜,她取银针扎指尖,血珠冒出,便是和她的通灵蚁通了神识。

    神识里,一只巨型蚂蚁如蛮牛大小,声音却软绵绵。

    姜琰琰不废话,掏出那罐槐花蜜:“带你族类下去探路,这便是你的。”

    通灵蚁有些为难,竹节粗的触角来回搓揉。

    姜琰琰:“有话说话。”

    通灵蚁道:“这地界,煞气太重,还有蛊虫,怕是族类不同意,您看?”

    “这是要加价了?”时间紧迫,姜琰琰虽未下去,也能猜到三四分,既是和蛊虫相关的,能是什么干净东西?

    “水缸那么大的槐花蜜好不好?”姜琰琰胳膊伸得老长,用手比了个大圈。

    “倒也不用,就……。”通灵蚁语迟,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阿蚁,咱们合作了快五十年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喜拐弯抹角,当初救你时,就说过,你替我做事,我助你修行,瞧着你修行快满,想要去渡劫了?”姜琰琰和通灵蚁认识的时间不短,彼此了解得很,蚁类修炼十分艰难,如通灵蚁这般做尽善事五十年,才勉强能开口说话,期间酸楚,不为人知。

    “我答应你,探完这一单,便放你去渡劫,你若渡劫成功,自由来去,你若败了,我还养着你。”

    通灵蚁没说话,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出了神识,只见脚下黑压压地爬了一圈的蚂蚁,顺着墙角的缝隙就开始往下钻,跟钻子似的,不多时,领头的一个最大个的蚂蚁过来来上报,这便是姜琰琰豢养的通灵蚁,别看着现在个头大,要钻东西的时候,又可以幻化成一粒尘埃。

    “下面全是养蛊缸,大概二十多个,”通灵蚁在神识里说,“不过看着很久没有用了,蛊虫都几乎都死完了,蛊壤也都死了,尸体都臭在了里面,养蛊人,应该是跑路了。”

    通灵蚁叹了口气:“我觉得,可以直接找人开挖了。”

    不着急,开挖之前,姜琰琰还得干一件事儿。

    ***

    杜秋明带着二狗走在回警察署的路上,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

    “办案子的时候一个个都在偷懒,牛鬼蛇神扯在嘴上,我看,都是被那老烟枪给糊弄的。”杜秋明阔步,昂头挺胸,他一队二十人马,接到举报电话的时候,竟然只有二狗愿意跟着他出来。

    杜秋明看了一眼二狗,似想到什么,一掌拍在二狗脑门:“你也是,大白天吃饱了撑着,装神弄鬼的吓老子。”

    杜秋明气的是上午二狗胳膊肘勒自己的事儿。

    二狗委屈,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儿啊,那段时间,他完全没了印象,身体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可师父说是就是吧,他还能说什么。

    杜秋明发完火又问:“中午之后,那姓曹的泥腿子又去了哪里?”

    二狗:“听说去了河西,具体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二狗挠挠头,又补充:“巡街的还看到小神婆带着曹知事在帽子店买帽子。”

    杜秋明手扶着腰带,微微昂着头:“他这算,公出时间办私事了吧。”

    就这,杜秋明能告状告到曹献廷骂娘。

    一抬头,杜秋明脸上立刻挤出笑,眉眼都快成一条缝了。

    “闻先生怎么亲自出来逛街了?”

    面前,闻东负着手站在一棵樟树下,手指抬起,指着杜秋明身后:“有人找你。”

    一回头,姜琰琰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

    杜秋明转身就要走,姜琰琰也是不客气,一把抓住杜秋明的腰带,别说,这小神婆看着个子小小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杜队长跑什么?往日看到我总是不免一通说教,天天给我灌输破除封建迷信的思想,今天怎么了?着急走啊。”

    姜琰琰转身到杜秋明跟前,嘴角一扬:“我有事儿要问杜队长你。”

    街边的小茶馆,一张四方桌,姜琰琰点了最便宜的茶,店家送了一碟茴香豆,零星的瘪豆子落在碟子中央,屈指可数。

    姜琰琰把碟子推到杜秋明面前:“难得请杜队长吃一次茶,别客气。”

    杜秋明摊手,若不是看在闻东的面子上,他怕是要说重话了,闻东就坐在杜秋明对面,杜秋明的憋屈和为难都能落在眼里。

    杜秋明:“我能说的都说了,就是十点多,你和曹献廷刚走没多久,有人打电话来警察署报警,说江边那间茅草屋里藏了害人的蛊毒,我这才过去的,”杜秋明看着闻东,差点举手发誓,“我可半个字儿都没作假啊。”

    “蛊毒可是个邪门的东西,你就带着二狗两个人就过去了?胆子够大啊。”姜琰琰反问。

    杜秋明恨恨地道:“那帮兔崽子是被水沟半具女尸吓怕了,尤其是那老烟枪,非得说找行内的人来给看,大家都不敢动,时间紧迫,哪里容得他们左想右想的。”

    姜琰琰笑:“老烟枪说的行内人,是说要请了我们姜家的人吧。”杜秋明这些心思,都快要白纸黑字地写在脸上了,“咱俩不合,你一听人家又要找我,你就生闷气,一咬牙,一跺脚,自己就去了。”

    被看穿了的杜秋明别过头,也不说话。

    姜琰琰反倒是主动说:“我可以帮你们,但是,你得把你们队的人全喊上,照着那屋子咱得一路挖下去,没个十几二十个人,今天铁定挖不完。”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还是没逃过摸头

    第14章

    “挖什么?”杜秋明问。

    姜琰琰自己发现茅屋下有密室的话说了一半,只说了发现地下有空间,没说通灵蚁的事儿。

    闻东静静地喝茶,手指纤长,捏着茶杯,眼皮子被茶水的蒸汽熏染得润湿了一片,杜秋明瞧着,像是不管这事儿,杜秋明胆子也大了起来,拍着桌子:“有密室肯定有开关啊,何必去挖,咱找到开关打开不就行了,还得回局子里找人,那帮大老爷们,能差使得动?”

    姜琰琰摇头:“开关废了,打不开。”

    “怎地打不开?”杜秋明皱眉,眼角一扬,,“小神婆,你这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啊,我可听说,曹献廷中午饭都没吃就去了河西,你和他是一伙的,便是故意差遣我去挖一个大坑是不是?高明,真是高明啊。”

    得,姜琰琰也明白了,杜秋明看自己,就和王八看王八,各自看不上。

    闻东突然发声:“姜姑娘的意思是,这是个反扣的开关。”

    闻东的手指很长,比划的时候很轻盈:“如果密室是在地下,那么起初外头的人要进去,进去之后要出来,这密室的大门肯定是出入都可以的,就像这样。”

    闻东用手指比了一个栓扭,杜秋明有些没看明白,倒是姜琰琰在频频点头。

    “可如果,这个人要离开,并且确保密室里的东西不被人发现的话,他在密室外头,只要抽动这根埋好的鱼线,啪嗒,里面的栓扭就会扣上,从外面就再也进不去了。”

    比划没懂,不过道理懂了,不就是说现在那密室只能出不能进了嘛。

    杜秋明问:“就不怕里头的东西出来?”

    “里头的东西,可出不来。”姜琰琰说完,见杜秋明有些犹豫,姜琰琰又劝:“杜队长,我知道您现在为了水沟女尸的事儿着急上火,可这湘江边上的茅草屋的蛊虫,和这女尸有密切的关系,你若是仔细看过这半具尸体,就会发现,这女尸的腰腹部的骨头处,附着了一些芝麻大小的白色颗粒。”

    杜秋明哪里记得这个,那尸体肉沫混着骨头渣,囫囵一眼,他就恶心了大半天,当时只着急找到剩下半具,尸检报告他就问了句能看出死亡时间和大致信息么,法医倒是也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没半点用处。

    尸体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有信息都变成没信息了。

    杜秋明轻轻点了点头。

    姜琰琰知道杜秋明没印象,还是继续说:“那是蛊虫的虫卵,这种蛊虫是一种厉蛊,以活人的血肉作为温床,孕育下一代的生命,产了虫卵后,就先放在婆生丁上养着,养出了芽,又种回活人身上,这女人应该是专门被拿去饲养蛊虫的,在龙家蛊门里,会把这样的活人,叫做蛊壤。”

    杜秋明打了个寒颤,背脊凉飕飕的,像是有人拿着冰冻的铁块在他背上蹭啊蹭。

    “你有这好消息,怎地不去找曹献廷?”杜秋明迟疑不决,小神婆和曹献廷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把大消息留给他杜秋明,可不大对劲。

    “合作才能共赢,老曹天生泼皮相,去扮混混最掩人耳目,杜队长手下人多,用来挖坑,再合适不过,”姜琰琰也不遮掩,“你俩要是窝里斗,谁都尝不到肉味儿。”姜琰琰又指着闻东,“过两天,我就要随闻先生去湖北了,到时候,你们若想要去开密室,连个教你们怎么避蛊毒的人都没有。”

    杜秋明半信半疑,姜琰琰又道:“我和闻先生已经去探过路了,消息可靠才来找杜队长,你不信我,还信不过闻先生吗?”

    闻东看了姜琰琰一眼,忽而明白姜琰琰为什么要一直到带着他了,自己,就是姜琰琰的万能通行证啊,人小鬼大,纵然后槽牙恨得咯咯响,闻东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杜秋明一咬牙:“行吧。”这便算是应下了。

    杜秋明带人挖坑,少不了姜琰琰定位点穴,到了湘江边上那间茅草屋,姜琰琰取出布袋里的一捆红绳,飞快地缠绕在四根手指上,又从岸边取了几截新鲜的柳树枝,一手持线,一手握柳枝,穿针引线一样地在地上画出了一个一丈见方的地界。

    杜秋明用铁锨指了指这地界:“这密室就这么小?”

    姜琰琰拍拍手,弹去衣服上的灰:“不止,不过挖这么多就够了,再多了就没必要了。”

    只挖这么多,就足以进入密室了。

    老烟枪带头,说了一句:“多谢姜姑娘。”继而一口饮下姜琰琰准备的雄黄酒,里面滴了几滴鸡血,可以防蛊虫入体。

    大家纷纷应和,一声道谢一口酒。

    杜秋明看着挠脑袋,不是自己来帮小神婆的忙么,怎地成了自己欠小神婆的人情了。

    有人干活,姜琰琰乐得其所,避退到柳树荫底下,看着大家挖坑,闻东双手做枕,靠着坡地一趟,青草鲜嫩,湿漉漉的。

    姜琰琰看着他:“闻先生养狗吗?”

    “不养,”闻东眯着眼,唇角还叼着一枝细嫩的柳树枝,“我养鼬鼠。”

    姜琰琰:“难怪闻先生不知道,我在野外就从来不会靠在树下面。”

    “为什么?”闻东慢慢睁开眼,想到上次钓鱼,姜琰琰宁愿躲在伞下,也不会靠在树荫下。

    姜琰琰指着树根:“闻先生这么缺乏生活经验么,树根下,公狗最喜欢尿那儿了,闻先生躺的这块坡下,也是母狗喜尿圣地。”

    闻东一下子跳起来,闻着自己袖子。

    姜琰琰不忘补充:“我家大黄,就是这样。”

    闻东扭头看着姜琰琰:“一个当猫的,养什么狗?”

    “那闻先生一个当鸟的,养什么鼬鼠啊。”

    闻东面色微滞,突然浮夸地掏出手开始掐算,姜琰琰斜眼看着:“闻先生在算什么?”

    闻东:“现在是月中,我在算你什么时候会变猫,还有半个月,我等着。”

    你等着?你等个鬼啊你!半神真小气。

    “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江边,老烟枪用铁锨敲着盖满半层泥土的一块木板。

    杜秋明凑上前看,忍不住感慨:“我滴个乖乖,这是什么字儿,没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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