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岩嘴角微勾, 问她:“你打算怎么跟你爸解释?”

    蒋兰舟不解,“我需要跟我爸解释什么?”

    封岩往沙发上一坐, 笔直的长腿翘在茶几上, 随手弹了一截烟灰,懒懒地问:“蒋兰舟,你觉得你爸会允许你跟李博文在一起?”

    明明是他抬头看她,气势上却完全压制住了蒋兰舟。

    封岩似乎擅长坐着的时候, 给站着的人极强的压迫感。

    蒋兰舟低头与封岩对视,语气四平八稳地问道:“是我爸不允许,还是您不允许?”

    封岩笑一下,打量着蒋兰舟。

    蒋兰舟目含鄙夷:“至少,撞死人这种事,我爸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封岩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消失,“对,你爸的确做不出来。是我……”他挑着眉,声音轻得有些怕缥缈:“我这个人,本身人品就不行。”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蒋兰舟摸出手机,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她和李博文的聊天记录!

    她难以置信地问:“你偷看我手机?”

    封岩吸一口烟,挽起袖口,口吻点轻挑:“密码太好猜。”

    蒋兰舟红了眼眶。

    他明明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却还用这种语气说话。

    蒋兰舟抿着嘴角,直勾勾地看着封岩。她眼眶里渐渐蓄积的晶莹液体,掩盖住她的眼神,最后随着她眨眼的动作,簌簌落下,再也停不下来。

    公寓里一直静静的,一直到低泣声出现,封岩才重新抬头看蒋兰舟。

    烟雾缭绕的香烟,夹在封岩干净又修长的手指之间,他眉眼淡漠,嗓音低沉沙哑:“你在我面前耍心机的时候,就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他语气不紧不慢地戳穿她:“你明明没投过简历,却听说我下半年经常要待在珍品,就找罗秘书进了珍品。在珍品电梯里,你故意往我身上扑,怎么,你是觉得我看在你爸的份上,不会当众扫你颜面?你知道赵映晴喜欢我,就告诉我,她针对你,还在我路过的时候,当着我的面三番两次激怒她,博取我的信任和同情。蒋兰舟,你真就这么嫉妒她么?”

    “哦,还有……”封岩随意地扫过蒋兰舟的脸颊,眼色轻浮地问她:“拍卖会那次,你是不是故意站在那里,等我给你扣内衣?嗯?”

    蒋兰舟垂下的睫毛湿哒哒的,她发抖的手已经握不住手机。

    一声闷响,她的手机掉在地上。

    她压着哭腔,声音低到地底:“……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赵映晴喜欢你。”

    封岩瞥她一眼,眼皮微掀,“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蒋兰舟心口抽痛。

    他原来一直都知道赵映晴的心思,却还是,一直帮赵映晴说话,也容忍赵映晴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她低着头,颤声质问:“既然你知道,又何必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又何必为难李博文?”

    封岩脸上有笑意,却好像是嘲笑,笑蒋兰舟的自作多情。

    他说:“如果不是你爸的嘱咐,你觉得我会管这些破事?”

    蒋兰舟的心脏已经被戳成了筛子。

    痛到极致,反而麻木。

    蒋兰舟木着脸捡起手机,声音低却平稳无波:“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封岩又抽一口烟,一支烟已经烧得七七八八,他口气如常:“你请两天事假,是和李博文在一起?”

    蒋兰舟睫毛轻轻颤动着,没有回答。

    封岩漫不经心地问:“发展到哪一步了?他碰你没有?”

    他羞辱人,真有一套。

    蒋兰舟捏紧手机,一眨眼,眼泪又掉下来。

    封岩的视线落在蒋兰舟的手机上,手一伸,命令她:“手机拿来。”

    手机上,多少会留下蛛丝马迹。

    蒋兰舟不想连累孙誉衡,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

    封岩讥笑她无谓的反抗,丢掉烟蒂,优雅起身,掐着蒋兰舟的下巴,抬起来,道:“你不在我眼皮子底下就算了,现在,你觉得我治不了你?”

    下一刻,他就扼住蒋兰舟的腕,打算硬抢。

    蒋兰舟几乎哭得失声:“封岩,你凭什么——”

    封岩不理会蒋兰舟的控诉,他轻轻松松抢去她的手机。

    就在封岩准备解锁的时候,蒋兰舟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在他怀里哀求:“求您,不要……不要……我没有,没有跟他在一起……请假两天,是因为别的事,和他没有关系。真的,求您相信我,最后一次,求求您……”

    封岩握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动。

    蒋兰舟失控的样子,让人无法相信。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连续响了七八声,封岩都没有接。

    蒋兰舟仍旧伏在他怀里不住地哭,委屈至极,哀婉凄厉。

    手机接二连三地响,有点烦,封岩冷漠地推开蒋兰舟,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潘石佑打来的电话。

    他挂了电话,回了个短信过去,再抬头的时候,脸色已经像平常那样儒雅柔和:“蒋兰舟,你爸是我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你不要让他太难过。”

    封岩到底是没看蒋兰舟的手机,他把她的手机丢在沙发上,摔门而去。

    蒋兰舟倒在沙发上,泣不成声。

    蒋兰舟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直接倒在床上。

    没有吃晚饭,也没有洗澡,就盖着被子睡了。

    其实她睡不着,她躲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

    漆黑静谧的夜,她悄悄安慰自己。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难过,更不是第一次这么失望。

    *

    八月初,借展活动正式确定开展日期,潘石佑和各方都谈好了条件,高高兴兴地着手准备。

    珍品内部的员工增加了工作内容,越来越忙碌,办公室的节奏一下子快了起来。

    蒋兰舟更加认真地做自己的事,她打算想办法转入技术部,行业里,市内名气最大的就是罗教授,跟着他肯定能学到东西。

    辛辛苦苦考入京大待了四年,跟着师哥师姐跑了不少地方,她不能浪费自己学到的知识。

    去了技术部,也可以避免和封岩日常见面。

    蒋兰舟将论文最后精修一遍,打印好,准备送到罗教授面前。

    她本来想通过李博文交给罗教授,想到封岩的警告,就掐了念头。

    还是重新找机会算了。

    书协那边,由于王副会长没有收到策划案,事到临头又去催促赵映晴,赵映晴才知道蒋兰舟那天居然旷工。

    赵映晴从办公室出去,准备找蒋兰舟,发现人不在,就问旁边的同事,女同事告诉她:“蒋兰舟到潘总办公室去了。”

    最近潘石佑已经让蒋兰舟泡了两次茶。

    有天上午,潘石佑本来是心血来潮,让蒋兰舟泡咖啡她尝尝,觉得味道还行,又让她去泡茶,没想到这姑娘茶泡得比赵映晴还合他口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今天封岩过来,潘石佑就让蒋兰舟泡了两杯茶过去。

    蒋兰舟刚把两杯茶放下,赵映晴就出现在门口。

    潘石佑看到赵映晴过来,喊她进来,问道:“怎么了?”

    赵映晴边走边笑着答:“没事儿,我就是找蒋兰舟问点事儿。”

    潘石佑上了心,抬眼问赵映晴:“因为书协的事儿?”

    赵映晴的笑容不像刚才自然,她微微笑着,说:“那天蒋兰舟说要去书协送策划案,刚王副会长跟我说没收到东西。”她扫蒋兰舟一眼,温柔地笑说:“东西没送,也应该当天回来打个招呼。”

    潘石佑盯着赵映晴笑了笑,挥手说:“这事儿就算了,书协那边我去说,你出去吧。”

    赵映晴不解,却不敢多问,应一声退下了。

    蒋兰舟端起茶盘,朝潘石佑微微欠身:“潘总,谢谢您。”

    封岩喝着茶,表情很淡。

    潘石佑冲蒋兰舟笑笑,问她:“泡茶手艺不错,跟谁学的?”

    蒋兰舟礼貌地回答:“家父教的。”

    潘石佑点点头,夸赞道:“那你爸手艺不错,得了,出去吧。”

    蒋兰舟浅笑着离开。

    潘石佑喝一口蒋兰舟泡的茶,砸吧两声,问封岩:“你觉得怎么样?”

    封岩放下茶杯,往椅子上一靠,说:“还不错。”

    潘石佑放下茶杯,问封岩:“王行长的意见,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像封岩这种隐形大.佬,和yin行少不了业务往来。

    几个行的行长对顾客的资产总额,和分配比例都有大致的了解,经常会做个中间人,帮忙推荐一些投资项目,而富商们也会酌情帮yin行完成年度业务。

    上次王行长约封岩和潘石佑,以及其他几位本地的富商,见了一家娱乐公司的董事长,谈了一个影视项目,说是要筹拍一部由当红花旦主演的爱情电影,电影上映后,按股分成。

    潘石佑没接触过影视行业,但听说很赚钱,女主演连他都眼熟,要真能保证轻松赚钱,谁不乐意?

    封岩兴致缺缺地说:“没兴趣,不想投。”

    潘石佑本来就犹豫不决,就说:“成吧,我也回了王行长。”

    俩人刚说完,人事部主管潘以海敲门进来。

    三十六七的男人,中等身材。

    他先喊了一声“封总”,随后告诉潘石佑:“四叔,人事变动名单确定好了,您看看。”

    潘家按族谱取中间字,目前已经继承到“东临碣石,以观沧海”这一句,潘以海比潘石佑低一辈,是潘石佑大哥的儿子。

    珍品的财务主管是潘夫人的亲戚,人事部就归潘石佑大侄子负责。

    潘石佑接了单子,发现新来的实习生转正名单上,没看到蒋兰舟的名字,就说:“让蒋兰舟也提前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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