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锦甯不可置信地抬高嗓音,面色苍白得惊骇不已,“那可是战场啊!锦华魔怔了吗!”

    “奴才也不知。”原本该温顺道一句‘奴才不敢’的胜芳这般回道,可见是怒极了的,“奴才并非有意怀疑殿下,不过庶妃若是趁殿下不注意躲进了此处也未尝不可能……实不相瞒,奴才已将周遭全都排遣过了,若是殿下这里还没有…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此女一来便接连不断惹事,捅出的都不是小篓子,害得还都是他们,岂能不叫胜芳怒火滔天?可他再如何也得忍着,因为她是主子,他们却是奴才。

    “莫说旁的了。”锦甯摇了摇头,惯来温婉的面容也具是肃厉之色,“快让人进来搜罢,若是能找到便是万幸了。”

    胜芳感激不尽,“多谢殿下!快!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然而事与愿违,无论搜寻多少遍,这院子里也没有禾锦华的一丝一毫踪影,如此一来,怕是当真如他所想的最坏结果…偷偷使了诡计跟到战场上去了!

    胜芳压制着心头大恨,常带笑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阴霾,却仍记得守礼给锦甯做了一揖后才匆匆忙忙离开,锦甯见了不忍,便唤了珠忆同白嬷嬷去送几人。

    注视着前头步履匆匆的数道背影,锦甯忽而眉心微动,对宝念低笑道,“若本宫命你随意去寻个乞颜氏,只有五个要求,要不成器、不堪造就、不稂不莠、不文不武、草木俱朽…可做得到?”

    宝念微微颔首,“还请殿下吩咐。”

    毕竟这偌大的蒙古姓乞颜氏的人…如过江之卿。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的前事要收收尾巴

    这张把好多东西说的好明显了!!

    我必须要来一个预告,因为那啥,接下来的剧情可能有些宝接受无能,是对我来说不算虐,对女主来说也不算虐,但是可能很多宝贝会感觉有些残忍虐女主的剧情qaq但是要相信我 默念甯和郡主天下无敌哈利路亚(这句话szd!!)

    第138章 带走

    蒙古引发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初还不成大器, 可这些时日愈加猖狂。

    先前蒙古用的田忌赛马的阴损招数蚕食了大珝边疆土地, 只是实力与军力到底悬殊,姒琹赟既摸准了蒙古同姒琹灏联手打的是什么馊主意便刻意反其道而行, 慢慢熬着也将城池收回了七八成。

    可他能不慌不满守株待兔,眼下蒙古却无法坐视不理, 再不使些什么手段怕是连最后的优势也要失去了, 博迪阿拉克哪里还能眼睁睁如他所愿, 自己却赔了夫人又折兵,便暗暗将分散四方磨着大珝的兵力大幅收回伺机而动, 今日才趁人不备,借着以往小打小闹骚乱的苗头一举歼灭了大珝前线的第一队主力。

    一切尽于姒琹赟掌握之中,不然也不会早早便暗地里给锦甯的院落加了看护, 十年前早便经历一回的小手段, 他哪里不知这是姒琹灏同博迪阿拉克急了终于要动手。

    人家既送来了拜帖,他又如何能让人不管,这才有了先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点阅完备战出征的骑兵便匆匆带人上阵的一出。

    只是禾锦华趁乱混进队伍到底是出乎他的意料。

    临出征前姒琹赟还特意差人仔仔细细摸了队伍, 便是怕出什么意外,只可惜禾锦华是刻意做了乔装打扮,有模有样不知从何处寻的一套盔甲□□, 连马也偷了一只,摸人的再小心仔细也不是开了天眼,加上赶时辰就竟又让她混进队伍了一回。

    这何止是蠢笨, 简直是没有脑子。

    姒琹赟眸中飞快略过一丝黑沉沉的不耐,手腕一番长剑便如游龙般在他手中窜出,刺穿了对面一个蒙古人的双目,剑向上一划便切开了那人的脑袋,流落一地血水与混着污秽的脑浆。

    倒是记得年少轻狂时他也素来喜那些花里胡哨的漂亮把式,不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部署、挥剑、杀人早已让他没了耐性,姒琹赟也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便不是那个在斑驳陆离中一身潔白锦袍,跨过保平殿高高的门槛仰天大笑地长道“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少年郎了。

    只是话是那样说,原本的忈王爷些许还当真存了那么一二分不敢忤逆天,忤逆皇权,打着安安分分接受先皇所愿当个闲散王爷的心思,可后头历经半只脚踏进阎王庙生死一线时…天便变了。

    弓箭士在不远处训练有素地拉弓一箭射在矮脚马的马蹄上,马悲鸣一声噗通倒地,马背上的死人也被它颠落下来。

    姒琹赟收紧缰绳,马的前蹄高高越起跨过瘫倒在血泥地里的矮脚马与尸身,他紧握长剑驾轻就熟地刺穿猛扑过来敌人的喉咙,蒙古人脖颈处喷射出一股血红,溅在他打磨的发亮的银甲上,星星点点滑落。

    箭镞“咻”得扎在马的腿骨处,那矮脚小马嘶嘶吼叫,不甘地倒在地上。

    有了弓箭手助力确实剩下不少事,马比人皮糙肉厚,蒙古马更甚,真让人以一敌二哪里能敌过,姒琹赟便是对此了解颇深才特意命令弓箭手专心弑马,果然让大珝的骑兵省了不知多少力气。

    “啊!——”

    刻意压低的娇袅泠泠女音突兀地在姒琹赟耳畔响起,伴随着难掩的慌张惊恐。他眼眸微瞥,却见禾锦华竟不知何时跌撞驾着马到他身旁,被两个蒙古人夹击,脖颈划了一道血线,已经落入下风。

    “姒琹赟!救我!”

    姒琹赟眸光面无表情地飞速掠过她,一手斩断右侧袭来蒙古兵的长臂,又飞快向后弯下腰身躲过对方包围过来的长矛,长剑刁钻地挑开最近身一个的头盔猛地贯穿他的额盖骨,那人睁大眼僵硬地倒下。

    姒琹赟等不及弓箭手支援,当机立断反手将他的长矛夺了过来戳穿那矮脚马的双目,马嘶叫着摇头晃脑,横冲直闯地跑开了,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他下一刻便拉紧缰绳,马儿几乎绷成一条线跨越过尸身,他却仍稳稳坐在马鞍上,只待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手中长剑如掣电般直直切断身侧两人的脖颈,后者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脑袋便咕噜噜滚在地上,被马蹄踢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姒琹赟!”禾锦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飞驰的背影嘶吼。

    可姒琹赟哪里有空搭理她,驾着马冲出包围后又立刻和敌方缠斗了起来,支援快要撑不住的副将。

    禾锦华用力紧咬着下颔,几乎将一口银牙要咬碎,她大喝一声突然将手中的长矛甩开,反手握住两人刺来的长矛,在两人惊恐的注视下高吼着将长矛抢了过来,双手挽了个漂亮的花,将长矛双双刺进二人的脖子。

    “啊——”

    “去死——”

    两人噗通噗通双双掉下马,瞪着眼瘫在地上。

    禾锦华随手丢下一支长矛,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看着磨掉一层肉的手心用力喘着气,满手的血红与掀出肉末的红白相间的肉,痛得不行。

    她闭了闭眼,眼角突然便滑下一滴泪,绝艳而英飒面颊上沾了血渍,泪粘上血,殷红地坠在小巧的下颚上,掉落在一片红的泥地里。

    禾锦华正自顾影怜,却并未发现前方已冲过来了人,她后背脊倏地发寒,猛一抬头却瞳孔一缩,与她双眼不过微毫之差的长矛正对着她,矛尖闪着冰冷尖利的光。

    “啊!救——”

    **

    前线不敌,骠骑将军受害遇刺的消息不知是如何传到大珝驻扎地的,不出多久便传遍了整个驻扎地与军营,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留在军营的胜芳匆匆忙忙来了驻扎地几回,是安抚锦甯莫要听信传言,前线的消息异常明朗,与传言所道并不相符,连留守的骑都尉与几位校尉和兵长都一一前来宽慰,是说消息并不属实,并特意派人在驻扎地同军营贴了公示,打击流言。

    可话是这样说,战火硝烟却越烧越远,姒琹赟打的是一举歼灭地方主要军力、收回这条主要大线的主意,哪里会善罢甘休。可离得远了却不方便联络,来来回回花费的时辰多,从上回算起已经有一日多未从前线传来消息了。

    锦甯又哪里便会全然信了。

    她笑着谢过几位武官与胜芳,待回到院内却是难掩愁容,一整日都焦虑不已。

    “殿下……”

    宝念与珠忆对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暗自推搡几下,还是珠忆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是否要歇歇,您今日也甚是疲惫。”

    “本宫不累。”锦甯苦笑着摇摇头,手肘压在一旁的矮几上烦闷地撑着额头,难得有两分失态地低声,“王爷如今下落不明,本宫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歇息?”

    “殿下若不想歇息便甜甜嘴儿吧。”白嬷嬷端来一盏温热的枣泥甜羹,轻轻放在她身旁矮矮的小几案上。

    蒙古这块地贫瘠,产出的粮食也粗糙,锦甯好说也是这世上最是娇贵着长大的金枝玉叶,那些粗食自然也入不了口,便是这精细的白面、枣子啊等的金贵玩意儿还全是京城大包小包几车几车驮来的。

    说起来倒还是姒琹赟知她不愿做那柔弱作态,怕会平白连累他被人传出闲言碎语便没带那些东西,这些还是他自己偷偷打点下来的,直至出发当日锦甯才“知晓”。

    她垂首望着散发甜滋滋儿香气的枣泥羹,眼眶一热地捂着嘴侧过头去,哽咽道,“丞烜……”

    白嬷嬷一时没曾想好心办了坏事,张了张嘴想出声安慰,却被宝念拽了拽袖子制止,珠忆也悄悄望着她摇头,三人相顾无言。

    白嬷嬷低低点头,心思却早已飘到手中,方才宝念拉扯她时不着痕迹塞了个东西进来……她默默握紧手中的东西,似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锦甯轻轻吸了一口气,抹了两下眼角起身,立在书案前飞快执笔写下几字,落款甯和。

    “宝念,珠忆。”她抬手将那张纸递过去,做完这些却仿佛突然间失了力气,瘫在大大的木椅上,空空的椅架子裹着她,愈发衬得她身形羸弱消瘦,不堪盈盈一握。

    “去支开外头的侍卫,传本宫指令,今日他们不必守了。”

    “殿下——”

    “去。”锦甯异常坚定地打断,她眸中盈了水光,似是萤火在水面闪闪烁烁,“本宫…就去看一眼,看一眼王爷就好。”

    “就是去看一眼,不会有事的。”她握紧双拳,自我安慰一般地喃喃,“不会有事的。”

    “殿下!”珠忆跺跺脚,满是焦虑,“您怎能——”

    “好了,珠忆。”锦甯忽而抬眸望了她一眼,神色一如既往的柔和,声音却不容置喙,“快去罢。”

    直至宝念与珠忆不情不愿地领命离开,锦甯才垂下眼。

    她都已经帮到这个份上了…可千万莫教她失望才好。

    **

    冬日里的天黑得快,入了寒冬更深,遑论蒙古的天亮得早,暗得却也要更早些。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还未散尽,锦甯却罕见留了宝念同珠忆二人在内室,原本该安置的寝衣却动也不动,而是换上轻便的裙装,打点好了两小包细软。

    外头的侍卫已被遣散了,只余下两人。

    锦甯望了眼要散尽最后几分霞光的天际,缓缓翻了一页手中李老先生著的《说文解字》,目光停留在上面,又渐渐涣然发散。

    “殿下。”珠忆端来茶水斟上一杯,仍是踌躇不决,“咱们当真……”

    “珠忆。”

    这回是宝念开口制止的,她望了眼锦甯,经过她时脚步细微地停顿了一瞬,又毫无破绽地走到最里头床边的小几旁,拉开抽屉取出小箱子,做出检查锁头的模样。

    “奴婢知晓了。”珠忆深吸一口气,低声,“殿下准备何时出发?”

    “不急。”

    良久,锦甯忽而合上书置于一旁,轻飘飘地开口道,“便是现下了。”

    “什——”珠忆正疑惑不解,忽觉全身上下都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她转了转眼珠子,迟缓地向下看,心口的位置正插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穿过她的前胸。

    “殿……”

    好痛……

    痛……

    珠忆来不及开口再说半个字,脑袋突然便沉重得厉害,好像压了一块巨石,不受控制地垂了下去。

    临瞌上眼的前一瞬,她隐约听见宝念尖利惊叫地叫唤着“殿下小心”,随即而来的则是殿下熟悉的,温柔似潺潺流水,清而浅的嗓音。

    “——住手。”

    随后她再也没了意识。

    “住手。”锦甯望了眼已然了无声息的珠忆,毫不在意地移开目光,和声细语地又重复道,“若是你们敢动她,本宫当即自尽。”

    来者约莫有五六人,最前头的那个正紧紧捏着挡在锦甯身前宝念的脖颈,闻言却手一顿,不得已一寸寸松开手指,宝念得以继续呼吸,当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深深吸着气,涨红的脸也渐渐消退。

    她仍死死挡在锦甯身前,心中的跳动声却缓缓恢复平静,有些悔恨。

    殿下分明说过让她待在后面,她却一时没忍住……可无论如何,殿下无碍便好。

    最前头那人的脸在微弱的烛火下忽明忽暗,摆了摆手便让人把珠忆拉开,微微俯身直视着锦甯,编成一股股的辫子落在肩胛垂了下来。

    “果然不愧是甯和郡主。”那男子年岁并不太大,声音异常低哑轻柔得好听,咬起大珝文字却有些怪异,是蒙古人,“想必已经猜到我等今日意欲何为了。”

    他忽然又低低笑了起来,“若是您方才就开口制止,那么她…”他抬起下颚点了点地上珠忆的尸身,“也不会去死了。”

    男子忽然伸手,猛地擒住锦甯的双臂并飞快捂住她的嘴,同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低声命令,“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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