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两人依然相安无事,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卧室。谁也没去打扰谁,将同居室友的身份演绎得淋漓尽致。

    第二天清早,还在睡觉的花漾就被阿姨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等她发着牢骚起来去开门的时候,看到原逸已经到了门口。

    深蓝系法式衬衫配黑长裤,贴身的剪裁让整个人质感又高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收回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花漾下意识地去捋自己的头发,等碰到一头顺直的长发后才想起——她的头发已经烫直了。

    从前睡醒后能炸成烟花的羊毛卷已经没了。

    习惯性的动作落了空,花漾有些尴尬,她把手移到嘴边,假装打了个呵欠,然后转身回房。

    可原逸开门后阿姨急切的声音让她脚下顿住:

    “少爷,二小姐她上吐下泻了一夜,太太让您赶紧过去!”

    陶印印虽然平时骄纵,但到底是原逸的表妹,花漾如果这时候还回去睡觉怎么都说不过去,便赶紧也洗漱换了衣服跟过去。

    收拾整齐赶到时,一大家子人都围在二楼陶印印的房间里。

    陶印印躺在床上打着吊瓶,家庭医生结合病史后告诉全家人:

    “小姐是因为饮食不当导致的急性胃肠炎,多喝水多休息,没事的。”

    医生说完,大家才松了口气。

    宋凌马上叫来管饮食的阿姨,破口大骂:“你昨晚弄的什么给印印吃的?”

    阿姨脸色涨红,怯怯地回:“没有啊,每天的菜都是新鲜采购的,而且太太和您都一起吃了……”

    宋凌一身怒气正无处发泄,哪听得进半句解释,“让印印吐成这样你还有理了?印印肠胃从小就不好,我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克扣工钱去买些什么便宜的菜!”

    虽然宋凌是宋孜的妹妹,但管饮食的张姨也是跟了她很久的老人,宋孜两面为难之时,原逸淡淡发了话:

    “张姨在家里做了十多年了,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会不会是印印自己吃了什么东西?”

    宋孜松了口气,正想附和一句帮张姨解解围,宋凌又掉转枪口到原逸身上。

    昨晚的事宋凌本就有气,现在更是借题发挥:

    “原逸,小姨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吧,从小你爸妈忙我帮着带你,想着将来还有侄子可以依靠,哪想到你现在竟然对我们母女俩这样漠不关心,如果真的碍了你的眼——”

    宋凌拉着憔悴的陶印印起身:“我们母女俩搬出去就是了!”

    宋孜忙上去拉住她:“你别胡闹,印印还难受着呢!”

    场面又是一度混乱。

    原逸皱了皱眉,实在是对宋凌的胡搅蛮缠没了办法。

    亲妈就这一个妹妹,离婚后带个孩子投靠家境好的姐姐也是无可厚非。可宋凌太过泼辣,来到原家后又常以主人家身份管上管下,日常的小事原逸已经睁只眼闭只眼。

    眼下陶印印吐得委实可怜,原逸也不想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妇人争辩什么,叮嘱了医生两句后就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陶印印忽然呜啦啦地哭起来:

    “表哥,是姐姐故意整我,呜呜呜!”

    原逸已经走到门边的身体一顿,回头。

    先是看了一眼陶印印,又看向花漾。

    花漾也被莫名其妙飞来的锅弄懵了,“关我什么事?”

    她又不做饭又不买菜。

    陶印印哭兮兮地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是花漾姐姐告诉我,生吃苦瓜蘸醋可以变白,我信了她的话,才……”

    陶印印哭得肩膀直抽,是真的委屈极了。

    宋凌被女儿的话怔了足足好几秒,等回过神后,当场站起身朝花漾冲过来:“原来是你?!”

    原逸意识到不对,赶紧两步上前拦在花漾面前:“小姨你冷静一下。”

    宋凌哪里能冷静,她本就不太看得起花漾,之前因为她被原逸指责,现在自己的女儿更是因为她而吐了一夜,新账旧账叠在一起,现在的宋凌恨不能狠狠抽上花漾几下。

    但原逸拦着护着,她够不着,只能隔着原逸骂:“是因为我说了你几句你就报复我女儿吗?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

    宋凌气得声音都打了颤,“真是穷山恶水多刁民!”

    原逸的这个下意识的举动,多少打乱了些花漾的思绪。

    宋凌扑过来的时候她有几秒的确是懵了的,可就在胡思乱想忘了反应的一刹那,原逸高大的身躯忽然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护在身前,完全遮住了自己,也给自己撑起了足够的安全。

    在那一刻,花漾走神了。

    她又想起了那句温柔的“漾漾”

    想起那句“她是我太太”

    心底难以抑制地划开了一片片涟漪。

    直到宋凌那句厌恶满满的“穷山恶水多刁民”后,花漾才稍稍回了神,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顿了顿,她走出原逸的保护圈,坦荡地站在众人中心:

    “没错,我是跟印印说过那样的话,可苦瓜蘸醋是道菜,不过苦了点而已,又不是砒/霜,怎么可能吃一点就上吐下泻一夜的。”

    一旁的家庭医生也点头道:“是。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量,如果只是吃了几口,不至于会对肠胃造成这么大的刺激。”

    医生话说完,宋凌斜了花漾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糙皮糙肉的?我们家印印——”

    这时一直站在人群中没有吭声的采购阿姨忽然弱弱地举手:“太太,前天二小姐让我买五斤苦瓜,我问她干什么,她没说。”

    “……”

    房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好像都明白了什么,但谁都不敢说。

    最后还是花漾忍不住了,憋着笑问:“印印,你别告诉我你一天把五斤都吃完了?”

    陶印印一张小脸惨白兮兮的,又羞又恼说不出话,最后干脆哇一声哭出来:“妈,她欺负我……”

    随着陶印印这一声崩溃大哭,这场清晨的闹剧总算消停。

    阿姨们洗脱嫌疑如释重负,一一离开房间。宋凌则一边轻抚女儿后背一边也没脸地念叨:

    “你是不是傻,哪有人一次吃五斤的,不拉你拉谁。”

    花漾一直在憋笑。

    她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傻的女孩,那天就是随便编的一句逗她的话,想着最多骗她去尝一口,苦一苦就完事。没想到她不仅信了,还疯狂的加码了。

    一次五斤,臭妹妹这么贪心,是想白到隐形吗?

    花漾的笑有些憋不住,宋孜不满地咳了声,她赶紧收起,站好。

    婆婆和老公都在场,这件事终究是因为自己,为表歉意,也为了让他们不难做,花漾坐到陶印印床边:

    “是我不对,跟你开了个玩笑,我告诉你变白真正的秘诀好不好?”

    陶印印还抽泣着,脸转过去,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傲娇样。

    花漾只管说自己的:“其实我这么白,是因为从小就用牛奶洗澡,就这么简单。”

    陶印印这次听完比上次还惊讶,立马转过来盯着花漾,边抽鼻子边回:“你?从小用牛奶洗澡?”

    花漾眨了眨眼:“嗯?不行吗?”

    陶印印还想说什么,宋凌隔离瘟疫似的把花漾往后一推,“印印你睡会,以后少跟她来往,满口跑火车的话你信一次就罢了还打算信第二次?”

    花漾被宋凌那么一推,脚下没站稳朝后仰下去,就在以为自己要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时,一双手及时接住了她。

    但也只是轻轻的一下,等花漾回头去看的时候,原逸已经松开了手。

    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秒,原逸移开视线:

    “跟我出来。”

    低沉磁性的四个字,花漾耳根没来由地红了。

    她慢吞吞地跟着下了楼,客厅里,阿姨们张罗早餐,打扫卫生,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原逸已经坐下了,花漾迟疑了两秒,朝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处走。

    然而才动了两步,屁股还没落到沙发上,原逸就开了口:

    “坐过来。”

    花漾本想拒绝,可抬头见有阿姨在附近吸尘,只好不情不愿站直。

    昨晚的仇还记着,所以即便是坐到了原逸旁边,花漾还是保持了会客般的友好距离,下巴抬得高高的:

    “有事吗?”

    “我今天要出差,三天后回来,我已经和我妈说过你有些水土不服,所以如果你不想过来吃饭,就让阿姨送过去。”

    还算体贴。

    但花漾丝毫不为所动,学他惜字如金:“哦。”

    “还有,我不在的时候,你少和小姨接触。”

    这句话莫名听着有点耳熟。

    花漾想起刚刚在楼上,宋凌跟陶印印说了同样的话——“以后少和花漾来往。”

    现在原逸也交代了这一句,不知道为什么,花漾竟然脑补出一种双方家长各自告诫自家熊孩子别跟对方玩的画面感。

    一旦冒出一种“老公好萌”的诡异念头,花漾赶紧醒了醒神把自己拉回来,高冷地正襟危坐,以一种朕知道了的口吻:

    “哦。”

    两人沉默了几秒。

    原逸忽然问:“你平时有什么爱好么?”

    花漾差点脱口而出“摇骰子”三个字,还好话到嘴边及时刹车收住,拨了拨头发:

    “……我有时会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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