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儿!”小丫头刚开口,双眼突然一闭就这么突然晕过去了,狐之亦紧张地将其接入怀中,难得失了分寸。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正是不知如何的时候他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没等后面的人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抱着人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两人眼前。

    “王上!”姬叶青追了几步,显然没把人追人,顿时有些懵。

    这就走了?圣雪族太子还要不要找了?就算要找,也得给他一个具体的时间啊?

    急得跺脚,转身却见那块木头还是那么木地站在那里,姬叶青心头的火顿时就上来了,他气哼哼地走过去,一掌打在慕容凤的胸膛上。

    打了一掌,然后再瞪上一眼。

    这一掌用的力道不小,男人僵硬的胸膛被他打得闷闷地响,但被打的人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用那深邃的定定地看着他,就好像能把眼前的人看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姬叶青连着打了好几下,最后手都红了,还觉得不解气。

    慕容凤大手一抬,不想让他再自虐下去,“好了。”

    姬叶青一听,使劲儿甩着自己的手,跟个小孩子似的闹,“不好!叫你这么不省心,我要打死你!”

    边说边闹的,终于让木头皱了眉,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隐忍,“你到底在气什么?”

    从他醒来到现在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平日里虽也如此,却也没闹得这么厉害。

    男人紧绷的下颚及隐忍的神情让姬叶青顿住了,看着他,有片刻的怔愣。

    是啊,他到底在气什么?

    在别人面前他都能做到收放自如,为什么这人分明一句话都不曾说,却能把他惹得满脑子都是火?

    他讨厌的不就是他这张木头脸么?为什么还会在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失控了?

    他,现在又在气什么?

    男人咬着下颚,轮廓上的经脉随他的动作动了动,如鹰的眸子捕捉到面前人那片刻的失神,脑子里不禁想起从前来,手上的力道松了。

    “你放心,等这件事一解决,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碍眼。”

    他锁住姬叶青的脸,说了这段时间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说完后就径直越过人走了。

    姬叶青心里一紧,像被石头狠狠砸了一下,脑子有刹那的空白,下一刻猛地转身跑过去拦在慕容凤面前,“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会出现在他面前碍眼?他们不都在狐宫么?

    慕容凤只垂了垂眼帘看他,不发一语,绕过他继续走。

    此处虽已经不是魔族领域了,但到底离得近,对他们灵兽多少会有影响。

    “站住!”姬叶青气得双手发抖,转身冲那高大的身子吼。

    高大的男人顿了顿身形,但却没有就这么停下,之后便消失在姬叶青的视野中。

    见状,姬叶青气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脑仁儿一阵阵地抽,咬牙切齿道:“你个木头,老子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啊!”

    话音落下,也跟着那身影而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狐宫,因为狐之亦暂时没有指示,所以二人只好按兵不动待在宫里。

    慕容芸听说二人回宫,丢下小姐妹过来询问情况,只没想到的是,那两个不对盘的人又给闹上了,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叶子闹,木头只守不攻。

    这种情况,换成以前慕容芸肯定不会管的,任他们闹腾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也习惯了。

    然而这回,慕容芸看着却不是这么回事,尽管小叶子竭力在忍,但她还是看清了他那微红的眼眶,还有他咬牙切齿地问出的那么一句“你说不说”。

    慕容芸觉得事情有那么一点大发,所以赶上前去挡在自家兄长面前,她打不过小叶子,只有用这种方式来逼他停手。

    “让开,”姬叶青红着眼,气得有些喘大气,清俊精致的额角上爆着青筋。

    慕容芸还从没见过小叶子闹腾的时候这副模样,心里更确定了事情不简单,当然也就不可能让开了。

    吞了一口唾沫,慕容芸说:“小叶子,咱有事好好说,别老动手,你俩不是刚从魔宫回来么?肯定都累了,要不咱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再说?”

    姬叶青被气白的唇,没有去接慕容芸的话,而是当真举起手里的扇子朝慕容芸给扇去。

    “啊?!”慕容芸愣住了,压根儿就没想到她家小叶子竟然真的会对她出手,这……这这这,她怎么接得住他的招啊?

    刚愣神,身子就一轻,慕容凤拎着她就跟拎着一只小鸡仔似的,轻轻松松把人给扔到一边,蒲扇似的大掌稳稳接住姬叶青的攻击。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也有些生气了,瞪着那无理取闹的人大声道。

    姬叶青的动作愣了愣,很快又恢复,比先前攻击得更猛了,甚至连身后的尾巴都出来了。

    慕容凤捏着拳头,手背上一根根血管暴起,跟它们的主人一样忍得辛苦,仿佛再忍下去就会爆开似的。

    往日闹起来嘴上还会骂上两句,今天却静得出奇,出得招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这看得慕容芸不由得心惊胆战的。

    放眼整个狐宫,除了他们的王上外就数左右二相的修为高些,其他人就算想劝架也没有那个本事,何况在开打之前右相大人就吩咐了,就算这园子里发生了天大的事,没有他的命令也绝不准有人进去。

    所以这会儿,即便园子里已经山崩石碎了,守在外头的人也只敢听着,不敢这么贸然进去。

    “小叶子,哥!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啊?!”慕容芸急得在边上直跺脚,怎么也想不到两人出去一趟竟然闹这么厉害。

    不是说她家大哥还受了伤么?小叶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跟伤者闹什么啊?!

    可惜,她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得一声巨响,园子里的那两棵大树轰然倒下。

    “红杉树……”慕容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两棵红杉树是那两人小时候一起种下的,几百年过去,曾经那么小小的一棵种子现在已经变成参天大树,那茂密的树冠为这园子遮挡了无数个炎炎烈日与雨雪风霜。

    两人还小的时候便经常喜欢在树上玩,不过大多时间都是小叶子不安分地在树上爬上爬下,大木头担心他会摔着,总会跟个小大人似的站在树下接他。

    大木头比小叶子只大了一岁,小时候的小叶子总会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他屁股后头,走哪儿都跟着。

    大木头很疼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弟弟,许是两人都是被狐王大人从乱葬岗捡回来的,所以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管小叶子想做什么要什么,大木头都会想着法儿地满足他的要求。

    小时候的小叶子还曾站在这棵红杉树上说:“我姬叶青在此发誓,以后一定会对凤哥哥好,小叶子要跟凤哥哥一直在一起!”

    慕容芸记得,小叶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哥那张冰块脸很温柔,嘴角的笑很开心。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凤哥哥后面的小叶子不在了,以往就算再如何闹都不会伤到红杉树的小叶子,今日将红杉树拦腰折断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爆发,你闹够了没有?!

    哥……”

    慕容芸不是滋味地看着那两棵树倒下,再看向高大男人那张斧凿刀刻的脸此时此刻盛怒到一种濒临爆发的边缘,她晓得。

    完了,她哥这回是真的气到了。

    慕容凤一改平日那身冰冷的气息,狂暴之气尽显眼底,额头上根根细小血管在这一刻全然暴起,便是气红了眼,死咬着下颚如猛虎一般朝那闹起来不顾一切的人飞身而去。

    姬叶青因他这突变的气息怔忪了片刻,便是这片刻的时间,让他忘了抵挡来势汹汹之人,以至于一双洁白的手腕轻易落入那双铁钳中。

    “姬叶青,你闹够了没有?!”男人红着眸子狠狠瞪他,脖子上青筋浮动,喉咙里发出的怒吼再次让面前的人失神。

    姬叶青,原来他叫这个名,原来在这个人面前,他也叫这个名。

    他都多少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小时候叫小叶子,长大后在王上面前叫右相,吵架的时候什么也不叫。

    如今,他总算叫他的名了,可为什么,姬叶青觉得自个儿的心一阵一阵的痛呢?

    看着男人那张硬朗暴怒却不失俊朗的脸,姬叶青忽然就这么委屈上了,红着眼跟他从空中落下来,逮着人就一阵拳打脚踢。

    “是!我就是没闹够!你打我啊打我啊!所以我才讨厌你这副说话永远直说一半的样子,你怎么不是哑巴啊?是哑巴干脆就不用说话了!”

    他边骂边打,没什么指甲的手从男人脸上抓过,竟留下一道长长的凹槽,血几乎是立马就冒了出来。

    男人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直接一把将人推到了倒下的红杉树跟前,将他的背抵在树干上,狠狠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离开难道不好么?!你不想看到我,我走还不行么?!你到底在闹什么!”

    该死!

    姬叶青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直响个不停,男人的声音一句句在脑子里回荡,震得他心痛。

    通红的眼眶在男人吼完这几句有史以来最长的话后蓄满了眼泪,就跟小时候一样,受了委屈就忍不住哭鼻子的小叶子,几百年过去还是没有改掉这个坏毛病。

    慕容凤看得加大了铁钳的力道,垂眸瞧见那洁白的手腕被他生生抓出了红印,他嘴唇一抿,松开了手,然后深吸一口气对上那双水盈盈的眸子。

    “不要生气了,是我的错。”说完,他没再看姬叶青一眼,转身走了。

    这一次,姬叶青没有再追上去,他只觉得委屈,跟个小孩子似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

    再说狐之亦这头,祝繁的失去意识让他着实紧张了一下,但他很快想起小丫头先前也曾有过这种情况出现,所以在冷静下来后他便抱着人直接回到了祝家村。

    抵达时时辰已经很晚了,狐之亦直接将人抱到了她的屋子里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就一直坐在边上守着。

    果不其然,在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床上的人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褪去那件诡异的裙子,脸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惨白,胸口处的那颗骷髅头也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是狐之亦头一回这么清楚地见识到她的变化,说不讶异自然是假的,但更多的却是心疼,伸手抚上小姑娘冰凉的脸,他的指尖忍不住颤抖。

    那个女人给他看镜像时他不是没怀疑过,但那会儿他压根儿未曾将他的繁儿跟死冥阴界联系到一起,哪里会想得到他越是没想到的,她偏偏就是。

    去了死冥阴界的人就是真的死了,毋庸置疑的,不再属于这个世间,跟他阴阳相隔。

    光是一想到这样,狐之亦的心就犹如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密密麻麻的痛,侵蚀着他的身心,连着血骨一起疼。

    他从不曾与死冥阴界的人打过交道,他从来都将生死看得很淡,以前的他,最是相信人类那套生死有命的说法了,觉得死就死了,有什么可争取有什么可难过悲伤的,世间万物来此世间一遭不都是为了一个死么?

    可如今,他觉得自己想错了。

    生死不会有命,他也不想生死有命,因为他不相信这个命了。

    湛燊说,她身上怨气极重,所造杀孽太多,他不愿信,却又找不到丝毫的理由去怀疑。

    他的繁儿是善良的,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她却也是最固执烈性的,她回来,是想报仇,是想血洗这小小的祝家村。

    这便说明这是她死前的不甘,是她死后带着的怨。

    人死是不能带怨的,一旦有怨,就会变成人类口中的鬼,成为鬼的人只有经过度化了才能投胎重新做人,但他的繁儿没有被度化,经湛燊之手,他看到了萦绕在她周身的那浓浓怨气。

    湛燊说,她比厉鬼更甚。

    狐之亦有些想笑,缓缓躺下身与那小小的身子偎在一起。

    “繁儿怎么可能是厉鬼呢对不对?”他用很小的声音,几乎听不清任何音节,但他自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祝弧死后他狐之亦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小繁儿为何会造那么多杀孽他也不清楚,她如今是以何种身份回到这里来,他同样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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