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新建的动物园,都会在宣传册上写上,我们是全国最大、最先进的动物园之一,占地多少多少,有多少多少个分馆,然后印上几张建筑物的外形图。就和高铁站飞机场一样,我们太喜欢富丽堂皇高大气派了,只要可能,我们就想做到最大、最耀眼。

    建筑物完全是人类的东西。有很多动物会给自己造窝,可能是挖一个洞,可能是在树上搭一个巢,但是狭义上的建筑,只属于人类。实际上,动物园中的建筑物是不重要的,甚至于,我们应当尽可能地掩藏这些人类建筑,让它们隐形,让它们融化在自然背景之中。动物园内的建筑的服务对象,主体不是人类,而应当是动物。它们不需要有多么壮丽,但一定要合适,要符合动物本身的自然需求。而且不能喧宾夺主。我们应当利用好每一寸空间,让它发挥出最大的能量,还原一个美好的环境,让动物们感受到自在。

    我并非是在说建筑物的存在就是不对的,毕竟每座动物园面临的问题都是复杂而多样的。真正让我痛心的是,当我进入一座非常漂亮的动物园,有各种无与伦比的巨大的建筑物,看着非常震撼。可当我进入到真正的动物展示区之后,总是为其中丰荣的贫乏和饲养条件的简陋震惊。关在笼舍里的动物无精打采,健康条件堪忧,眼睛里毫无神采,像行尸走肉一般看着往来的游客。

    我们就像是在用一个华而不实的礼品盒,而真正的珍宝正在蒙尘。然后动物园的游客们,每天都在上演现实版的买椟还珠的故事。这其实很令人难过,尤其是当我们知道国内动物园的艰难现状,明白他们很难得到足够的经费,实现盈利后。

    动物展示,其实是一件非常需要想象力的艺术工作。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国外同行是如何做的。很多优秀的海外动物园,由于场地所限,面积很小,而且建园历史悠久,因此设备看起来非常老旧,就是我们游客乍看之下,很可能会嫌弃地想,这些什么鬼呀,太小家子气了吧,一点都不气派。但实际上呢,这些动物园拥有一流的专业人员,他们通过自己的奇思妙想和绝妙的技术,在微尘中创造出奇迹。

    稍后有机会,我会和大家多介绍一些真正美好优秀的动物园应当是什么样子的,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动物园的创立,毕竟是为了服务人类,它是绝大多数人近距离接触野生动物的唯一渠道。如果我们能够好好地利用动物园,哪怕是远离自然的现代人也能享受良多,拓展视野。

    当然,我不想太着急,也不想显得过于聒噪。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叽里呱啦地讲一通,你们肯定会觉得非常无聊,也可能坐不住。所以呢,为了给彼此留一些空间,多一些想象,我觉得中场休息是必要的。

    我呢,会和我的学生们再去桫椤那边走一走,记录一些东西。有兴趣的朋友,欢迎加入我们。其他人可以原地休息,自行讨论,温习巩固我们刚才所学的课堂知识。好,现在老师宣布下课啦!”

    热情的小海獭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谢为先教授伸出右手,调皮地朝他鞠躬,做出一个脱帽致谢的华丽谢幕动作。

    有不少人打算跟着老教授,继续学习动植物知识。余下的团员们则三三两两坐着,彼此分享小零嘴,享受着林间清凉的微风和新鲜的空气。日光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的过滤,变得柔和优美,落在所有人的脸庞上,烙上跳跃的光斑。

    他诺和罗飨依旧坐在原地没有挪动。他诺歪头去看小老板,看着看着,忽然说道:“我觉得人类这样聪明,我们应当把所有问题交给他们,不用担心,是吗?”

    罗飨一愣,也看向他。

    “我越是学习,越是意识到,我以前很多的想法可能太过简单了。很多问题都很复杂,也许并没有绝对正确的解决方式,可能我们一直都在走错路,说不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真正地解决它们。而且,问题是不断涌现的,我们每天醒过来,都要面对无数可怕的新问题,好像这个世界已经坏了,千疮百孔,无法修补。不过,只要还有人在继续努力,只要大部分人都心怀善意,我们总是有希望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存在着美好的值得为之努力的东西的。”

    他看着罗飨,眼睛里都是绿色的光。

    “对不对?”

    罗飨笑了笑,回道:“你说的对。”

    “原本我对森林动物园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觉得它离我们这样近,有点怪怪的,不太舒服。但现在我感觉,如果负责的都是像谢教授这样的厉害的好人类,也许结果会很棒。他们不会想去制造新的不幸,而是尽可能将原有的动物们安置在更加适合它们的环境里。所有人,不管是人类、动物还是成精者,都值得拥有一个家。”

    对此,他开始有了信心。

    坐在他们对面的咖啡冻女士放下手机,朝他诺比划着,告诉他,他的脑袋上有一朵小白花。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似乎一直在憋着笑,以至于肌肉僵硬,显得很不自然。

    他诺担忧地皱起眉头,对罗飨求助道:“他们说我头上有东西。”

    罗飨装模作样地朝他打量一番,就像第一次注意到一般,惊诧地睁大眼睛,然后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一朵花。”

    “啊……”他诺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说道,“是不是不好看?”

    罗飨摇头,“好看。”

    小海獭于是开心起来,抿着嘴偷笑。

    “我觉得应该也挺好看的。”他不好意思地埋着头,“那就留着吧。”

    他可是世界上唯一一只会开小花的小海獭呢。

    ※※※※※※※※※※※※※※※※※※※※

    小老板:没事浇点水,可以长出更多的花,海獭形小花盆,你值得拥有

    小海獭:挖个坑,埋点土,数个12345,自己的土自己的地,种啥都长人民币

    小老板:……

    第127章 我们的毛春(7)

    小海獭借口离开罗飨身边,钻出密林在小溪边溜达了一圈,总算找到一处可以清晰投射倒影的水面,认真端详一番自己的“倩影”,确认头上顶着小白花的他果然也很可爱之后,心满意足地起身回去。

    路过咖啡冻女士时,他诺手里被塞了一袋小零食。他跑回罗飨身边,献宝似的将零食上供。罗飨深知他的套路,直接伸手接过来,拆开包装袋,又原路返还。

    小海獭装作诧异的模样,摇头晃脑地说道:“都给我吗?那多不好意思呀。”他一边说着,一边捧着零食袋埋头吃起来。

    原来是一袋酸奶味的奶豆,闻起来奶香醇厚,含在嘴里酸甜可口,嚼起来有种冻奶酪的厚实口感。小海獭不声不响地就磕下半袋。剩下半袋被小老板以“吃糖蛀牙”为由头强行征收。小海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

    好在这种煎熬没过多久,很快便又到上课时间。

    众人回归到原先的位置,将谢为先教授围在中央。几位拍摄团队的工作人员坐在一处,彼此分享着镜头画面,各个面露喜色。在老教授的指导下,他们补了不少漂亮的空镜头,估计剪辑成片后效果会很不错。

    就在这时,谢为先教授清了清喉咙,笑出声来,说道:“好吧,又到了我叨唠的时间了。同学们都到齐了吧?齐了我们就继续唠十块钱的。

    刚刚我们在休息的时候呀,有几位大朋友很认真,整理了课堂笔记,专门来和我一起讨论,顺便提出不少有意思的问题。我觉得很有必要在这里与大家一同分享。

    有位朋友问我,老师啊,你觉得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是什么?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话题。为什么说它危险呢?是因为这个问题,我个人认为并没有完整且正确的答案,而且它涉及到的领域非常微妙,很容易暴露出我们知识上的短板和思维的欠缺。不过,我本身就是一个不怕暴露问题的人。我说的不一定对,也不一定全,只是希望能输出一些内容,提供给大家一种思考的方向,抛砖引玉。

    首先,我们先来说说定义问题,什么是人,什么又是动物。动物是生物的一个分支,笼统来讲,我们把能感知能自主运动的活物称之为生物。因此,从本质上而言,我们人类也是动物嘛,对吧,灵长目的人亚科,非常典型的动物呀。我们身上也能找到动物本能的痕迹。我们通常管人的医生叫医生,管动物的医生叫兽医,对吧?其实说白了,医生就是我们人类的兽医。

    但是我们在思考人与动物的区别时,通常是把自己放到另一个层面,而且往往是更高层面。我们以俯视的、居高临下的眼光,去审视那些‘不如’我们的动物,来思考,为何人类可以‘高人一等’,我们为何‘独一无二’。这个思考出发点,其实不能说不对。

    人和动物有区别吗?有区别。但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已经难倒了好几代人了。不同领域、不同流派的学者给出的答案都不尽相同。可以说,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始终伴随着我们人类对于自我认知的不断深入,而且答案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不确定。

    比较早的答案,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会太陌生,它至今仍可能存在于我们的中学课本之中。这个答案是这样描述的,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是人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当然,事实证明,这个答案远远不够。我们已发现可以制造和使用工具的物种不下数种,包括乌鸦等鸟类,更别提是聪明的灵长类动物。”

    关于这个话题,小海獭显然很有发言权。他激动地扯了扯小老板的袖子,按压着声音说道:“我也会使用工具呢。”

    海獭一族都会使用石头等坚硬物砸开贝壳海胆一类的食物外壳,取出内里的嫩肉,可谓是自然界中会巧用工具小能手。

    罗飨给了他一个非常公式化的“赞许的眼神”。

    他诺又得意又满足。

    “如果仅仅是为了应试,填写这个答案或许不错,但如果想要更加系统地理解这个问题的本质,是否会使用工具并不能说明什么。同理,是否会使用火,也不全然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

    后来,有人也提出,人类的思维和动物思维是不一样的,或者说,只有人类才能真正像样地思考。我们具有抽象思维,可以联想到未来,牺牲眼前利益为长远目标做考虑,而动物往往没有这种概念。不过,后来也有不同的实验证实,某些动物也具备‘居安思危’的能力,鸟儿们会提前储存好粮食以应对无法觅食的‘灾日’。所以,这个观点也不能说是全面的。

    还有一种观点是,语言是人类独有的、而在其他动物社群中不存在。现在仍有科学家在奋力研究动物语言,海豚、鲸等大型海洋哺乳动物被认为是拥有某种程度的‘语言体系‘,还有一些鸟类也可以实现声音沟通。动物的语言也许不像人类语言这般好理解,但也无法完全否认它们的存在。因此,以语言来判定人和非人区别,似乎也不够严谨。

    再后来,有人提出,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是文化。我个人觉得,这个观点可能会更加贴切一些。当然,我们这里所说的文化,和中文日常语境下的文化还是有所差别的。文化一词,主要演化自拉丁文cultura,最早的词义大概是‘灵魂的培育’,后来融合了多重概念,指代了人类在某种生存环境下的各种精神活动。前面所提到的种种,包括语言交流,几乎也都属于文化范畴内。

    不过,我们同样也得知,动物社会中同样也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文化现象,想要由此将它们与我们区分开来,似乎并非是一个‘质’的问题。似乎没有哪一种概念是可以从‘我有你无’这个角度来真正区分人类和动物的区别。我们的创造性、文化延续和精神活动,比动物来得更加高级、更加复杂。这么看来,它像一个‘量’的问题。

    文化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它具有强烈的社会性。而我们传承先人的文化,掌握了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和经验,这反映的是文化的累积性。正因为文化定义的复杂性,用它来区分人类社会和动物社会,具有更高的准确性。

    当然,我想,这远非是最终答案,今天的我们依旧在寻找答案。我将这个问题抛出来,并非是想逼迫大家建立一个有所谓标准答案的知识点,而是想借着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请大家思考另一个延伸问题:我们作为人类,既然有别于动物,那我们应当承载着什么样的责任呢?

    没错,责任。

    环境保护,包括环保相关的动物保护和植物保护,我们的出发点是什么呢?最知名的一个环保口号是保护地球就是保护人类自己。我想你们都听过,可能也跟着一起喊过。不过,我们仔细想一想,这句话对吗?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说是对的。因为人类和其他物种一样,毕竟是依附于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存在的,地球要是不行了,人类也肯定必须是完蛋了。

    但这句话也不能说是对的,或者说,它从逻辑上而言,不够合理,因为我们根本无法完成这个大前提:保护地球。人类,相较于孕育生命的自然,力量极其微小,几乎无法改变任何大事件,更别提撼动整颗星球的演化进程。

    我们是微不足道的。

    地球不在意我们,就和大象不在意它们表皮下的寄生虫一样。

    人类并没有自我想象中的那般全能、那般重要。甚至于说,在破环环境这方面,我们的所作所为对地球而言也是无关痛痒的。”

    老教授的话引得大家一番苦笑。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有点遗憾,我们爬了几百万年的演化阶梯,到达几乎顶端的位置,傲视一切,才发现,自己仍旧不过是一粒微尘,随时随地都可能消失灭亡。

    人类,确实,凭借一己之力,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不少物种的灭亡。这是不争的事实。然而,从地球初始到现在,曾经存在过的99%以上的物种都已经灭亡,而其中的绝大多数的绝大多数的死亡,都和我们人类没啥关系。是不是这么一想,感觉到如释重负,却又莫名悲哀呢?

    与其说我们胆敢去拯救地球,不如说这是一场人类的自救。但是我们所说的自救,其实并没有一个绝对的章程,我们甚至无法制作出一张计划表来,告诉大家,诶,只要你今天少用一度电,少用一双一次性筷子,那么人类在未来的某个年限之内就不会灭绝。

    没有,不存在这样的事情。不仅仅是我们普通人,那些聪明的天才学者们也同样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人类是否是终将毁灭的?我们可以制止这个过程吗?我们可以延缓最终绝境的到来吗?

    我们隐约知道这样下去不好,却又不知所措。一切尚在摸索,一切仍有可能。我们的野生动物保护、物种保护,和大多数的环保举措一样,都在追求一种不定因素之中的平衡。既然我们已知上一刻的地球是平衡的,这一刻的地球也没有动乱,人类安然无恙,那么我们所有的保护措施都只需要做到一点:维持此时此刻,如有余力,逐渐恢复到上一刻的平衡。只需做到如此,就能保证我们肯定能活着。

    这个物种要灭绝了?好的,我们去保护它,我们去挽救它,我们去人工繁殖,恢复它的野外栖息地,让它的数量一点一点回到十年前三十年前。

    这个物种对人类有用吗?不一定,大多数的生物物种和人类都没有直接关联,可能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接触到它们,更别提利用到它们本身的价值。它可能生活在地球的另一端,离我们十万又八千里。它可能长得极为丑陋,生活作风猥琐,既没有观赏价值又没有能够引起人类共鸣的品质。总而言之,这些物种哪怕是灭绝了也不会带来任何不良后果。

    通常而言,野生动物保护令普通老百姓难以理解的点就在于此。因为它们离我们太远了,看起来一点价值也没有,而保护它们则需要耗费无数的精力和金钱,甚至努力到最后,还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熊猫救起来还能看团肉,像巨鸊鷉这种,别说没见过,就算是看见汉字都念不出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总的来说,就是不划算呀。

    更有一些声音指出,你说,这些动物难道不是生活在野外生活在大自然吗?既然生活在自然界里,难道它们不应该接受物竞天择的规律,自觉接受灭亡的命运吗?我们人类要是施以援手,让一个本来应当灭绝的动物起死回生了,我们这算不算是逆天而行,我们会不会自视太高了,会遭报应的吧。

    不得不说,这些角度,乍看之下,都很有道理,仔细想来,也很难反驳。然而,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救?

    就是因为我们需要维系这一刻的平衡。

    我们不救,失去一个地球伙伴,很可能就会在未来某一刻失去赖以生存的平衡。这种可能性是相当微妙的,它不一定发生,也不一定能带来正面影响,但是风险最小的尝试往往就是保持当下。

    如果我们不在自然循环之内,我们当然可以不参与所谓的‘物竞天择’。然而我们自身就是天择里的一环,甚至可以说我们是造成其中某种环路的罪魁祸首,我们可以跳出来吗?我们所做的,不过就是去抵消那些人类行为带来的不自然的后果,尽可能地保持当下这一刻。

    就是这么简单,不去扩大,只求维持。但做起来,当然相当不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无法实现的一个目标。在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之中,人类必然有许许多多的尝试。哪怕是功利性如我们人类,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做某件事情,是无法直接说出它的意义的。更多时候,我们做这件事情,是源自身为人类的责任心。

    动物园就是我们的尝试之一,就是我们的责任心,是我们沟通自然的窗口。

    动物园可以创造奇迹吗?当然可以。但是这种奇迹也很脆弱。捷克共和国的德武尔克拉洛维动物园曾经引进过五头白犀牛北方亚种。野外北白犀在全球范围内凋零。他们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实现了北白犀的人工繁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挽救了这个濒危物种,造就奇迹。在冷战时期之后,他们开始向世界输出北白犀和繁殖技术。

    然而,所有的努力最终都化作一缕云烟。送往其他地区的北白犀繁殖失败,剩下的最后几头也逐一去世。就在前两年,北白犀这个亚种的最后一头雄性犀牛宣告死亡,仅剩的最后两头雌性还生活在肯尼亚的保护区。

    我还记得世界上最后一头北白犀雄性死亡的消息当时在中外各大媒体上可以说是铺天盖地,那一年,年轻的我已经学会上网冲浪了。当然,这种消息的盛行,往往是媒体人的某种舆论导向陷阱,他们想通过可以营造一个惊世骇俗的标题来达到一种耸人听闻的效果。结果,当然是很成功的。这几年,关于物种灭绝的消息越来越多,大众的关注度也在逐年增加。究其原因,主要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同感。在自然力量面前,人人自危。

    但是只能感受到表层的情感还是不够的。我们,我们的后代,需要有足够的知识基础去理解人类未尽的事业,才能够有能力培养一代又一代的接班人,继续探索,寻求真知。在动物保护和环境保护这一点,没有什么能够比一座优秀的动物园宣传效果更好。这也是我始终对动物园抱有热情和期待的原因。

    也许有一天,动物园如同很多人类文明中的瞬息一般,完成使命后,会最终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不会再有动物失去自由,无需再有物种付出沉痛的代价,我们人类终将找到平衡之道,延绵千万年。这种未来,过于理想,我不敢想。但我愿化作星火,投身无垠星河。”

    他诺激动地一把抓住小老板的手,小声说道:“我想鼓掌了。”

    不待罗飨回复,他已经起身站立,用力拍起手来,脑袋上的小白花跟随他的动作一颤一颤,引领全场掌声一片。

    谢为先教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赧颜道:“我已经老啦,一把骨头,半身入黄土,说什么都不过是过过嘴瘾,只盼在有生之年,能够再多多学习,多多输出。你们才是世界七八点钟的太阳,你们是希望,也是未来。我希望你们哪怕身在行业之外,也能保留一颗善心和求知心,共同见证我们的时代。

    之前我们也讨论过,不少朋友因为过往关于动物园不太好的经历,因此对整个动物园行业有所误解。当然,这也不能全然算作是误解。我们国内的动物园,大多数确实都存在着不如人意的地方,内舍乏善可陈,环境单调,缺乏丰荣,没能达到我们最初建园的几个目的。然而,尽管现状并不美好,但我相信这不是结局。只要我们仍在努力,就还有光明。

    评判一座动物园是否优秀,有一个非常简单但行之有效的方式,那就是你去看这座动物园里展示的动物,是否能表现出自然形态。它们在野外是怎么样子的,在园里也是什么样子。透过动物园的窗口,便能了解到真实的自然界生活。能做到这一点的动物园,就是优秀的动物园。

    作为现代人,我们在自然风光这一方面已经非常可怜了。有许多曾经兴盛过的动物景观,如今已难寻踪迹。比如,我国的古代诗人们,都特别喜欢写猿,以此表述一种哀伤的情怀。‘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以及‘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大家耳熟能详。所以,具体的猿声是什么样的声音呢?我想背诵诗文的小朋友里头十个有九个估计都说不上来。

    然而,优秀的动物园就能向你展示出真实的猿声。猿声,比如长臂猿的歌声,悠扬婉转,极富旋律,像歌声一样动听,比起金丝雀等鸣鸟也毫不逊色。大家若能亲耳听一听,脑海里几乎瞬间就能回想起书本里冷冰冰的诗文。这就是文字所无法带给我们的真正的身临其境。

    可惜的是,能够展示出这种真实猿声的动物园极少,原因却很简单。长臂猿斗歌,通常以家庭为单位,彼此啼叫,像我们人早上和邻居打招呼一样,有‘招呼的对象’才有招呼的必要。而养在动物园里的长臂猿通常只有孤零零的一头两头,哪里来的邻居?因此也没有发出猿叫声的必要。这样的动物园,对于长臂猿而言,就不是自然的生活环境,它们当然也不会展示出斗歌这种自然行为。我们参观这样的动物园,不会有收获。

    说到动物的自然表现,这里就不得不提野生动物表演。我一直视动物表演为动物园水族馆行业的糟粕。动物表演,也就是我们常看到的驯兽表演,在人类的历史上存在已久,然而历史悠久的东西不一定是正确的。动物园的核心使命是物种保护,但动物园的核心行为是保持积极的动物福利状态。驯兽表演与现代动物园关于“一切以保证积极状态的动物福利为基础”的宗旨相违背,是我们所应当摒弃的。

    由此,我很欣慰,当代的年轻人已经逐渐意识到动物表演的弊端,开始正视问题,抵制恶行。我希望我们年轻一代的消费者们能够真正了解自己的需求,不去为残忍买单。如果你想更多地了解人类与野生动物的互动,那么可以去观看专业饲养员对动物们进行的行为训练。在一些动物园中,行为训练可以对外开放。和动物表演的纯粹商业性质不同,行为训练是一项科学的饲养技术。圈养在动物园中的野生动物,需要克服与人类之间不可避免的行为交集所带来的压力。而正强化的行为训练就是为了帮助它们适应和纾解驯养环境下的这种压力。

    如果大家有机会,可以尽可能地出去多走走,看看那些海内外优秀的动物园,感受现代动物园的魅力。在国内,最突出的动物园当属琉球岛动物园。海外的话,值得一去的动物园更多。之前我看了不少大小朋友们的微博内容,发现你们年轻一代的小朋友都还挺喜欢猫的,在这里就和大家介绍一座以猫科动物著名的动物园: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借此,向大家大致展示一下真正优秀的动物园应该做到什么样的水准。

    新西伯利亚动物园,是全球猫科动物种类品种第二多的动物园,参加了七十几个国际濒危物种保护计划。院内饲养了二十四中猫科动物,囊括猫科所有类群,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他们应有尽有,一次饱眼福。动物园内的空间有限,设备比较陈旧,但是你可能很明显的体会到饲养员们的用心,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所具备的极高的专业素养。一些小型品种虽然被饲养在笼舍之内,但是巢箱、植物、遮挡物、玩具等丰荣一应俱全。

    除了猫科动物,其他品种的动物也养得很好。像猴类,动物园内还建立现代式动物廊道,配合专业行为训练,很好地实现冬季怕冷的猴类往来笼舍和外室的问题。这项技术在行业内还是相当领先的。我们都知道毛熊国非常冷,新西伯利亚动物园就是坐立在咱们北半球冬季最寒冷的地区之一西伯利亚。在这种极端严寒的天气中,想要养好外来品种,尤其是温热带地区来的品种,极其不容易,很值得我们国内北方的动物园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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