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看一眼时间,仔细听四下里的枪声渐弱,心中估算警方破障到此的时间。

    时间紧迫,虎丘不得不放弃让尚楠自己面对强敌锻炼拳法心意的想法,叫道:“九花锤虽然花开九朵,眼花缭乱,但根茎却只有一棵,与其摘花不如拔树!你小子,三招之内不能把这几个球解决掉,我可要出手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尚楠心有所悟,忙里偷闲叫道:“不必!看我三招内将他拿下!”

    二人说的话入刘天雷耳,他心中恼怒,气息扶摇,暴喝一声,手上突然加紧,一对儿流星锤挽出一朵立舞花、缠腰绕脖,又做胸背花,两只锤头在空中交错,金属的光泽闪耀中,猛然碰撞到一处,轰隆!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巨响!

    锤中有机关!贺余生等人变色叫道。“里边有一对儿阴阳响石!”

    这响石是一种类似磁铁的石头,用阴阳之分,阴石可以吸收声音,水滴而无声,因此隔音效果奇佳,阳石却是水滴若叮咚,极能扩声,阴阳响石碰在一处却能发出雷鸣一般的怪声。若以金属为媒,这声音的震频会更强!

    二锤碰撞,竟发出轰隆怪响,似如声打一般震人心魄,尚楠却未受一丝影响,二目如电分明看见那锤头上顷刻间已布满尖刺!只见他似微微一愣,那锤花便直直的落了下来。这次他自不会如之前那般探手试图去抓,他站在那儿仿佛被锤声震的呆滞了,直到流星锤将要碰到他头顶时才忽然往前一纵。这一下虽然避过流星锤头却被锁链缠住腰部。刘天雷借助流星锤的惯性,以身体为第三锤猛向尚楠撞来。两个人被锁链缠在一起,这一撞尚楠似乎已无可回避。

    好个尚楠,他忽然俯首,低身两腿下劈,刷拉一下,整个人矮了一大截儿,行险避过刘天雷以身体为锤的三炮锤绝技!刘天雷整个人翻滚着从他头上飞过,尚楠回手一抄,抓住了刘天雷的小短腿儿。劈手又抓住了另一条腿,发力一扯。刘天雷挣扎不脱,心道不好的工夫,已被尚楠一分为两片。哼都未及哼出声便一命呜呼!原来刘天雷的破绽正在一双腿上!

    尚楠力劈刘天雷,血染通身。此刻的小楠哥站在场间,将近两米的高大身材,更平添几分威势,威风凛凛,状似魔神。“青帮三大高手从今少其一!”李虎丘合掌叫绝。转头问史密斯:“我这位兄弟的功夫如何?”

    史密斯看的惊心动魄,他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他能感觉到李虎丘一直在留意自己。刚才他至少有几次机会出手或者逃脱,但最终他选择了留下来,从头看到尾,只因为贼王的一句话,李虎丘说会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彼此间能力天差地别,这活命的机会肯定不是动手能争取到的。史密斯要赌一把,他赌的是自己对李虎丘而言还有用。李虎丘歪歪头,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史密斯随着李虎丘走到外面,用生硬的华语结结巴巴说:“很,很厉害!李先生要对我说什么?”李虎丘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我一进来时你挎把破刀虚张声势,真实的本事却全在一把特制手枪上,你是左撇子,却偏偏用右手握刀,摆出一副要决一死战的架势,其实随时准备用你的左手拔枪或者自卫或者杀敌。这番心计已很难得,最难得是你尝试着发动了一次攻击无果后,立即做出决断,老老实实留到了现在,只这份眼色便够得上聪明人。”

    史密斯心中暗道侥幸,试探着问道:“李先生要我做什么?”又义正辞严道:“我是不会背叛我的国家的!”

    李虎丘笑道:“我只说一遍,何去何从你自己选,a选择,我给你五百万美金,放你回去与家人团聚,而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在我的帮助下不断立功升官;当然,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意志,为了能很好的控制你,我会对你用些手段。”史密斯瞪大眼睛看着贼王,没表态。李虎丘一笑接着道:“还有b选择,这个简单,我现在立刻宰了你,几分钟以后你便会在电化炉中化作一团飞灰溶进门口这条河里。”

    史密斯神态坚定,语气决然的:“我选择a!”

    识时务者为俊杰,聪明人是一柄双刃剑,好用的同时又常常因为思虑过多而缺失信仰和执着。聪明人未必个个反骨,但反骨仔们几乎个个是聪明人。对信义之人付之以诚,对奸佞人付之以威慑,天下无不可用之人。这便是太祖说的那句把发展战斗力工作做到前线俘虏兵身上的道理。

    李虎丘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但请你放心,你一定不会成功的,唯一的选择就是老老实实听话,否则,死的绝不止你一个,我在印尼那座钟楼上的做下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说罢,探手如爪,在史密斯丹田处打了一拳。道:“很奇怪我在做什么是不是?”

    史密斯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他皱眉沉思,表情凝重带疑惑之意。

    李虎丘为他解惑:“我这一拳是一记阴劲,会在你这里形成个局部血栓,这血栓会不断增大,一定时间后便需要化开,否则便会导致你半身不遂进而瘫痪,直至变成一棵蔬菜,你可以去吃溶解血栓的药剂试一试,也可以去医院把肚子割开,释放血栓,但我必须提醒你,在你们的医学研究者没弄明白经络是怎么回事前最好别试,这股阴劲潜藏在你的肾脏里,伤的是你的经络,只要你的气血运行,它便定会在你那里形成更大的血栓,你大可以一次次割开肚皮放血,但我要提醒你,那里凝聚的都是你体内的精血,你最多可以放一次血,第二次凝聚的血栓会因为你体内气血衰败而形成的更快也更大,到时候再放血就等于找死!”

    史密斯心中并未尽信,只道贼王是危言耸听吓唬自己。李虎丘冷笑道:“不信是吧?你现在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了跳一下看看是什么感觉?”史密斯将信将疑照做了一下,吸气时还不觉得如何,蹲下身的时候却忽然感到小腹部一阵憋闷,两腿发麻无力,他奋力一跳,竟只跳起不足二十公分。史密斯面色大变,张大嘴看着贼王,视之如鬼。心胆俱寒,愣在那儿,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虎丘心中暗赞聂啸林一代神道大宗师的手段了得,又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丹田凝聚气血已成自己保命绝招之一,用来收拾人却也能收奇效。这门功夫非心道如神,力量控制已达神意劲相通境界者不可为。贼王淡淡一笑道:“怎么样?腿有点软是吗?现在信了,但还存在侥幸心理,想回去找张凤武或者贺知白替你化解是吗?不妨对你说,据我所知,天底下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人能化解,但是找那两个人比找我还难。”

    史密斯神色颓然,噗通坐到地上。李虎丘走过去在他肩头上轻拍两下,“欢迎你成为华夏自由社的一员,走的时候别忘了拿上那五百万美金的本票。”

    四面的枪声稀稀拉拉,渐渐止歇。白狼驾车从沿河公路上驶来,跳下车,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却尽是雀跃之意,兴奋的向虎丘汇报:“社首,一共来了三十三人,有一名超级高手我们对付不了,让他逃走了,其余三十二个全被干掉了,被东阳一个人一条枪就宰了十八个。”李虎丘神情凝重点点头,叹道:“杀了这么多人其实并不值得太开心,死一个人便有一家哭,咱们不想自家人哭,便只好让别人哭,在这件事上咱们是迫不得已,这些人死了,咱们无需哀悼但也不必感到开心。”

    上兵伐谋,战争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敌,随着经历的越来越多,虎丘也渐渐明白,许多事防患于未然才是上策。止戈为武,武道越深对这句话越有体会。老魔君聂啸林被困地下三十年,出来后也不过亲手宰了个谢炜烨,间接弄死个武定一。而没有像四十年前那样杀的血流成河。可见出了事情,能不动干戈便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李虎丘想,美国人要对付自己,束手待毙当然不行,但似这般一次次杀出重围,仇越结越深,一个人纵浑身是铁又打得多少钉?又想到,这件事还没彻底解决,孙鬼马精英尽出,cia损失惨重,这笔账他们如果找不到自己,便一定会着落到高雏凤和欧洲青帮总堂身上。要想彻底解决问题,还需想个万全之策。此事需从长计议,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帮雏凤把欧洲青帮内部的问题肃清!

    第379章 二十年后的落雁

    青帮长老开大会,意在逼迫帮主高雏凤退位让贤。长的活像一对儿肉疙瘩的‘三炮锤’刘天雷挎着一对儿铁疙瘩和西洋鬼子史密斯来给贺司徒镇场子。李虎丘忽然出现破坏了贺司徒和孙鬼马投靠洋人的计划。贼王恩威兼施收拾了史密斯,尚楠夺了两个铁疙瘩,把另外两个肉疙瘩扯成四片肉馒头。牛气冲天的青帮第一高手‘摩云手’张凤武在贼王眼皮底下抢走贺司徒。燕东阳送了贺司徒一支狼牙箭,青帮大长老生死不知。贼王谈笑间化解了高雏凤之危。青帮一干大佬堂主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神仙打架,插不上手。直到外围的枪战和堂上的恶战都打完了,才被贼王一句话强逼着来到欧洲青帮总堂所在。

    总堂会议大厅里,李虎丘大马金刀坐在主位旁,尚楠和东阳坐在会议桌外围的散座上。长老和堂主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各自就坐。高雏凤小女人似的坐到虎丘身边主位上,脸上挂着淡淡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一个注定要成为帮会利益牺牲品的女人找了个可爱的坏男人,原本只想追求自由和浪漫,结果对方附赠了一个坚实的依靠。这就像赌石,当初不经意的当成蛋清种买到家,穷困潦倒时忽然发现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玻璃种,不但咸鱼翻身甚至更胜从前。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儿吗?

    决定大事时往往不在于说的多漂亮,关键是你能做什么。成破厉害,人人心中有杆秤。高雏凤今非昔比,人人都看的很清楚。过去她是靠贺余生爷俩支持,勉力维持局面。现在经过河边一役,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传说中高雏凤的野汉子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孙鬼马当年仗着张凤武的支持便能在青帮内独揽大权,一个能让张凤武连交手的勇气都没有的人能做什么?

    李虎丘坐在那一言不发,高雏凤暂时有点头脑短路还没回过神来,他们不说话,众人就算有一千万个归顺之心,没摸清风向前谁又能说的出?场面安静的古怪。贺余生咳嗽一声,李虎丘道:“这是你们青帮内部的事情,我只关心雏凤的态度,无论她作何选择,我都支持。”众人等的便是这个态度,到底你们两口子谁干,给个准信儿就行。

    一位长的白面长须仙风道骨的长老捻须道:“当年高老帮主带着咱们闯荡北美打下青帮今日天下,如今高帮主又带领你我弟兄在欧洲开枝散叶,今日一会,贺司徒这老匹夫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竟妄图颠覆高帮主的领导,此等败类我辈必将诛之而后快!各位弟兄今天都看见了,贺司徒卖祖叛帮,我提议取消其青帮大长老职司,开香堂请法杖将他开革出帮!”

    李虎丘笑眯眯听着,心道,这位在这些帮中长老中的地位仅次于贺司徒。

    另有一面若黑锅底,满脸憨直忠诚相的中年汉子深表赞同道:“魏长老说的极是,我想补充的是,今天高帮主给在座各位弟兄上了一课,我们这些游荡在海外的华人子孙,就算没有国籍,却还有祖宗!美国鬼子在打咱们青帮的主意,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限制华人在西方世界的发展,往根儿了说,就是他们从没把咱们当成他们的一份子,不管咱们这些人买卖做多大,赚了多少钱,给他们制造了多少就业机会,这帮人永远都要对咱们防一手!”

    这人不去当官屈才了,这淡扯的多有水平。李虎丘心道,这番话之前在长老会上说出来,那便是真心话,此刻说出来却比狗屁还不如。

    气氛渐渐活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只把高雏凤夸的天上少有地上仅见。中心思想就一句,青帮之主非高帮主不能担任。魏长老说,像贺司徒之流纯属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贺司徒负责管理的那部分帮中产业也该尽数收回,交由帮主决定给谁管理。李虎丘心中好笑,这老头未免有些过于迫不及待了。

    虎丘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不在乎权势,所以不懂得权势带来的好处是多么令人着魔。这种表忠心排坐坐分果果的时刻,决不能装清高,所谓脸皮厚吃不够,人这一辈子加官进爵的机会也就几次,稍纵即逝,错过便不再有。连太祖他老人家当年选大位时都曾给自己投一票,美其名曰当仁不让!

    会议开的热烈成功,一致通过高雏凤继续担任帮主,取消了长老倡议,老字辈三人以上便可以开香堂罢黜帮主的制度。甚至有人提出要修改帮规,把紧密团结在高帮主周围,高举民族主义伟大旗帜,将青帮的黑道事业进行到底这句话写进新帮规里去。这事儿李虎丘倒是挺赞成,最终被高雏凤给否了,忒肉麻,帮会不兴这个。高帮主做总结性发言结束这场闹剧。“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又道:“往者已矣,后来补上,今后魏长老接替贺司徒大长老的位置。”

    魏长老一番努力果然不是白忙活。不在于他说了什么,关键是领导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黑脸胖子也没白抢着发言,贺余生被这厮给忽悠了,提议让他担任贺知白离开后留下的总堂供奉。总堂供奉在帮中属于最优的差事之一,平日里总堂坐镇,看看书打打牌,无需风吹雨打,年年分红拿第一等。搁在过去,非第一流的身手不能担任,可现在欧洲青帮人才凋零,贺余生认为这黑脸胖子一腔热血殊为难得,关键时刻冲上去大约没问题,便将就着用吧。

    ※※※

    夜,虎丘和雏凤相拥而眠。

    “真下定决心留在这儿了?”虎丘问。

    “不然能怎么样?回国内给你当小小老婆,看那姓萧的和姓陈的两个小丫头的脸色,然后三天轮上一回陪你睡觉的机会?”

    “这个倒不必……嘿嘿,其实这个。”李虎丘含糊其辞。

    “别这个那个的,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再厉害我也抹不开这个脸跟你们大被同眠,当年第一次看我身子的时候脸红的猴屁股似的,想不到你会荒唐到这地步。”高雏凤拧动身子,钻入虎丘怀中,指尖在虎丘肩头的咬痕处摩挲,又道:“我也想过抛开一切跟你走,管它什么世俗名分,语锋一转: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李虎丘不解问道:“为什么?”

    哎!高雏凤叹道:“我爸爸的遗愿是希望能把青帮交给弟弟的,但他现在只听那个女人的话,那女人却是孙鬼马的人,孙鬼马害死我爸爸,这个仇我迟早要报!现在的海外青帮是我爷爷一手创立的,更不能毁在我手里,这是我身为高家女儿的责任。”

    “随便你了。”李虎丘轻抚她秀发,温柔的问:“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

    “儿子的病。”一想到这件事,她的心便似揪到了一起,一阵阵痛,神色也黯淡下来。

    李虎丘将她紧紧拥住,柔声道:“放心!”

    她并不完全放心,因为救人和杀人不是一个套路。但她宁愿相信他说的话,只因为这句话代表了希望。这是她目前最希望送给儿子的东西。也是她最想得到的。

    沉默了一会儿。

    “孙鬼马他们今天铩羽而归,这件事不会就此终结。”她有些忧心。

    “放心,离开前我一定帮你把这些事彻底办妥,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一个利利索索的青帮。”

    虎丘的话若在今日以前说,高雏凤一定当成安慰之言,但现在,她却知道这是一句承诺,这个多年前便喜欢宠溺她的男人,这个永远不会勉强她的虎丘,情感依旧,人却早已今非昔比。他手上的力量能在几分钟内消灭掉青帮多年培养的数十精锐力量,他身边的兄弟能赤手空拳将青帮三大供奉之一的刘天雷劈成两片。他一眼便能让青帮第一高手张凤武不战而逃。她痴痴的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他还是当年那个人,温柔的哄她睡觉,对她说,放心,把一切交给我就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困难比当年大了何止百倍,而他的能力增长的却更多。他依然可以宠溺的对她说那句话。

    高雏凤问:“你打算怎么做?”

    虎丘道:“孙鬼马那边今天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作为,而且这里是苏黎世,就算cia也不敢暴露身份硬来,所以他们要想继续搞事,就只能暗着来,可惜,在这个世界上能暗算我的人的确有,但绝不会是他们!”虎丘眼中的自信令怀中女子迷醉,她把脸儿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感受男人的阳刚气。虎丘忽然坐起身道:“其实想搞清楚这件事也很简单,与其在这里瞎乱猜,不如主动去弄清楚他们要做什么。”

    高雏凤吃了一惊,紧紧抱住他,“你想干什么?”

    李虎丘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她光洁的后背,面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宽慰道:“别担心,我就去看看,又不是单枪匹马跟他们玩命去。”高雏凤道:“可你知道他们在哪?”

    李虎丘用指尖在她后背上写下一个名字,高雏凤毫不惊讶,问道:“你觉得这个人靠得住?”李虎丘道:“靠不住,但可用,因为他够聪明,更因为他怕死。”

    ※※※

    李虎丘出现在顿克街十一号楼下,燕东阳一指门牌,“喏,就是这里了。”尚楠问:“虎哥,真不用我陪你上去吗?”李虎丘摆手一笑,“又不是打架去了,你在楼下听着点动静,东阳去对面楼上找个制高点瞄着,真有事儿也能轻松应付。”

    据史密斯提供的消息,孙鬼马居住的房间里。这里没有孙鬼马,只有一个绯衣丽人,正准备宽衣洗浴。她侧对窗口坐在床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洗澡。她也许不年轻了,不过只从侧脸却不难看出她还是很漂亮。之所以用也许这个词,便是因为她看上去绝不见一丝老态。但虎丘一眼便能看出她身上的陈腐气,那是隐藏在身体内的岁月之伤。

    实际上她的确也已不年轻,皮囊外所表现出的年轻只是在洗澡前,每次洗尽铅华后她总能感到自己身上真实的老态。超过四十岁的女子还可以在人前看上去美如天仙,但是藏在胸腔里的那颗心,早已被岁月刻下痕迹斑斑。

    她终于鼓足勇气转身对着镜子开始宽衣,漂亮的绯色睡衣从漂亮的白色身体上滑落,她的肌肤依然白皙平滑,她的头发又黑又长,眼睛里有无暇仙玉似的光泽,这其实没什么可高兴的,因为年轻时的她眼睛是没有光泽的,那时候这双眼黑色而且通透。她的身体现在很柔软白嫩,但这正是她最不满意的,因为她觉得这是松弛的前兆。而年轻时她的身体像新鲜的苹果一样有弹性。所以她觉得自己已经老了。虽然她依旧漂亮,依旧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小伙子们的目光,但她还是认为自己已老,老了和漂亮并无关联。

    她正面转向窗户时,藏身在窗外的年轻男人不例外的被她吸引了,不是因为她倾国倾城放倒青帮两代帮主的绝色容颜美的让他震撼,而是因为这张脸熟悉的令贼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身子线条依旧优雅修长美艳不可方物,但虎丘却视而不见,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这张脸让贼王想起了一个人,萧落雁!

    怎么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李虎丘心神一震,胸中肺部一股咳意袭来,这老毛病偏偏在这时候犯了,虎丘压抑不住的咳出声来。寂静的夜里,这一发而不可收的咳嗽声并不难被发现。

    “谁!谁在外面?”她迅速的拾起衣服披在身上,走到窗口厉声喝问道。然后她便看见了年轻的男人,一只手抠进墙壁缝隙中,另一只手捂住嘴巴,不停的在咳嗽。

    第380章 负心者,伤心人别有怀抱

    窗户被从里面打开,绯衣丽人面上闪过一抹惊色,但很快便镇定下来,说,“夜里寒,你何不进来?”凑近了看,绯衣丽人与落雁又并不完全相同模样,肖似度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不像的地方是神韵和几点细微处。单从模样精致的角度看,这张脸甚至比落雁要更完美。但落雁身上有一种仙露雨滴的清透气息是这绯衣丽人所没有的。

    绯衣丽人说:“不管你是谁,你要找的人出去了,今晚应该不会回来,这里只有一个寂寞的女人想请你陪她喝一杯。”她微微顿了一下,黛眉一挑,“怎么?你怕了?”

    李虎丘知道房间里只有这绯衣丽人,他的咳也已止住。这位丽人是谁?为何会跟落雁长的这么相似?为了得到答案,现在就算房间里藏着张凤武与贺知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闯进去。

    深夜,倾城之貌的绯衣丽人只着了一件引人遐思几不蔽体的睡衣。并且虎丘之前已见识过她的妙相无边,但贼王心中却无半点绮念。丽人请虎丘坐到客厅里。款步走进小酒吧间取了瓶酒出来。给虎丘倒了一杯,然后从容的坐到虎丘对面。她的坐姿很美,雪白修长的玉腿优雅的叠到一起,腰挺的笔直,睡衣无纽扣,只腰间一条绸带,开襟很大,能看清她胸前的雪白饱满。规模与生过儿子后的落雁相若,只缺少了几分活力和精神。却另有几分更成熟的韵味。

    虎丘开口欲言,丽人摆手阻止,道:“别问,我什么也不会对你说。”又笃定的说:“我相信一个生了双会说话的眼睛的男人是不会为难女人的,所谓相逢何必曾相识,只请你陪我喝几杯,待我醉了随便你是走还是留。”

    有些话必须喝了酒才说的出,并且酒后说出来真实性更高,李虎丘举杯道:“请!”丽人举杯浅酌了一口。

    “先生从华夏来?”三杯酒入喉,丽人似有了聊天的心情。

    “何以见得?”虎丘低头看了一眼自家的衣着,牌子很杂,脸上肯定没写着字,她从何判断出的?

    丽人道:“别找了,破绽不在衣服上。”她素手一指虎丘的脸,道:“你脸上还没染上异乡尘土的气息,出国年头久的人脸上都有这种气息,就好像你冬季从南方水乡去东北生活一阶段,皮肤就会被刀子一样的寒风吹的干裂,出现红苹果脸,然后你会无比渴望离开那里,就算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甘愿,哪怕是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只要他能带你离开那里。”她一边说一边又痛饮了一杯,脸颊上已现醉意,优雅的姿态已不在,她前倾着身子,毫不在乎身上的夏秋熟色暴露在年轻男人眼中,“你的脸上还有新奇和踌躇,所以我知道你刚从国内出来,曾几何时,我也如你一样对外面的世界如此好奇。”

    李虎丘道:“介意说一说您的故事吗?”

    丽人忽然笑了,慵懒的向后一躺,秀发随身一甩,端的是风情万种,她将身子团到沙发里,欣长的小腿蜷缩起来,双手按在膝盖上,中间却并未完全闭合到一起。身上三点妙处若隐若现。昏暗的夜灯下,更增几分妖魅之色。她笑问:“还想着套我的话呢?”不等虎丘回答,忽然收敛了笑容,抿嘴点头,正色道:“过来,抱我一会儿,让我感受一些你身上的气息,我就告诉你我的故事。”

    李虎丘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过去将她横身抱起,道:“是这样吗?”丽人在他神光湛然的双眸注视下,竟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她忽然发现眼前神秘的青年男人似乎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的有三十岁,近距离看他似乎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她想那不是跟自己留在国内的女儿一般大?她稍微挣扎了两下,虎丘并无松手的意思。她说:“请你把我放下。”虎丘注视着她摇头道:“你答应我的还没做到。”

    丽人闭上眼睛用柔媚的语声说道:“随便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直视我就好。”她衣襟大开,胸前一对儿充盈着女性成熟柔美气息的雪白浑圆暴露在空气里,配合上她的绝色容颜和暧昧语言,当真有令仙佛思凡的魅力。

    李虎丘什么也没做,只依然静静注视着她的脸,对她柔美的身子却视而不见。她睁开眼便看见贼王的双眸,清澈明净,令人绮念全消。她说:“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气息,请放我下来吧。”虎丘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你若喜欢,我愿意多抱一会儿。”

    丽人再闭上双眼,仿佛梦呓:“从何说起呢?”

    虎丘知她酒意微醺,话在喉咙已是不吐不快,并不出声干涉,任她自说自话。丽人抬起两只手臂,揽住贼王脖颈,将柔软的身子完全栖入他怀中,感受着男人青春的阳刚气息,诉说起前尘往事。

    很多年前一个来自华夏江南水乡一座小城的女孩子响应太祖的召唤,打起背包下乡来到了大东北。她长的很美,肌肤白嫩像新鲜的水果一样饱满又有弹力。她是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子。那时候她对遥远的北方充满了浪漫幻想。李虎丘由此想到了老妈燕雨前。青春无悔,有年轻便有浪漫吧?老妈当年会不会与这位阿姨一样心思呢?多半就是这样了,不然又怎会有今日的虎丘。

    丽人仍在诉说,那女孩子想的挺美,可真到了大东北以后才知道浪漫和现实是那么格格不入。一个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孩子,面对撒尿都要带根棍子防冻的东北寒冬,只住了三天,心里头便只剩下了回家这一个念头。那时候东北农村的厕所都是地上挖个坑,埋上一个大缸,一家老少都往里边方便,所以会垒起高高的粪便包,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中,那粪包子被冻得跟冰山一样坚固,男孩子们方便时还好些,女孩子们要蹲下身子才行……她大概是对这段记忆太深恶痛绝,说起来有点琐碎,李虎丘不得不告诉她,“您说的我都知道,我就出生在那边。”

    丽人哦了一声,接着说:那时候的环境很复杂,总之回是回不去了,女孩子只好听天由命熬下去。因为她长的漂亮,所以当时有很多男生在追她。可她一个都看不上,她只想找一个能带她离开这里的男人。后来,她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临近的农场里有一个军内高干后代迷上了她,女孩子知道他爸爸是军内在职的高官,这男孩子来这里只是单纯的响应号召,只要他想走,没人敢拦着他。于是,女孩子故意加快了和他之间的发展进度,她把自己献给了他。条件是带她离开那里。

    李虎丘听到此处,心头一震,隐隐有了个猜测。

    丽人讲道:那个男孩子非常宠着女孩子,他们有了关系后,他对女孩子更加倍呵护。很快,他便给远在首都的父亲写了信,于是他们一起被调到了京城。后来女孩子出于感激便跟那个男孩子结了婚。再后来,他们有了个美丽可爱的女儿。女孩子从此成为相夫教子的女人,生活似乎从此步入幸福的轨道。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可惜那时候那个女人太不懂得知足,她嫁给了男人,生活安逸了,少女时代向往的浪漫之火却又燃烧起来。那个男人很爱她,甚至为了她不惜与家中的上将父亲翻脸,甘心情愿的放弃成为将军的机会,留在她身边做了个厨子。虽然如此,那男人仍是非常优秀的,就算只是做个厨师,他也是最棒的厨师,他烧的菜连中央首长都赞不绝口。

    李虎丘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此刻怀中抱着的女子定是落雁老妈赵丹阳女士无疑了。

    赵丹阳还在诉说,不甘于现状,向往爱情的女人有一天在一次回城青年聚餐时邂逅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对女人展开了疯狂的追逐。他是个美籍华侨,有钱有势,只要是女人喜欢的,一切欲望在他那里都能得到满足。他带给女人超乎寻常的激情和浪漫体验。于是女人也疯狂的爱上了那个男人。这一次是真心爱恋。她享受其中不能自拔,渐渐地,这件事很快便被她的丈夫察觉到了。那个男人在美国有老大事业,但在华夏,在女人的丈夫面前,他几乎没什么还手之力便被女人的丈夫请来中央警卫团的几个朋友抓住了。

    李虎丘心道:“想不到萧朝贵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堂堂青帮大帮主也曾被他拿在手心。”问道:“后来呢?您怎么又出国了?是那位丈夫动了恻忍之心放过了那个情夫还是那有老大事业的情夫挣脱出了那丈夫的手心?”

    “是那个丈夫放了他们,因为那个女人说自己已经怀孕,是情夫的孩子,女人说她爱的是情夫,求丈夫成全他们。那位丈夫太爱女人了,便成全了他们,放任他们离开。只说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女人能帮他骗一骗他们的女儿,不要把她妈妈离开的真相告之。”

    李虎丘点点头,“想必这位女人就是您,男人便是高长风,你们后来果然结婚了,可你既然深爱高长风,又为何会在他死后跟了孙鬼马?”

    赵丹阳忽然松开揽住虎丘脖子的手臂,道:“好了,可以放我下来了,谢谢你让我感受了一下故乡的气息和你身上好闻的年轻味道。”李虎丘依言将她放在沙发上。她正襟危坐,将一切该包裹起来的部位都藏好。神色严正气质凛然,仿佛刚才酒醉后柔情似水的女人从未存在过。然后说道:“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不受我诱惑的男人,像你这样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我相信就算我再年轻二十岁也同样诱惑不了你。”

    李虎丘心道,那可未必。嘴上却说:“我能理解您的寂寞,更不得不承认您的魅力远胜无数青涩少女。”

    赵丹阳道:“可是你终究还是在套我的话,我是孩子都生过两个的女人,一个男人是否真正动了心不容易辨别,但是否动了欲念,我还是能瞧得出的。”

    “关于孙鬼马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赵丹阳态度渐冷,眼中闪过恨意,“我们母子只是他手上的傀儡,生死全不由己,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呢?我所知的只有你们这些男爷们为了名为了利争来争去,大打出手,成了是你们的本事,败了便是红颜祸水坏了你们的大事,高长风为了跟我前夫赌气挽回颜面回国内结交权贵,最后终于死在了国内,帮众便说是我的错,孙鬼马其实是害死高长风的幕后真凶,他却对我说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可是他得到我以后却从未有一日真心待我。所以,我恨你们这些男爷们,一个个满口仁义自负正义,好的时候把女人哄上了天,稍遇逆境便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实话对你说,我就爱看你们争啊夺啊的,抢女人,抢地盘,打的头破血流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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