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归澜慵懒地坐在书桌后:“想知道?”他见沈嘉鱼奋力点头,勾唇一笑:“过来,让我抱抱。”

    沈嘉鱼点头的动作飞快变成了摇头,他失笑,又起身,自上而下地看着她:“不为什么,不过你记住,下回遇到麻烦事,第一个就要向我求助,不准看旁的人,更不准自己硬扛着,明白了吗?”

    沈嘉鱼皱起眉头,见他作势要抱她,她这才点了头。晏归澜这才慢慢开了口,略带讥诮:“老四不过几年就要出嫁,如今高堂俱在,只要她在外不出事,不败坏家族名声,旁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老二待她也一样,这便是世族之间的手足情分,你可明白?”

    这关系太复杂她的脑回路真的理解不了啊…她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我和我堂姐沈秋容的关系也不好,但她在京里被一个知州的嫡女欺负了,还是我帮她找回的场子,到底是一个姓呢,哪怕关起门来打的天翻地覆,在外面可不能丢家里的人。”她倒不是同情晏瑶洲,只是搞不懂世家的处事。

    他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下:“你就是个小傻子。”

    他顺手摸了摸她的美人尖:“搞不懂无妨,以后你会慢慢懂得。”以后两人便要睡在一张床上了,他会一点一点地教给她。

    沈嘉鱼没体会他话中深意,猛地想起自己的来意,她握住他的胳膊,目光炯炯:“世子,我有话对你说!”

    晏归澜被她看的心头一漾,正要颔首,外间突然有人来通传:“世子,沈娘子可是在这里?沈太仆和定安长公主稍后会到马场,还请沈娘子前去一见。”

    沈嘉鱼注意力再次被转开,晏归澜对什么长公主半点没兴趣,被她撩的起了火气,他转过沈嘉鱼的脸,直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沈嘉鱼‘哦’了声,好不容易把念头转回来,一脸诚恳地握着他的手:“世子,我们…”

    晏归澜的心慢慢提起来,目光眨也不眨地凝着她,就听她赤诚无比地道。

    “我们拜个把子吧!”

    晏归澜:“…”

    第27章

    沈嘉鱼自觉这个法子简直是神来之笔,有了义兄妹的名分,她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报答晏归澜,她也不必担心两人之间再有什么暧昧,她可真是太聪明了啊哈哈哈!

    她在心里暗喜了会儿,见晏归澜良久不语,她笑脸一下子变的讪讪,抬手摸了摸鼻子:“世子,你这样不说话让我很尴尬的吗,难道你不想和我义结金兰?”

    晏归澜静静看了这小傻子半晌,许久才道:“可以。”

    这下换沈嘉鱼愣住了:“你同意和我拜把子了?”他答应的这么痛快,有点不符合他的为人啊…

    “民间有句俗话…”他慢慢托起她的下巴:“义兄义妹好作亲。”

    沈嘉鱼:“…”

    她现在觉察到这主意有多馊了,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下换她沉默半晌,然后才幽幽道:“我觉得拜把子这个主意…咱们还是再重新考虑一下吧。”

    晏归澜挑了挑眉,轻哼一声,这才松开她。沈嘉鱼叹着气,一脸悻悻地要往回走,手臂忽的被他拉住,他垂下眼问道:“我昨日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沈嘉鱼迷茫道:“你同我说什么了?”他伸手在她脸上刮了刮,帮她回忆:“就是我亲了你之后。”

    多亏他的‘好心’,她脸色又不自在起来,但也一下子想起来是什么事了:“世子说治病那事儿?我都说了不劳您费心了,大夫都治不好的病,世子难道是在世华佗不成?”

    他瞧着她紧张警惕的神色,不禁莞尔:“我虽不是华佗在世,但却是能治好你病的良方。”他弯下腰和她对视,星眸流光溢彩:“你无非就是不喜男人靠近,等你以后习惯了我碰你抱你,自然就会好了。”

    他确实好看的难以比拟,沈嘉鱼有片刻失神,很快就回过神来,半天才憋出一句成语骂道:“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多亏了晏归澜,她的词汇量在这些日子里突飞猛进。

    她往后退了几步,身体已经抵在梁柱上了,她冷哼着直言拒了:“世子看病的诊费太贵,我出不起。”

    晏归澜:“不用你出。”等治好了,人自然是他的了,他微微笑道:“表妹,讳疾忌医可不好。”

    她被他困在方寸之地,后背只能牢牢抵着梁柱,不由微怒:“世子是万金之躯,事物繁忙,我要是真想看病,随便找旁人不就成了?何必麻烦世子呢!”一个硬要看病,一个非不给看,她都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

    敢去找旁的男人?晏归澜托着她的下巴,慢慢眯起眼,她决心挑明了,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再说世子上回不是说过,不喜欢太过木讷的吗?我生来就这般木讷,再改也改不了,你还是出去找灵动活泼的吧,世子这般戏弄我有意思?”

    晏归澜蹙了蹙眉,这才想起上回恼怒之时说的气话,没想到这小纨绔还挺记仇。他正要开口,恰好此时外面有人通报:“世子,沈太仆和公主已经到了客院,两人都请沈娘子过去呢,您看…”

    沈嘉鱼正被晏归澜看的心里发毛,听见定安长公主的名号也无比激动,忙应和道:“这就过去!”

    晏归澜轻哼了声才放开她,略顿了下,自己也跟着过去了。

    沈至修不是什么人物,定安长公主却出身宗室,小郑氏和晏府几个晚辈都过来陪客了,他来相陪倒也不突兀,只是定安长公主瞧见他和沈嘉鱼一前一后走来,目光略有讶异,很快眼带欣赏地笑道:“难得晏大都督有空闲来陪客,华蓥前些日子还跟我念叨着,说好久没见你了呢。”华蓥公主就是当初皇上想许嫁给晏归澜的那位。

    晏归澜只做未觉,浅浅欠身:“殿下。”

    定安虽然不似其他公主那般畜养男宠面首,但依然保留了公主的豪迈,见着晏归澜和晏星流这般俊逸人物,多欣赏了会儿,才把目光转到沈嘉鱼和沈燕乐身上,含笑握着姐弟俩的手:“我怎么瞧着你们竟瘦了,晏府虽好,但到底没有家里住的自在,过几日还是回去住吧。”

    沈至修咳了声,似乎想开口。小郑氏给姐弟俩使了个眼色,自己拨了拨茶盏,笑笑:“劳公主挂念了,只是我这身子一直不争气,只有这两个孩子在身边陪着,心里才开怀些。”

    她出声是好意,定安长公主却技高一筹,拿住了话柄,掩唇笑道:“夫人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只有嘉鱼和燕乐陪着你?晏国公子嗣繁盛,你膝下可有不少孩子呢。”

    小郑氏握着茶盏的手一顿,晏归澜在一旁慢慢开了口:“我们诸事繁杂,不能时时看顾夫人,多亏了表弟表妹在旁帮衬。”

    定安长公主可没想到他会开口,神色掠过一丝不自在,很快又笑道:“那便算了,对了,我还有一事。”

    她交叠好双手放在腿上,优雅一笑:“对了,再过几日便是中和节,皇上要带阖宫上下去郊外农种,届时还会带着人在皇庄的行宫处小住几日,皇上已经下旨,让咱们一家都去往行宫,你们好生准备着,可千万不要忘了。”

    出于姐弟之间的心电感应,沈嘉鱼瞧了眼沈燕乐,发现他竟皱了皱眉,约莫是怕人察觉,又很快调整了神色。

    以往中和节的时候,皇上就算带人去行宫,也多是带些宗亲世家子弟,而往常沈至修是没有这个资格跟去行宫的,今年却得圣上下旨,他觉得脸上颇为有光,严厉嘱咐道:“那日不论如何,你们二人必须得过去,且不得迟了,不得生事,否则家法伺候,听到了没有?!”

    最后一句明摆着是对沈嘉鱼说的,她撇了撇嘴,敷衍地嗯了声。

    沈至修见她这样就来气,正要说她,定安长公主已是她转了话头,指着内间摊开的凤凰锦笑问道:“这不是隋海进贡的凤凰锦吗?听说宫里才得了几匹,华蓥讨了好几回皇后都没舍得给,怎么嘉鱼这里有一匹?”

    沈嘉鱼犹豫片刻,这东西太贵重,瞒是瞒不过去的,她看了眼晏归澜:“世子赏下来的。”

    定安长公主微微一愕,晏归澜散漫敷衍:“凤凰锦很贵重?圣人赏了我好几匹女子用的衣料,正好表妹帮了我个小忙,我就命人拿给她了。”

    晏星流本来坐在旁边一声不吭,闻言扫了一眼过来。

    他的语气神色都太过正常,定安长公主未曾多想,甚至沈嘉鱼都觉着他是不是嫌占地方才给自己的,她干干一笑,接过拥雪递来的茶盏,主动递给他:“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世子了。”

    晏归澜:“表妹喜欢便是。”

    沈嘉鱼正琢磨着该说点什么,恰好来奉茶的拥雪走上来,伶俐圆场道:“凤凰锦的颜色图样都极衬我们娘子,我们娘子直说喜欢得紧,一直想登门向您道谢呢。”

    晏归澜淡笑了声:“表妹最识时务,难怪□□出的下人也这般伶俐。”

    沈嘉鱼瞪大了眼睛,皱了皱鼻子,他哪里是在夸赞,分明是在损她,看来还记恨着他要‘治病’被她拒绝那事儿呢!

    拥雪自然不知两人的纠葛,被夸的偷偷瞄他一眼,很快红着脸退了出去。

    定安长公主说完了正事,又和小郑氏略微寒暄了几句,这才和沈至修起身笑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燕乐,嘉鱼,不送送我们吗?”

    沈燕乐不知怎么的,居然有些心不在焉,被沈嘉鱼推了一把才回过神来,众人起身将定安和沈至修出了府邸,回来之后沈燕乐越发心不在焉,走到垂花门的时候还重重绊了下,整个人磕在沈嘉鱼背上。

    沈嘉鱼被撞的往前一倒,眼看着要摔个狗啃泥,晏归澜反应极快地伸出手扶住她,面上还是不咸不淡的,他轻声道:“表妹既不想请托我治疗心结,若要再轻薄我,仔细我喊人了。”

    沈嘉鱼:“…”

    方才两人相撞的时候,他袖口点缀的流云纹银扣跟她的衣裳缠在了一起,晏归澜张了张嘴,见她黑着脸低头走了,不禁勾唇一笑,也没有出言提醒。

    沈嘉鱼气的鼓着脸颊,用力拽着沈燕乐回了客院,把下人一口气遣退,抱胸问道:“说吧,你方才一直心不在焉的,到底有什么事?”还害得她被晏归澜排遣了!

    沈燕乐皱起眉:“正要跟你商量呢,这事儿有点棘手,三叔晌午才给我来了一封书信…”他压低声音:“三叔本想回京一趟,把事儿处理好,可是上面的调令迟迟不下,他只得偷偷赶回来,约咱们一月三十日在城郊见一面。”

    沈嘉鱼满面讶然,沈燕乐轻轻捂住嘴:“我知道,正好是咱们进行宫的第三日,所以我听了定安长公主说话才觉得犯难。”

    沈嘉鱼皱起眉:“这怎么办?咱们要不称病别去行宫了?”

    沈燕乐轻轻摇头:“圣上已经下了圣旨,再加上阿爷那样子,咱们就算断了腿也得参加这次中和节农祭。”他轻声道:“行宫守卫自然不比宫里严密,咱们家的身份还不一定能住进行宫里,到时候…”

    沈嘉鱼很快接话:“到时候见机行事,然后瞒着阿爷乔装出来。”

    姐弟俩商议到晚上,这才各自准备歇下,沈嘉鱼心里存着事儿,也就没注意到衣服上挂了个银扣,她换衣裳的时候银扣便滚到了绒毯下。

    拥雪洒扫的时候不识得是谁的,想了想,还是捡起来用帕子包好。

    第28章

    饮玉催着绣娘加紧赶工,终于在去行宫之前把那套凤凰锦的裙子给赶制出来,沈嘉鱼颇是费解:“你们搞这么麻烦干啥?我还打算穿男装去呢。”

    两个玉齐刷刷瞪过来,沈嘉鱼给吓得一个激灵,饮玉硬是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这三四个月来您都没心思打扮,穿的戴的都是寻常旧衣,多少人笑话您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如今要去行宫过中和节,咱们自然得好生装扮一番,才不能让人瞧轻了去,这衣裳颜色样式又不违孝期。”

    沈嘉鱼看着斗志高昂的两个人,颇是无语地点了点头。

    两人在她全身上下捣鼓了一个多时辰,折腾完之后,两人瞧着都有些走神,凤凰锦虽自带了微微宝光,却没有分毫夺走主人的风采,反而更映的她唇若花萼,眉如弯月,肌肤盈盈如新雪,而剪裁合度的裙子,套在身上便显出了玲珑丰盈的身段。

    郑氏也是绝色天成的美好女子,可惜身形偏于消瘦单薄,沈嘉鱼却有着沈家女特有的白皙肌肤和窈窕身段,年幼时还没有这般貌美,如今当真称得上得天独厚了。

    沈嘉鱼也往铜镜里瞄了眼自己的脸,忽的叹了声:“更像阿娘了。”她原来也爱把自己收拾的妥妥当当,现在一瞧自己的脸就想起郑氏临死前枯瘦伶仃的模样,渐渐地也不爱打扮了。

    琢玉和饮玉见她神色郁郁,忙岔开话题:“娘子,咱们该出发了。”

    以晏府之煊赫,自然是要入行宫伴驾的,姐弟俩都懒得见亲爹和长公主,干脆跟着晏府一道出发,等到入了行宫再找沈至修。

    沈嘉鱼好久没穿坦领的衣服,走到垂花门就觉得肩膀凉飕飕的,只得让两个玉回去取件披帛。春天柳絮飘舞,她在风口处站了会儿就打了个好几个喷嚏,呛得眼泪婆娑。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用绢子擦眼睛的时候,右耳的绿玛瑙坠子居然掉了,她只得苦兮兮地睁着两只泪眼低头找耳坠,刚伸手要捡起来,冷不丁摸到另一只修长手掌,她吓得忙缩回手,耳边已经有声音传来:“你要找的可是这个?”

    沈嘉鱼听见是晏星流的声音,费力地擦了擦眼睛:“多谢二郎君,这就是我的。”

    她因为半蹲在地上,纤腰便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前襟雪团鼓鼓囊囊,晏星流低头瞧了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看她眼睛都红肿起来,淡淡道:“我帮你戴上。”

    沈嘉鱼耳垂最为敏感,很不喜别人来碰,正要拒绝,可惜晏星流速度更快,他巧妙绕过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板正,轻轻把耳坠穿了过去。

    沈嘉鱼皱了皱眉,晏星流有些别扭地错开视线,用一贯的刻板声音:“别多想,只是瞧你现下不方便。”

    她正要说话,又一阵柳絮风吹过,她捂着面颊咳嗽了几声,晏星流取出怀里的方巾帮她遮着口鼻:“春日里长安柳絮漫天,下回出来还是戴着帷帽。”

    他这样的人,会主动帮人实在难得,沈嘉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婉拒了他的方巾。他狭长的眸子一眯,低头瞧着她身上的锦裙:“长兄的凤凰锦?”

    沈嘉鱼点头:“是世子所赠。”他唔了声,慢慢倾下身,声音就萦绕在她耳边:“表妹,晏归澜那样的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这提点来的突兀,沈嘉鱼心里却莫名有些虚,她皱眉道:“我不知道二郎君是何意。”她撂下这句就觉得心烦意乱,干脆直接出了垂花门。

    晏星流竟也没有拦着,只是沉默地目送她走远,没过多久,影壁后绕出一道声音:“我竟不知你是如此无聊之人。”

    晏星流看着走出来的晏归澜:“你身边追求的佳人才女无数,你因何就这般中意她了?还不是因为…”

    晏归澜漠然打断他:“看来你是忘了我同你说什么。”

    “你这般上心?旁人竟连一句都说不得吗?”晏星流挪开视线,转了话头:“她若是知道祖父出事跟晏府有关,你该如何解释?”

    晏归澜业已转身出了垂花门,声音却从容依旧:“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你还是这般自负。”晏星流在他身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慢慢出声:“那我就祝长兄心想事成了。”

    ……

    沈嘉鱼在马车边等了没多久,就见晏归澜也从府门处出来了,他瞧她把凤凰锦穿在身上,第一眼竟不是觉着好看,而是注意到她脖颈上被风吹起的寒栗。

    他拧了拧眉,取下披风给她裹严实:“还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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