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姚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想了一会,抬步进屋。

    公寓的地板上有淡淡的一层灰,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但除此之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布局,摆饰,都跟自己走之前没什么两样。

    连季姚随手扔在鞋柜上的小挂件都在。

    季姚眼神微微一动,脸上却是宁定,坐在沙发上。

    “说吧。”

    段修平打量着他,脸上笑容有点奇怪,“季姚,你想喝什么。”

    季姚皱眉,答非所问,“既然你也想谈谈,那就直说你的条件行了。”

    段修平没有坐下,而是在屋里慢慢的走动。

    “季姚,你看见这里,不会想起什么么?”

    季姚觉得段修平不太对劲。

    从他说话的表情,和语气,都跟以前很不一样。

    但看着又很正常,却是那种不同以往的正常。

    季姚敛起眉头,“你能别总是扯些没用的么?”

    段修平绕道沙发后,停在季姚坐的位置后面,“季姚,你答应跟我走,我就不报警。”

    季姚愣了一下,“你神经病...”

    话没说完,就给个毛巾捂住口鼻。

    季姚反映很快,抓着段修平的手臂就将他反摔下来,可还是给刺鼻的药水味道弄的头脑发晕。

    “你这是...”季姚捂住鼻子,眼里不受控制的淌出大量的泪水。

    段修平被摔在沙发上,形态狼狈,好容易从上图爬起来,像是看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一样望着季姚,“季姚,你忘了咱们冰箱里,有一格专门给我冷藏药剂了。”

    后来段修平说什么,季姚就听的不太清楚。

    药剂的浓度非常高,季姚很快就不省人事,等后来意识恢复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他反手拷在椅子上。

    天已经很亮了。

    因为看不见时钟的关系,季姚也不太清楚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

    对面的人眼下黑气弥漫,整个人病态的白,笑的非常文雅,“季姚,你醒了。”

    季姚一个激灵,忽然睁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段修平望着他,脸上是神经质的专注,“你已经很久不过来了,这是我们的家,在这张椅子上,我们还做过爱,季姚,我都记得。”

    季姚头皮发麻,身上瞬间就起了一层皮疹。

    “我很想再和你做一次,可是我不行了。”段修平神色宁定,语气很是平淡,“要不你来上我?”

    季姚嘴唇微微的颤抖,强忍着没骂他。

    打自己进门,段修平的反应,他说的话,还有他不报警等着自己的举动都非常奇怪。

    很不正常。

    现在一看,季姚终于有点明白了。

    季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咱们先好好说句话,你别绑着我,你这样也是违法。”

    段修平看着他,“违法?那我不如就违的更彻底点。”

    季姚心里涌起一股寒意,“你想干什么?”

    段修平直起腰身,垂眼望着季姚,“那要看你跟不跟我走?”

    季姚抬眼看他,“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真觉得这可能?”

    “可不可能..就要看你想不想让陶合坐牢了,”段修平理了理褶皱的衣襟,“至于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看点东西。”

    季姚眼看着他进了卧室,从里头拿出一本相册来。

    段修平坐在季姚面前,打开相册,从里头拿出一张照片。

    “以前这种东西我都从来不敢放在家里,生怕你看见。”

    段修平把相片递道季姚面前,“你看这个,这是我第一个男朋友,他是我同学,你看他是不是也长的很漂亮,但我不怎么喜欢他,完全是生理需要,你也知道,那个年龄的年轻人精力太旺盛了。”

    段修平似乎很高兴,微微的笑,露出白齐的牙齿,“还有这个,是学校对面酒吧里的,算不上男朋友,但是他后来得病了,我们就没再联系过。”

    “还有这个,这个..”

    “这个是人是大学教师,工作很好,身材也不错,我本来想跟他在一起,就这么过一辈子了,但是这个时候我妈被查出癌症了,从小到大她都是为了我活着...知道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得为她活一次,就跟他分了手,想着以后找个女人。”

    说道这里,段修平拿出最后一张照片。

    是他跟季姚。

    照片上的季姚板着脸,肩膀上搭着段修平的手,眼底隐隐笑意,还自以为跟从小的玩伴站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很可惜,这时候我才遇见了我爱的人,只不过我遇见他的时候,我不知道,我想跟他分开的时候,我也没察觉,但失去之后,我才发现我想跟他在一起,我后悔出轨,后悔对不起他,跟他在一起那两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虽然..那幸福是偷来的...”

    季姚开了口,声色艰难,“别跟我说这些,我一点都没兴趣。”

    段修平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表情尴尬,“..知道了就行,好歹也是我的经历。”

    季姚眼神沉了下来,“说完了?能说正事了么?”

    段修平低头收好东西,“你就这么恨我?”

    “不是恨,”季姚望着他,很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段修平微微的打了个冷战。

    “我不信。”

    脸色越发的白,“我不相信,就算我是假冒的,毕竟在一起两年,你不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季姚眼皮微窄,看的出他非常惶恐。

    忽然发现偷盗者真是可悲,他偷了东西,据为己有,但实际上那依旧不是他的东西。

    他所有的,也就是一无所有而已。

    爱一个人虽然很不容易,假装被一个人爱更不容易。

    但季姚却不想对这种咎由自取施于同情。

    也许是自己太过狠心,也许..的确是想他说的那样,有那么一点点恨意。

    “没关系..没关系…”

    段修平眼睫剧烈抖动,嘴角抽动,“我爱你就够了..是我对不起你…”

    段修平往后退了几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忽然定住身体,眼泪汪汪的转过身来,脸像恶鬼一样,抄起柜子上的听诊器的软管绞主季姚的脖子,“你不可能没爱过我...季姚...我不信..”

    季姚满脸涨红,呼吸困难,“我爱的....是你么?”

    段修平脸上青筋蹦起,牙齿咯噔咯噔的响,浑身都在发抖,眼看着季姚脸慢慢变色,猛的松了手上劲,整个人崩坏了似的,季姚大口喘气,身体开始发抖。

    听诊器掉在地上,咣啷一声。

    段修平缓步离开,然后去开了窗。

    两个人住的客厅里是落地窗,因为楼层比较高,就没装防盗窗,只有一米左右的护栏。

    段修平拉开窗户,湿热的风就从外面灌进来。

    只见他回过头,看着季姚,笑了一下,“季姚,知道我是怎么从那里跑出来的么?”

    “我用硬糖盒子上的拉环,折成几段,每天拧掉一个螺丝。”

    “你不知道那些吃的东西恶心的我想死...”

    “可我又不能死..我要是那么死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他..”

    “他那么对我...我不会原谅他的...”

    段修平站在窗边,镜片莹亮,看不清后面的眼睛,“所以啊...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报警。”

    季姚脑子里像是被插了个冰块,瞬间冷下来。

    “季姚,我们一起死吧,行不行?”

    段修平走回来,微微俯下身,将季姚的椅子推到窗边,“这里这么高,我们一起跳下去,摔成肉泥,分不出个彼此,那样就永远在一起了。”

    季姚嘴唇发白,“你把我推下去行了,别跟我一起死。”

    段修平身上的衬衫在风中飞舞,头发簌簌而动,平淡清浅的眉眼,莫名的滋生出一点惆怅来。

    “哦,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去死吧。”

    他抬脚跨过栏杆,头也不回,“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当初老老实实追你了。”

    季姚不相信他会杀自己,也不相信他会自杀,可没想到他真的跳了。

    纵身一跃,接着就没了人影。

    因为楼层太高,也听不见底下的动静。

    窗帘呼啦啦的,外头的阳光猛烈,映在季姚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的火种。

    爱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人有过两个恋人,却从头到尾只恋爱一次;而有的人有过很多恋人,却只有一场还没来得及开始的初恋。

    季姚一个人坐在窗边,想起‘辗转痛苦’,‘义无反顾’。

    陶合如此,那这个人渣呢?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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