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

    大丫鬟连忙将人扶住。

    张老太太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大暗,不知是什么时辰,只见床边围满了人。

    除了大房和年纪尚小的男孩之外,家里其余的人竟都到齐了。

    “母亲醒了。”

    三太太纪氏头一个出声。

    宋氏连忙看过来,神情有些浑噩地问道:“母亲感觉可好些?”

    张老太太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老二出事,受刺激昏迷的人会是二儿媳,可没想到她昏了,二儿媳还能打起精神来看她,且眼睛都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看来她真是老了,二儿媳也真是立起来了。

    “我无碍。”张老太太要坐起来,纪氏连忙去搀扶。

    房内烛火跳跃,窗纸随着夜风翕动着。

    张眉娴和张秋池一左一右站在张眉寿身边,张眉箐也满眼惊惶不定,不敢言语。

    许久,张老太太才开口。

    “老三,你大哥如今身子不济,赶去湖州将你二哥接回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一旁的张敬轻声应下来。

    “母亲放心,儿子已去书院告了假,明日便可动身。”

    “好,你有心了。”

    张老太太点着头,倚坐在床头,仿佛忽然老了许多。

    “都回去吧,其余的,明日再说。”

    “那母亲好好歇息,保重身子。”

    几人都未多说,就此退了出去。

    张老太爷风一般走进了房中,几个丫鬟都没能拦住。

    张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仍穿着那身破道袍的老头子,对丫鬟婆子道:“你们都出去。”

    “是。”

    张老太爷凑到床边,眼睛发亮地问:“我听说你今日昏倒了?我来给你瞧瞧可是风邪入体,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说着,就要去拉张老太太的手。

    “你还知道回来!”

    张老太太重重地甩开他的手,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猛地推了一把张老太爷,竟是哭着道:“老二没了,你知不知道!”

    “嘿!你这疯婆子……我好心来看你,你竟还推打于我!一把年纪,还哭哭啼啼,也不怕被人笑话?”张老太爷仿佛根本没听到后半句话。

    说着,竟抬起手做出还手的姿态来。

    “你打吧,你今日干脆将我打死了事!这样的日子,我早过够了!当年你求娶我时,是如何与我保证的?可这些年来,你只知炼丹求道,我扛着整个张家,唯恐哪一件事做岔了……大房闹成那般境地,如今……如今老二又……”

    张老太太哭着,神态悲拗到了极致。

    张老太爷举到一半的手忽然放了下来,落到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你胡说什么呢?老二怎么了?他方才不是才走吗?”他皱眉问着,语气疑惑却有几分罕见的温和。

    “那是老三!你真是疯透了,竟连咱们的老二都认不得了……那可是咱们的儿子啊……”

    张老太太的语气渐渐无力。

    她与一个疯子说这些有何用?

    “岂会呀,你别担心,也别哭,我这就去找那混小子回来!”

    张老太爷转身离去,脚步匆匆。

    房外夜色浓重似同泼墨。

    纪氏不放心宋氏,跟着一同回了海棠居。

    “母亲,我听说父亲淹死了!”

    张鹤龄大哭着扑到宋氏身前,抱住她的腿,仰着一张满是泪水的小脸。

    “胡说,父亲会水,是不可能被淹死的!”张鹤龄冲他大声喊道,气得脸色和眼睛都通红。

    “你四哥说得对。”宋氏抱起小儿子,眼神定定地道:“你父亲不会有事的。”

    她不信丈夫会出事。

    纪氏闻言在心中止不住地叹气,眼中盛满了担忧。

    二嫂这样不哭不闹,未必是好事。

    ……

    张眉寿带着阿荔脚步匆匆地来到了三房。

    待她见到张敬时,才发现张秋池也在这里。

    “三妹,你怎么来了?”张秋池意外又心疼地看着她。

    第195章 非去不可

    “三叔,大哥。”

    张眉寿也未料到张秋池也在。

    “蓁蓁找我何事?”面对侄女,张敬此时的语气尤为和缓。

    张眉寿看了一眼张秋池,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三叔,我想单独与你说几句话。”

    张秋池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皱眉。

    他皱眉不是因为张眉寿有意支开他,而是他猜到了张眉寿的意图所在。

    三妹这个时候找谁不好,偏偏来找三叔,且又不愿让他知晓——若说不是想求着三叔带她一同前往湖州,他是死也不信的。

    为什么他会这般敏锐且肯定呢?

    当然是因为……他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了。

    “蓁蓁,你若是也想去湖州,大可不必开口了。”张敬虽没能在这样的时候对侄女板起脸,语气却不容置喙:“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池儿也不必再说。”

    说着,皱眉看着面前书桌上的东西,道:“将东西也一并带回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张眉寿愣了愣,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是一对白玉镇纸。

    张敬直叹气。

    虽说是尽孝心切,可大侄子学什么不好,竟还学会送礼贿赂了,这都是什么坏风气!

    科考入仕这条路上,他本是极看好大侄子的,但眼下却是不禁开始动摇了。

    张眉寿也不由沉默了。

    在大哥的衬托下,她空着两只手而来,竟显得没有半点求人办事的诚意——那对看起来不甚起眼的镇纸,应当是大哥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不是三叔不体谅你们,实在是此行艰险不便。且你们去了,亦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张敬语带安抚地道:“听话,安心在家中等消息。”

    张秋池和张眉寿一同离开了三房。

    “三妹……”

    张秋池几番声音低低地开口,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夜色浓重安静。

    就连提灯走在一旁的阿荔也低着头,红着眼睛格外沉默。

    “大哥为何要去湖州?”张眉寿许久才开口。

    听着这声音,张秋池心中格外难受。

    三妹的性子虽说近来变得沉静了许多,眼下乍一看与往日并无区别,可一开口,却透着沉甸甸的低落。

    这比哭声来得还让他压抑心疼。

    “父亲此番流落在异乡,该由后人前去扶灵尽孝……四弟五弟年岁尚幼,我做为长子,责无旁贷。”张秋池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父亲若知晓大哥的想法,必定十分欣慰。”

    张眉寿缓缓停下脚步,却是道:“可若大哥能留在家中,帮着母亲照料诸事,许能更妥帖一些。”

    “三妹的意思是……”

    “湖州,我必是要去的。”

    她是非去不可的。

    父亲出事,她与所有人的心境都不同。

    她心中愧责惊惶,也存着侥幸的疑心。

    张秋池听出她语气中的坚持,急着想要出言相劝。

    湖州之地如今天灾横行,处处都不太平,三妹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稚龄女儿家……

    “三妹,不说其他,单说此时家中正是多事之秋,祖母与母亲是决不可能答应让你出门的。”

    “既是三叔不肯答应,那我便只是与大哥言明而已。”

    张秋池听得一怔。

    这话可谓一语双关。

    一是道明她如今打算瞒着所有人,先斩后奏。

    二是在悄摸摸地暗示他,她这般信任他这个大哥,那他绝不该出卖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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