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沙漠戈壁上,银色犀牛只牛气了一天便不牛了。大漠深处巨大的沙丘此起彼伏,那沙子细如土面儿,轮子稍微较力便会扣进沙子里,直到托地盘走不动为止。万般无奈下,哥俩只好卸下给养,一人一个大包徒步挑战沙漠。

    巴丹吉林沙漠如果按照地图上的说法倒没有多大,四万多平方公里,不过比一个台省大一万多平方公里,但实际上的面积却足有十个台省那么大都不止。这些年大西北的沙漠化愈演愈烈,巴丹吉林大沙漠周边的草场面积退化严重,过去所划分的巴丹吉林大漠早就不准确。虎丘和东阳深入大漠后,用两条腿一路向北量了一个礼拜,脚下依然是茫茫无际的大沙漠。所幸这座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沙漠里星罗棋布了许多内陆湖,当地人称之为海子。哥俩儿本就有远胜常人的忍耐力,又时不时的能够遇上补充淡水的地方,这一路走来虽然艰辛,却也大开眼界,并未有想象的尽是艰辛困苦。

    李虎丘的性格是只要能说话便能开玩笑,听东阳说起路线,这厮来了精神,说起当年事来,“当初宝叔奉命追杀我,那次走的是千里跃进大东南的路线,一路虽然被追的挺狼狈,但至少吃有一口热的,住有一片屋檐,偶尔还能捞着睡一觉,跟这次比起来,那次的逃亡简直就是在度假,由此看来,老疯子才是好人,董师傅的良心大大的坏啦,硬是把咱们俩逼的这么紧。”

    东阳说:“凭咱们的所作所为,对于他们而言的确很难理解。”李虎丘不爱谈这个话题,指着东阳肩头上的巨雕铁翎道:“这‘小子’跟你同吃同住厮混了这么久,吃也开口吃了,喝也张嘴喝了,现在放它出去逮几只兔子回来应该没问题了吧?”东阳苦笑道:“虎哥你想的倒是挺美的,这鬼地方哪里有兔子给它抓啊?这么长时间我也没系统的训练过它,只怕一松开它,这‘小子’就得飞没影了。”

    东阳话音刚落,铁翎忽然发出一声雕鸣,振动翅膀流露出躁动不安的样子,似乎对东阳的不信任颇有不满之意。李虎丘惊奇道:“哎呀,这小子该不会是听懂了咱俩说的话吧?”又道:“试一试吧,反正你也是没时间训练它,要是你们没这个缘分,就算放生了,要是它真的通人气,咱们今后便又多了一位兄弟。”东阳稍微犹豫片刻,终于点头,默默解开了缚在铁翎爪子上的绳索。巨雕铁翎蹬着东阳的肩头猛然一跃,巨大的双翼掀起沙尘弥漫,忽的一下子飞上了蓝天,顷刻间便化作一个黑点,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东阳一直出神望着,直到看不见了,才满面失望之色,摇头叹道:“果然如此!它野性太重,根本不可能被驯化。”李虎丘还在看,神色微变,也摇头,却说:“东阳,你错了,它虽然骄傲却也孤独,在这世间除了你我之外,其它生物在它眼中都太弱,它不肯随你为奴却愿意与你为友,现在它虽然翱翔在九重霄上,却并未远离,不信你发力呼哨一下召唤它试一试。”

    东阳向来自负从小练就的神眼,纵然早对虎丘敬佩的五体投地,却也不相信虎哥的眼力会比自己好。听虎哥这么一说,不禁将信将疑,试探着把手塞进嘴里,长长的发出一声唿哨。举头观望,少顷,天空中忽现一个阴影,在空中欢快的,自由的,恣意放纵的盘旋着,越来越低,最后收翅猛的落到东阳肩头上。燕东阳惊喜的:“铁翎,你愿意跟我做兄弟?”

    巨雕铁翎其实未必听懂东阳的话,但它是通人气的智兽,擅长观察人的神情,从神态表情和语气中便能感受到二人对它的态度。它见东阳面露欢颜,语气急迫中带有兴奋惊喜之意,便也应和着发出一声欢愉的雕鸣。东阳兴奋叫道:“虎哥,你说对了,铁翎真能听懂咱们说什么,从今往后,再也不用绑着它了。”李虎丘笑道:“我看它未必是听的懂,不过它活的命长了,心中有灵智,就好像几岁的孩子,未必听得懂大人讲什么,却能通过观察大人的情绪变化,判断父母的意图,这事儿我有经验,小燕子小的时候就这样。”

    东阳抬起手,铁翎聪明的跳上他的手臂,东阳猛地举手往高处一松,铁翎顺势跃起振翅高飞,这次却是向着远方飞去。虎丘说:“我打赌它准是这些日子火腿肉吃腻歪,弄点新鲜货去了,咱们走咱们的,它在数千米高空上,咱们走多远它都能找得到。”东阳从包里摸出那本在巴彦淖尔冒着巨大风险淘换来的训猎鹰的书,劈手扯的粉碎,说道:“再听话的奴仆,又怎么比得上生死之交的兄弟。”李虎丘说:“你小子要不是这么冷酷难近,也不至于只有我和小楠哥两个兄弟。”东阳摇头正色道:“我燕东阳这辈子能与虎哥你兄弟一场,可说是生平最得意事,又有妮娜相伴,更足慰平生。”

    二人向北趟着沙海前行,又熬过两天,李虎丘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两个人的食物已近告罄,携带的淡水也有限,东阳一个劲儿的劝虎哥多喝水,虎丘每次只是象征性喝一点点。此时他们已走到大漠的最深处无人区,之前隔一阵子还能偶尔看见个把牧民驼队走过的痕迹,现在却只有万里黄海沙涌如浪,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唯一可见的景观便是时不时遇到的形状怪异的风化石林、风蚀蘑菇石、蜂窝石、风蚀石柱、大峡谷等令人叹为观止的奇特地貌。跟在魔鬼海域看到礁石怪岛的心情差不多。再有便是随处可见的鸣沙山,有的高达200多米,峰峦陡峭,沙脊如刃,高低错落,沙子下滑的轰鸣声响彻数公里,不愧为‘世界鸣沙王国’。一开始看着还新鲜,这会儿听见那动静就闹心,跟鬼哭似的。

    巨雕铁翎两天当中只昨夜时回来一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回来后累的不像样子,后半夜又飞走了,直到此刻仍没动静。连虎丘都开始多心这‘小子’是不是当了叛徒,东阳却笃信铁翎一定会回来。有的时候,信任需要的不是虎丘一样的智慧和阅历,而是心与心之间微妙的联系。东阳就有这种无迹可寻近乎野兽的本能。

    果然,半夜时分,哥俩相互推让最后一根香肠,虎丘自称可以辟谷,东阳则说自己底子厚,再饿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最后争来争去终于商定谁也不吃留给铁翎。正这时,铁翎回来了,这次居然不是空爪子回来的,竟抓回一匹狼。身躯粗壮,毛缝间尽是草屑,分明是从草原上抓到的,李虎丘记得上一次看见草还是在百公里之外。也就是说铁翎带着这匹几十斤重的成年大狼飞了至少上百公里。虎丘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愧疚于自己之前怀疑过小铁翎的义气,有感而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算什么?义气深重有鸟兽才是真仗义。”

    东阳把仅剩下的香肠喂给铁翎吃了,虎丘用一把飞刀把大狼肢解后,将内脏鲜肥的部分也喂给铁翎吃了,把两条狼腿跟东阳两个各分一条,虎丘扯开狼皮就这么生着吃了几大口。东阳则更生猛,撕开狼皮连筋骨带肉嘎巴嘎巴的嚼碎了吃进肚子。狼肉里便含有水分,以李虎丘的心之神道对自身的控制能力,这点食物便足够解燃眉之急。吃了几口后将剩下的绝大部分递给东阳,起身仰望夜空,月现风圈,说道:“咱们俩躲进大漠也近半个月,董师傅他们始终没见动静,大概已经在前面以逸待劳等着咱们,转南风,要变天,一旦下雨,这大漠的夜晚会更难熬。”东阳说:“他老人家大概是想抓两个老实的。”李虎丘嘿嘿一笑道:“这场雨如果能下来,两日内,他们一定会趁机出手!”眼中放光,似在自语,“董师傅,您大概也想试一下能接住我几把飞刀吧?”

    第331章 星日马,明察秋毫见生门

    燕东阳有点沮丧。东阳从未考虑过打的问题,一心想着如何逃走。如今跑进大漠半个月,听虎哥的意思还没有甩开几个老头的追踪,让他感到有些泄气。虎丘说:楚总震怒,亲自下了必抓令,华夏北方屯兵数十万,组织几万人马在大漠外围拉一张大网绝非难事。东阳说:所以他们根本不必追进大漠,只要张好口袋等着咱们筋疲力尽走出去后,便可以抓人了。李虎丘不以为然的一笑,似乎另有打算。东阳问:“虎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李虎丘说:“本来没办法所以只好逃,逃来逃去逃出个办法来。”燕东阳不解的看着他。虎丘一指巨雕铁翎,道:“分开走,让铁翎带着你先走,我一个人可以轻松摆脱他们的追捕。”怕东阳不肯,又说道:“我想跑,便没人抓得住,只是之前一直担心你跑不掉。”

    东阳深知虎哥的轻功天下绝伦,之前他也曾劝过虎哥独自逃,只是小虎哥一直不肯。现在铁翎终于被招安,雕能负重自身体重三倍的猎物飞行,铁翎天赋异禀,多半更胜寻常大雕。它的体重在五十斤左右,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能从百公里之外带回一匹八九十斤的成年大狼。让铁翎吃饱了以后抓起他,飞飞停停越过国界线大概不成问题。外围的网张的再大,恐怕也想不到有人能乘雕逃出去。

    次日晨,李虎丘将分割好的狼肉塞进东阳包里,嘱咐:“这不是给你吃的,除了给铁翎的食物外你只能带上弓箭,你们出了国境后往北走八十公里就是外蒙的赛可汗区,一星期内我要还没到,你就独自去跟妮娜会合。”情势如此,东阳也不矫情,果决的说:“我在那里等到你来为止!”虎丘正色道:“没有必要,万一我真逃不掉,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最多是押解回京,弄个什么鬼地方禁足而已,你与其留在那儿枯等还不如跟妮娜会合。”燕东阳一愣。虎丘笑道:“当然,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但咱们得有最坏的打算。”

    ※※※

    楚烈坐在只有军级机关才装配的野战指挥车上,咬着笔杆,眼望车窗外的凄风寒雨,怔怔出神了一会儿,又埋头写起日记来。这是他坚持多年的习惯,即便是在万里追逃的过程中,也不忘简单记录几笔。

    99年3月28日,阴雨,巴丹吉林沙漠北部边缘。那个人进入大漠第二十一天,抓捕行动进入收网阶段。从东到西追了近万里,会在今天终结吗?我希望可以结束。但师父很不乐观,他说那个人想走没人能抓得住。他们在大漠里走了这么长时间,又遭遇了这场雨,师父和天兵小组的五位前辈却依然这么慎重,他难道已经强到这般地步了吗?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假如我当年不去哈城,他就不会偷走祖师手迹,也就没机会遇上师父,更谈不上练成这一身功夫。从这点说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我,如今的局面岂非是我自己作茧自缚?算上翠松园枪案和乔宝山父子的死,他这一路杀人无数,真可以称得上满手血腥,但为何之前我始终对他恨不起来?如果不是郭老师的死,或者我到现在都还会犹豫要不要抓住他。暖暖跟秦老回京,走的时候都还在为他求情,这个人就是有一种奇异的魅力,能让认识他的人不知不觉的为之着魔。落雁是这样,现在暖暖也是这样,甚至连师父都不想抓他。

    “楚烈。”窗外董兆丰打伞站在寒雨中看着他,“该动身了,西边发现他们的踪迹。”

    楚烈微微愣了一会神儿,合上日记,霍然站起。目光坚定望着西方。李虎丘,不管你是情义英雄还是杀人魔王,我楚烈是兵,而你是贼,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只为郭老师这一件事,我也一定要拿你归案。

    ※※※

    李虎丘行至一小片沙窝绿地中,正在跟身边不远处趴着的一只蝎子大眼瞪小眼。这家伙盯他很久了,虎丘猜测自己大概挡住了它回家的路线。沙洲之地上求生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只蝎子能在绝境中顽强存活下来殊为不易。江湖路上道左相逢,也是一场缘分,好狗还不挡道儿呢,何况是堂堂贼王。虎丘将嘴里的草杆儿嚼碎吐出,侧身让出道路来。

    蝎子看来毫不领情,仍趴在那里,亮出一对儿螯钳,尾部的毒刺高高竖起,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李虎丘蹲下身看着它,说:“我都已给你让出一条生路来,你干嘛还要冲我张牙舞爪的?你难道就这么好胜,一定要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说着,忽然出手,二指钳住蝎子的尾钩毒刺,轻轻一拉将毒囊拽出,把整只蝎子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含糊自语:“说好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各行其道殊途同归不是挺好?为何非逼着我与你同道?索性咱们就手底下见分晓,生死各安天命!看看到底是你蛰死我,还是我吃掉你。”

    结局显而易见,然而几个小时后将要发生的下一次狭路相逢,还会这么容易吗?

    虎丘对东阳说自己自有脱身之法,但其实这四周已是铁壁合围,随便从哪里突围等着他的都是几百条枪。想要逃出去,除非像铁翎一样生了一对儿翅膀。可惜铁翎只与东阳有心灵上的默契和信任,不可能将东阳送出去后再回来接上他。贼王只有靠自己,他目前唯一的机会就是从董兆丰率领的老头六人组面前杀出去。他相信有董师傅他们把守的地方,包围圈一定是最薄弱的,甚至有可能虚设或不设。李虎丘想试一试,有东阳跟着他不敢这么干,因为一旦双方纠缠到一起,在六老头组合面前东阳的威力全在一张弓和一把枪上,显然那样的手段并不适合用来对付六个传授过他们本事的老头。现在东阳先走一步,李虎丘再无顾忌,他要全力以赴从正面突围!

    李虎丘盘膝坐下闭目凝神,他在回想当日武定一以百养一敌奋力对抗老魔君聂啸林时的情景。

    武道中人打熬气血和筋骨强化自身,不管是外家功夫还是内家拳法,都不脱此道。而气功却是一门身心同修重意不重力进益缓慢的温吞功夫,所以极少被应用到实战中。李虎丘曾就这个问题请教过董兆丰,老爷子告诉他,中医里说气功是通过调神的自我锻炼,使自身气机变得协调的锻炼方法。很多练气功的人能够长命百岁,却并没有什么真功夫,便是这个道理。读书可以养浩然气,参佛可以修无量气,所以气功是更重视精神层面的修养的强身方法。

    董师傅当时还说:古代的养生家认为,‘炁’和‘气’是两种不同的概念。通俗的讲,‘炁’就是人体最初的先天能源,而‘气’则是指通过后天的呼吸以及饮食所产生的能量。而气功锻炼主要是通过后天的呼吸等方法来接通先天的‘炁’,也就是触发人体的潜能,虎丘自创的心神导引之术其实便是这样一种气功诀窍。他之所以能够激发心血爆发出超乎自身极限的力量,正是源自这门能够刺激人体潜能的方法。

    武道中有一个颠扑不破的理论,人体的潜能是无限的,这里的潜能便是指‘炁’。但每个人的应用和承载的能力却是有限的。应用能力取决于精神意志心神能量的强弱,承载能力则取决于身体强化的境界。虎丘的身体境界是绝顶宗师,但精神意志心神能量的水平却是神道级别的,所以通过气功,他可以短时间内发挥出超越己身承受极限的强大潜能,却不能长时间保持在那个水平上。

    武定一的百养一敌首重修养,潜心练气不断触发潜能存蓄在体内,最后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爆发于实战中。这种积累不仅体现在潜能上,更体现在精神上,被压抑了许久的战意一旦爆发,精神上也能在短时间达到更高层次,从而足以驾驭这超越自身体力承受极限的潜能。所以,武定一才能在聂啸林面前长拳大马抢攻先手那么长时间。

    李虎丘不同于武定一,圆满大宗师本身可以存蓄的潜能巨大,武定一又潜修多年才积蓄了硬抗聂啸林百招的潜能。虎丘的境界不过绝顶宗师,而且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存蓄潜能。但他跟聂啸林学会了一招存蓄气血的绝技,与武定一的百养一敌在道理上是相通的。借玄阴之力在丹田之内凝聚气血精魄成团,以阴阳双修之法不断滋润其壮大,最终应用在临敌时,需要他已神道心意激发心血能量化开这团气血,入四肢百骸,爆发出超强力道来。这一招的威力在极短时间内甚至达到了聂啸林全力一击的水平,用来突破董师傅他们包围,还是有一定胜算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虎丘身边没有阴阳修合的对象,借不到玄阴之力。所以他想到了气功。

    虎丘记得曾在董师傅的古版黄帝内经中看到过,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积精全神、精神不散等练气方法。其中把握阴阳这句话之后又曾对阴阳二气做过阐述,人有元炁,天地也有元炁,人的元炁分阴阳,天地的同样也分阴阳。采纳天地阴阳二炁为己所用,便是气功强身中的外王之道。李虎丘所以选择在这里修养气息,便是看中了这沙窝内的水气凝聚,阴炁沉于地表三尺内的地貌特征。

    李虎丘调养一番后,起身在地上徒手挖了个八尺深的圆坑,最深处已见水,果然阴寒刺骨。虎丘毫不在意坐了进去,又用手将沙土回填,把自己生生埋在其中,只留下脖颈以上露在外面。他打算以心之导引术引着地下寒阴炁由幽门入体,在丹田与滚热的气血相冲,在局部形成血栓状的气血团。但这种方法毕竟是初创,过去从未有人这么试过,虽然道理上是通的,但绝非一蹴而就便能实现。李虎丘最初几次导引寒阴炁入体,不是寒阴炁吸收的不够,便是气血不够热,又或者气血太热,寒阴炁与之便消融。远不如与落雁李李阴阳相通时那般予取予求随心可控。虎丘反复试了许多次,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丹田中凝聚成一团气血。就在他抓紧时间不断吸收地下寒阴炁与体内气血聚合将这团血气不断壮大时,耳中忽然听见发动机马达声,先只是细微一声,而后声音不断扩大,嘈杂,方向正北,往这边而来。

    李虎丘从坑中一跃而出。但见,傍晚时分,天上阴霾散尽,夕阳西坠,风平浪静的沙海大漠风光宜人,沙子反射着夕阳的余晖,光线变幻,竟似比平原上的正午光线还充足。正北方向,有六辆军用越野车出现在沙丘慢坡上。贼王之前故意在伪装成牧民深入大漠搜寻的几个侦察兵面前暴露目标,等候的便是这一刻。他直起身子,看着从吉普车上走下的熟悉的良师益友。在老爷子身后不足五公里便是外蒙了,只要过了董师傅这一关,便是天高鸟飞海阔鱼跃!虎丘心中兴奋忐忑,这一关能过去吗?

    第332章 斗木獬,吉星照猛虎入林

    董兆丰那张与晚霞同辉的脸上挂着苦笑,心头的滋味却比脸上的笑还苦。许多年前他不肯收李虎丘为正式弟子,便是防着今日情景,想不到此事竟然成真。而当初在老爷子看来终身难入化劲门槛的李虎丘,如今却已是堂堂绝顶大宗师,独创心之神道,在武道上开天辟地的人物。董兆丰不后悔当年的决定,却可惜惊才艳羡博采众家之长的虎丘走到这步田地。除了慨叹命运弄人外,只剩下不胜唏嘘。

    论千秋功过,谁问心无愧?只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虎丘行至八卦宗师面前,躬身一礼,露出与老先生相同的笑容,道:“看来您这次是要动真格的。”

    董兆丰寿眉微轩,以明亮活泼的双眸上下审视李虎丘,末了说道:“这可奇了,你的功夫怎么退步这么多?气败血亏,迟滞阻塞,身形步法都大不如前。”李虎丘开口欲言,话未出口,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董兆丰神色一动,捋须肃穆道:“你的气血沉凝于丹田,形成了一个球体血栓,大漠之中昼热夜寒,你连续跋涉二十余日,想来饮水也是不便,你肺叶阳经上的伤最受不得干渴,这沙漠中气候又是如此干燥,粉尘厚重,都对你的旧伤不利,你多日不饮不食,为减少消耗,不得不关闭自身许多机能运转,身体更加虚弱,接着又赶上连续两天的寒雨,这才导致你现在状态这么差,虎丘,你还想跟我交手吗?”

    李虎丘剧咳稍缓,平复气血,抬头示弱道:“我本就不敢与您交手,走到这步田地我本已绝望,只是因为今日带队的是您,才心存了一丝侥幸,只想请您念在往日情分上放我一马”顿了顿,又苦笑道:“这趟出门把祸闯大了,回到京城还不知道楚总会怎么收拾我。”

    董兆丰想到军委直属的某秘密基地里有一座被称为十八层地狱的监狱。龙勇就是从那里出来又回到那里去的,作为武者,有机会去那里走一遭未必是坏事。沉声道:“虎丘,事到如今你只有回头是岸一条路可走,至于回京后楚总会如何处理你,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必担心,他会把你关进一处绝地,虽然暂时会禁锢你的自由,但却也未必没有好处,据我所知,龙勇便是从那里出来的。”

    李虎丘心中一动,微微动容道:“您是说龙勇也被关在那?浑河岸边四大高手决战,武定一和谢炜烨都死了,惟独他活了下来,连聂啸林都说当世在他之上的不过二三人,这样的人物谁能关得住?”

    董兆丰听他说起浑河岸聂啸林大战龙勇等人一事,不禁心中忽起波澜。曾记得当日聂啸林也登门拜访过他,却不知为何没有留下战书便走了。这件事过去几个月了,每每思及此事,董兆丰心中仍不免阵阵遗憾。聂啸林这千百年所出未必有五十之数的神道顶峰大高手,决战双手双宗师身兼两大绝活儿的龙勇和世间第二位童子功大圆满宗师谢炜烨,再加上一个自负平生不虚名,百养一敌谁争锋的武定一。遥想当时四大高手交战的情形,神道拳意是何等威势?武定一的百养一敌又有怎样一番玄妙?身为武者未能亲眼见证此武道盛事,实乃生平之大憾。在他身边更有几个武痴人物也对那场旷世大战神往不已。其中一位身着最高军士长衔的老军人,动容问道:“你小子当时在场?”

    李虎丘见这位老兵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八,知道这人虽然籍籍无名,却是昔日天下第一的孔文龙亲手栽培出来的弟子。东阳不止一次说过天兵小组的五位成员,把毕生都献给了军队和武道。大背头乐呵呵胖乎乎的叫昆仑,精瘦似竹竿脾气最急的是太行,矮个子额头隆起好似寿星的是峨眉,健壮敦厚状如老农的代号泰山,面白如玉古雅清奇的则被称为南山。他们中任何一人若走仕途,便是领兵数万雄踞一方的将军,若离开部队,至少不会逊色于董兆丰张永宝。而他们现在,却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五个代号。虎丘心生敬意,拱手道:“见过太行前辈,晚辈有幸目睹了整个过程。”

    太行把手一摆,不耐道:“不必多礼,你快说说那聂啸林的功夫究竟有多强?龙勇比他差多少?”

    虎丘一笑道:“差距其实并不大,但交起手来却强弱分明,以晚辈眼光看,单打独斗,龙勇走不过去五十招。”

    此话一出,五人同时变色,太行看泰山,泰山视昆仑,昆仑凝重道:“恩师出手大概也不过如此!”峨眉操着巴蜀口音道:“硬是如此!”南山慢条斯理道:“以我之见,聂啸林最厉害的是谋略,凭龙勇和谢炜烨再加上武定一,三人联手,想毫发无损的大获全胜,就算恩师出手也做不到。”泰山愁眉难舒沉声道:“照这么说五年后之约,恩师胜算不高!”

    太行又问:“你刚才说差距其实不大,为何交手时又强弱分明?”随即不等虎丘回答,便自问自答说道:“是了,聂啸林本身实力就在龙勇之上,神道心意更可内外见圣无物不查,龙勇根本没有发挥出潜力的机会。”李虎丘含笑道:“前辈圣明!”

    太行嘿嘿一笑说:“少拍马屁,我们知道你小子为人不坏,但你不该杀郭宝凤,三枪门的冼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与我师父是至交,所以郭宝凤跟我们兄弟五个也以师兄弟相称,小郭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算了,我们五个这次前来,除了受楚总委托外,还有恩师之命,要把你带回到一处秘密所在,师命难违,你小子最好别挣吧,免得皮肉受苦,别说我没提醒你……一指峨眉,续道:我们老五想揍你一顿不是一天两天了”

    虎丘顺他手指方向看一眼矮个大额头的峨眉,只道他是为了郭宝凤一事想揍自己,心下不禁一阵涩然。忽听峨眉问道:“燕东阳那瓜娃子哪去了?不是被你拐跑了吗?”他的口气虽然不善,但虎丘却听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舐犊之意。虎丘恭敬答道:“东阳先走一步,此刻已出境早到了外蒙境内。”峨眉先是一怔,随即面露不信之色,道:“你小子唬老子?燕东阳是老子亲手带出来的,他几斤几两老子会不如你清楚?两个师的兵力被布置在大漠外围,那瓜娃子没得翅膀,咋个飞的出去?”

    李虎丘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转而又对董兆丰再施一礼:“我这一身功夫大半拜您所赐,你我虽我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在我心中对您的敬仰还在李援朝之上!现在您亲来捉我,我本该束手就擒,这样一来便是皆大欢喜之局。”董兆丰知道他还有下文,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虎丘续道:“可我记得您曾经教过我两军交锋纵然是以寡击众,只要心想求胜便有机会成事,临敌怯战者连取胜的希望都没有终将一事无成,所以我还想像太行前辈说的那样试吧试吧,看看能否有机会过了您这一关,您还说过,顺风需想倾覆时,逆战不可留退路!所以,一旦出手,我就会全力以赴,万一伤到您,还请您原谅不孝之罪。”

    董兆丰寿眉一挑,微恼:“你内伤复发,寒凉外侵入五脏丹田,身体虚弱,实力不及平日一半,这种情况下何谈逆战?”

    虎丘正色道:“勉力为之,姑且一试!”又道:“还是那句话,若是不慎伤到您,还请您原谅不孝之罪!”他不说不敬却说不孝,可见董兆丰在他心中的位置。他自知一会儿一旦动手,若能一击得手,董兆丰必定会受伤,提前打好预防针,免得日后难相见。董兆丰纵然涵养精深,也被虎丘激出几分火气,他知道虎丘的飞刀厉害,但即便是面对百分百的虎丘,他也有几分把握接的下,更何况此刻的贼王明显虚弱不堪,看上去根本发不出那惊神泣鬼的飞刀绝技。

    “好小子!”董兆丰气极反笑,“既然你决心这么大,非要试吧试吧,我便接你三刀,若是不幸被你伤了,死伤无怨!你小子若没射中我,便需乖乖的跟我回去。”

    李虎丘豪笑赞好,“就是这么说!”

    话音落地,李虎丘指间已有刀光闪过,董兆丰全神贯注,纵然心中有十足把握,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突然!一声剧烈的心跳声入耳,气势之雄浑宛如古战场上响彻群山的巨鼓被擂响,董兆丰刹那间升起一丝明悟,心之神道!只见虎丘吐气开声,叫了声第一刀!一抹流光溢彩从他指间射出,直奔董兆丰肩头而来。这一刀神速绝伦,竟快过了人眼神经的反射速度!幸好董兆丰并非依靠视觉判断这一刀的,他听见虎丘心脏巨震的一刻便提前动作,身子猛地一侧,只觉得右臂一凉,心中猛的一惊,歪头急扫一眼,才发现并未受伤,只是被一掠而过的飞刀上的寒意激了一下。心中暗自吃惊,好快的飞刀!不容他有半点迟疑,李虎丘脚下发力,纵身跃起,凌空抖手又是一飞刀。这一次的气势比之刚才逊色颇多,董兆丰只道是虎丘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刀不如一刀,眼见飞刀如雪而至,老爷子意态从容,伸手一夹,便将这道刀光止于肩井前。刚想得意一笑,猛然感到指尖震颤,这一刀竟似后劲十足,催逼着他的手硬是还要往他身上刺,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电光石火间,董兆丰脚下发力浑身巨震,手腕猛的一转,才堪堪化解了这一刀上的余劲。待惊魂稍定时,才发现这次虎丘射出的是一手双飞刀,第三刀已经轻飘飘刺入他的肩井!

    李虎丘第一刀从心而发,心跳激发丹田气血,声响如鼓着于痕迹,料定不能得手,因此虽然也称得上是全力以赴,这个全力却是丹田气血未被化开前的全力。第二刀发出一记一手双飞刀,用的却是学自聂啸林的阴劲,在第一把飞刀上加了一重叠劲,最后把飞刀却是一把阴沉木所造的乌色刀。董兆丰破解一手双刀之中的第一把刀的叠劲时,已无余力变化,因此,最后一把极不显眼阴沉木飞刀虽然力道最轻,却能轻松得手。

    虎丘此刻气血行于四肢百骸,纵身跃起时宛如蛟龙在天,落地后毫不停留,犹如猛虎追猎,哪里还有之前病恹恹的半分形色。落地后回身叫道:“竖子无德,斗胆请老人家莫要记恨,虎丘这便去了!”又以一往无前之势向着天兵五老冲了过去。

    这边还有天兵五老,自是不会让贼王就此逃脱。只见昆仑手如钢钩在最前,太行拳似铁锤居其后,南山腿如铜棍列在第三位,峨眉怪叫一声探头一顶,泰山抱着膀子没有动。五大高手以车轮之势拦截虎丘,已是极为重视,在他们想来,李虎丘多半前两关都过不去。

    李虎丘迎着四大高手冲过来,途中猛然吸一口气,心胸鼓荡,气血奔流如巨潮,丹田囤积的气血团完全被激化,力灌于右臂至指尖,探手屈指,往前的途中,先以食指跟昆仑的指钩碰了一记,再以中指弹击太行的拳锋,再往前又以无名指在南山脚边缘处弹了一记,最后以小指在峨眉头顶轻轻一弹,砰地一声,竟出一声气爆响,李虎丘借势,身子凌空跃起,再落地时已在数丈之外。呼啸一声,片刻不停,宛如疾风,向北而去。

    大漠风沙狂,却狂不过贼王这刹那狂飙,天地有壮美,却不及贼王这一瞬的芳华绝世!董兆丰眼望虎丘离去背影,心潮涌动感慨万千,手按被飞刀刺伤处,毫无追赶之意。昆仑指尖微颤,貌似疼痛难当;太行左手抱右手拳,似乎也已受伤;南山收腿后一趔趄,单腿伫立,好像也不大妙,只有峨眉,一抹脑瓜叫道:“瓜娃子,硬是要得!”

    楚烈刚才只能作壁上观,七个人兔起鹰落只在顷刻间便打完这一场,他竟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眼望虎丘离去背影快似奔马,不由一声长叹,从前那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荡然无存,李虎丘已经一骑绝尘,哪里还是自己追赶的目标。此念一生,之前的颓唐耻辱一扫而光。由衷道:“李虎丘,但愿有朝一日还能在燕京看见你的身影!”

    一个小时后,已越过国界深入外蒙境内的虎丘停下脚步,面如白纸,翻身躺倒。这一关过的险峻,雄奇,侥幸!董兆丰伤势几可忽略不计,天兵五老更是个个龙精虎猛,他们一招失策后都没有追击,这才成全了李虎丘过五关败六老,胜利大逃亡的江湖传奇!片刻之后,李虎丘一跃而起,驻足回眸望华夏方向,苍穹现天狼,何时能归乡?

    【第五卷 瑷珲宝瓶】

    第333章 东西两重天,天地色不同

    这是个多姿多彩的世界,世人迷失在五光十色中早分不清黑与白。一颗不肯媚俗的心在这个世界上何其珍贵?

    昆仑问董兆丰为啥不追?董大师如是说。董大师就同样问题反问天兵组五老。五人默然半晌,他们都看出来虎丘最后四指连击,打出四记弹指惊龙绝活儿之后已无余力。五人为这逆战不留退路的年轻贼王的四指连击而感动。均想:这样的人物不该被困在十八层地狱里,哪怕那里有恩师点拨武道的机缘。

    南山代表五老发言,不紧不慢的说:“这小子先示敌以弱装病迷惑董大哥,令我等生出手到擒来之心,再以言语挤兑,让董大哥一时不察与他赌斗接他三刀,最后突然爆发出近乎神道的力量,却在最后一刀手下留情,如此心机,秉性,武道都万分难得的年轻人需要的是在广阔天地中遨游磨砺,这件事我们回去自会向恩师明说。”峨眉做总结性概括:“好一个四指连击,瓜娃子,硬是要得!”

    董兆丰眼望大漠,胸中忽生无尽感慨,他虽出身贼道,天赋平凡,却从未自甘堕落,自暴自弃。虽执着于诡谲江湖这大染缸,却出污泥而不染。李虎丘,真道义英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无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真正的光明决不是永没有黑暗的时间,只是永不被黑暗所掩蔽。

    ※※※

    大雪山,海拔七千米的汗腾格里雪峰之巅,地处华夏与哈国边界,虎丘和东阳站在雪山之巅,眼望山河壮丽,感慨万千。往东是华夏,往西是哈国。“曾几何时,这里无分东西尽属华夏。”“虎丘转述程学东的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这句话不止于一国一家,世界格局也是如此,百年之内全球一体化已成大趋势,有朝一日,地不分疆域,人不计国籍,到那天世间谁主沉浮?是美国人还是俄国人?咱们落后的太多了,还有机会迎头赶上吗?金师傅让我帮他找回瑷珲宝瓶,他说那里有关系到百万疆域的条约,找回来或许不难,但以华夏现在的实力,那也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慨然一叹,续道:“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崛起复兴!”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东阳听罢心有所感,竟热泪盈眶。虎丘不由大惑不解,燕东阳这铁血少年也有泪吗?燕东阳说:“我跟虎哥你说过的,我父母都是搞国防军工的,一个在西昌,一个在酒泉,各自领导一个研发小组,他们生下我之后便走了,除了每年寄钱回家,我长这么大也只见过他们三次,所以,我虽然不是孤儿,却也跟孤儿差不多,对他们说不上恨,就是没什么感觉,过去我一直不能理解他们,但现在,虎哥你让我懂了他们。”东阳说到这儿已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悸动,接着说道:“家国天下,总需有取舍!”

    李虎丘在东阳头发上胡乱划拉一把,道:“明白就好!父母生身已是大恩,其他一切随缘,有幸能团聚的珍惜就好,就算天各一方,彼此心中牵挂也未必不美,人生一世,走自己的道路比什么都重要。”往东一指,家国暂难回。又往西一指,广阔天地大有可为,你我要杀出一条回家的路来。

    下山半途中在五千米左右的高度上迎面遇见一群登山爱好者,是一群金发碧眼的西方人,他们从汗腾格里主峰的西面历经千辛万苦蹬到这里,正打算安营扎寨宿营。忽然见李虎丘和燕东阳两个迎面下来,只见二人衣着单薄,身无长物,都不禁大吃了一惊。再看东阳肩头伫立的威风凛凛的巨雕,这些来自西方的登山爱好者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几乎把二人一雕当成了这大雪山中的神祗。

    他们用英语询问二人是怎么上来的?小虎哥不懂这番邦鸟语,东阳却能听会讲。天兵小组除了学习军事技巧杀人本领外,还需要掌握多门外语。东阳说是从险峻难攀的北坡徒手蹬上来的。这些洋鬼子更加难以置信。

    登山者中的领队自我介绍说他叫古尔耶夫,与他同来的则是来自英法两国的极限运动爱好者。古尔耶夫说这些人都是欧洲的贵族豪门后裔,他们对你们两个很感兴趣,想知道你们怎么能够不带任何装备就登上汗腾格里峰的,并且他们还对你们的这头巨雕非常感兴趣。他又补充说,这些欧洲人很有钱也很慷慨。同时隐晦的表示,这些人很有势力,你们要是不顺他们的意,可能会招惹麻烦。

    李虎丘注意到古尔耶夫身后有个金发碧眼模样俏丽的大洋妞一直盯着铁翎在看,一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样子。问东阳,这帮洋鬼子是不是对铁翎感兴趣?东阳把古尔耶夫的话翻译给虎哥听。虎丘想不到抄个近路居然会遇上一群欧洲纨绔,失笑道:“他妈的,什么狗屁的贵族豪门后裔,居然敢打铁翎的主意,你告诉他们,虎哥看上那匹大洋马了,说着一指模样俏丽的大洋妞,问他们卖不卖?东阳知道虎哥在斗气,只是觉得好笑,照搬原话翻译过去。来自西欧的登山爱好者们听了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纷纷叫骂。内容无外乎丑陋的黄皮猪,野蛮人,诸如此类的。”

    东阳把他们喝骂的内容也翻译给虎哥听,李虎丘轻蔑的看着这些人,什么叫野蛮?怎么才算文明?这帮孙子是不是还想帮咱们普及一下西方式文明?可惜咱们哥俩现在让人追的屁都没剩下。贼王忽然冒起一个念头,嘿嘿笑道:“从这里下去便是哈国了,阿拉木图是个大城市,咱们要去那坐飞机,没有钱可玩不转,他们不是喜欢冲到别人家里一边讲文明,一边抢东西放火吗?咱们哥俩今儿向他们偷一回师,放火就免了,只抢东西。”

    说干就干!虎哥出主意,东阳就动手。

    下山的时候,哥俩肩并肩,唱着打靶归来离开。每人一身轻便保暖的登山服,连铁翎头上都弄了一顶五色绒线帽。东阳背的大包里更有各种真空包装的压缩食品和现金若干。身后两个骂的最凶的男子,一个英国人,一个法国人,被剥的赤条条,哆哆嗦嗦站在那儿寒号鸟似的哀嚎着。

    ※※※

    木棉花号正行驶于红海。张永宝叼着烟斗站在驾驶舱中,连毛胡子加上敞开的胸襟露出的古铜色肌肉,看起来颇有几分老船长的范儿。妮娜坐在船尾甲板上切鱼喂雕,东阳在一旁协助,很有点妇唱夫随的意思。虎丘坐在船尾护栏上,两只脚悬在船身外,手执一把大海怪钓竿正兴致勃勃垂钓。张永宝走下驾驶舱,对虎丘说:“再往前就是苏伊士运河。”虎丘收了钓竿,随张永宝来到船首,东阳也随之一起过来,三人立于船首,只见前方航道渐行渐窄,来自亚非澳的远洋船只汇聚于此。八方风物,各国旗号,熙攘纷繁,好不热闹。

    张永宝这两年迷上了航海,他本就不缺天分才情,一旦迷上一件事物,很快便从入手到精通,现在世界各地的海图早被他烂熟于胸。往前一指说道:“从苏伊士运河穿行过去便是地中海,往雅典去,沿途会经过很多海岛,一路上文胜古迹颇多。”

    李虎丘转头问东阳:“妮娜她爸说的那个东方文物年度拍卖会是几号开始?”燕东阳道:“四月二十二号,今天是六号,还有十六天。”张永宝说:“没什么意外的话,无需夜航,赶到雅典最多也只需要五天。”虎丘看了一眼颇有期待之意的众人,笑道:“这么说时间算充裕,还有时间游山玩水。”

    缴纳了数额不菲的通行费后,木棉花驶入苏伊士运河,张永宝介绍说,过往的重型船只太多,造成河道拥挤,因此本不是很长的河道却需要十四小时才能通过,咱们的时间不是很紧迫,所以没有交夜航费,按照埃及政府的规定,无需夜航的船只会被安排在大苦湖过夜,那里是度假胜地……虎丘笑道:“那不是正称了小妮娜的意?可以下船去购物。”

    大苦湖之夜,宁静的港湾里停泊着来自世界各地私家游艇。东阳被妮娜拉上岸游玩去了,虎丘和宝叔在船上喝酒。

    数日前虎丘和东阳赶到阿拉伯海湾与妮娜会合,张永宝也被虎丘调来,为的便是一件大事。英国老牌贵族斯宾塞家族将在雅典举办‘家族荣耀十九世纪末东方文物珍品拍卖会’。传递消息的人便是妮娜的老爹,欧洲老牌邪教拜火教的教主奥坎·苏克。虎丘闻讯便恼了,本来计划着是想先去苏黎世看一眼高雏凤,再去莫斯科与曼丽姐见一面。为这事儿临时决定改变行程,还特意从国内调来了张永宝。

    张永宝问虎丘打算怎么干?是买还是盗?李虎丘反问老疯子,洋鬼子的东西是怎么得到手的?张永宝心领神会,敬了虎丘一杯酒道:“社首的意思是抢他妈的?”李虎丘将瓶中酒豪饮而尽,挥手斥道:“你说的没错!这次咱们就是要痛痛快快的抢他妈的一回,洋鬼子一百年前怎么从华夏抢走的,咱们就怎么从他们手上抢回去!”

    第334章 慧眼识英雄,贼眼难辨熊

    这个世界并不缺乏美的存在,而是缺少发现美的明眸。这个世界也不缺乏英雄,只是缺少识英雄重英雄的慧眼。

    李虎丘在策划将要震撼欧洲的古玩劫案时,马春暖正瞪着一双明眸慧眼与纪委马富民书记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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