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族人纷纷皱眉。

    张老太太一鼓作气道:“诸如此类之事,只怕是说到明日也说不完,可只一条——这贱人觊觎老二,她的小叔!当初嫁入我张家,图得就是将我们张家闹个家破人亡!”

    “什么……”族人们震惊不已。

    家中下人亦是个个瞪大了眼睛。

    他们看向柳氏,又看向宋氏,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张彦身上。

    老大媳妇觊觎老二,老二媳妇今日似乎又被刁难,可是……老大竟还私自放出柳氏,这容人之量未免太大。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不管怎么说,同为男人,遇到了这种事,还是很值得同情的。

    感受到这些异样而隐晦的目光,张彦头脑一阵嗡嗡作响,不可置信地看向张老太太。

    母亲是疯了吗?

    竟当众将这样的丑事说出来!

    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至少还能给他留几分薄面!

    还有,母亲为何还特地穿了一件油绿油绿的褙子,绿得那般刺眼……

    嗓口涌上一阵腥甜,张彦拼命咽下。

    “即便没有毒害婆母之事,诸位叔伯也可帮着评判一二,我究竟可罚错人了?”张老太太一副豁出去的姿态。

    族人神色各异,或叹气或不语。

    毒害婆母的话既由张老太太亲自说出口,且又人证物证俱在,就连动机都十分明显,那柳氏这罪名便等同是坐实了。

    任由柳氏再如何辩解,事实已胜于雄辩。

    且添不添这条罪名,已经无甚要紧,单是先前柳氏所为,张家已不可能再容得下她。

    柳氏身形颤抖着,十指嵌入掌心。

    被张彦称作五叔公的长者训斥了张彦一番。

    “……你身为家中嫡长子,本该担起家族荣辱大任,怎能轻易受这样一个毒妇蒙蔽教唆——你可知道,你此番可险些害了你母亲性命!”

    “大伯何曾被蒙蔽过?他既将柳氏放出来,那便是同谋!”宋氏的声音掷地有声。

    张老太太闭了闭眼睛。

    这亦是最使她痛心的地方。

    毒害她的人是柳氏,可她的儿子又怎会干干净净。

    “住口!”张彦怒视着柳氏:“你杀害池儿这笔账还未算完,竟还敢在此血口喷人!”

    柳氏保不保得住他根本不在意,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宋氏解决干净——这贱人竟暗下查明了母亲中毒之事,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不好对付!

    “血口喷人的从来都是你们大房。谋害池儿性命,再将罪名扣到我头上来的,也是你们大房!”

    宋氏言语间,半句也不曾将张彦单独摘出去。

    今日不管是柳氏还是张彦,谁都休想撇开罪责!

    张彦握紧了拳,迫不及待地看向众人:“母亲,叔公——宋氏谋害长子,人证在此,由不得她抵赖!依我之见,还须速速将其处置,以正家法!”

    “皆是对你们大房俯首帖耳的下人,算得了什么人证?”

    宋氏说话间,看向张老太太和一众族人:“儿媳既说池儿是为大房所害,便不会是凭空猜测。”

    “莫非你有证据?”族人正色问道。

    宋氏微一点头,转头吩咐道:“范九,将大管家带上来。”

    范九应下,立即去了。

    张彦眼中难掩惊怒,看向身边的柳氏。

    大管家不是被打发出府养伤去了吗,什么时候也落到宋氏手里去了!

    柳氏却只是在心底冷笑。

    她竟不知宋氏暗下已将一切谋划妥当,只等着她找上门来了。

    这回她真的输了。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死而已,若是张彦此番没有被她说动,她同样也是一个死,左右折腾这一遭,也没亏什么,好歹还拉了个张家长子做垫背呢。

    宋氏不用死,又能怎样?

    呵呵,她与张峦那般情笃,张峦死了,让她独自活着,已是最大的折磨了。

    就让她在悔恨和煎熬中,痛苦了却此生吧。

    柳氏越想越畅快,脸上竟浑然没有惧色。

    纪氏扶着虚弱的张老太太在族人旁边坐下。

    那大管家的模样她听二嫂说了一遭,很有几分骇人,她怕婆母待会儿会被吓得站不稳。

    第248章 人证物证

    约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去,范九才将人带到。

    没办法,先前整个张家都是大房的眼线,他只有将人藏在大公子床下。

    两名仆人将五花大绑又堵住了嘴的大管家推到人前。

    瞧见其形容,众人皆是一惊。

    大半张脸和脖子皆像是被严重烧伤过,将人显得狰狞可怖。

    而最可怕的却是其胸前的衣襟已被抓破,露出一道伤口,那红肿的伤口已然化脓,且似有腐烂的迹象一般,竟招来了许多苍蝇向他围绕来,朝着伤口叮去。

    大管家跪倒在地,拼命地晃动着身子,脸上露出不堪忍受的神色。

    张老太太暗暗“嘶”了一声,只觉得瞧得浑身发痒,是以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其余人亦是觉得恶心诧异。

    饶是张彦与柳氏,亦是震惊不已……不过是为匕首所伤而已,敷了药怎还成了这个样子!

    “将你所知所为,全部说出来!”范九将大管家口中的布巾取出。

    “好痒,真的好痒……求求你们松开我,只要将我松开,我什么都说!”大管家语速极快地求道,咬着牙拼命忍着。

    他的伤口不止是疼,更奇痒无比,他找郎中看过,郎中竟说伤口上有剧毒!

    而这种毒,只有下毒之人才有解药!

    他只有不停地去抓,可越抓伤口越是溃烂,痒意也越发强烈。

    他知道不能去找柳氏,柳氏不可能救自己,甚至会因此杀他灭口,所以他只有再次去了张秋池那里,企图找到解药——

    也因此,他才落到了范九手中。

    范九皱眉道:“别在这儿讨价还价,快说!”

    “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张彦开口,眼中满含威胁。

    可大管家此时已经疼痒的没了神智,连听清他的话都费劲,更别提什么眼睛里含着的威胁了。

    “是大太太和大老爷吩咐我去杀大公子!然后再嫁祸给二太太!”大管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话往外倒:“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大多不知内情的下人们满面震惊。

    在张家谁都知道,大管家向来唯大太太马首是瞻,甚至后来二太太接手了管家权,大管家明里暗里多次表达过不满,许多事情都是阳奉阴违。

    所以,由他口中招供出来的话,几乎没有可能是污蔑。

    “老大,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老太太的语气已听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她已没有心思再去多问柳氏,只是看着面前的长子。

    “母亲还看不出来吗?这皆是宋氏一手安排好的!她才是栽赃嫁祸的那一个!”张彦满脸激动地为自己辩解着。

    张老太太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拐杖掷在地上,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这巴掌响亮之极,让四下都为之一静。

    “有胆子谋人性命,却连承认的能耐都没有吗!”她声音不大,却格外沉厉。

    “母亲……”张彦挨了一巴掌,反而冷笑出声,倒过来质问:“母亲果真一如既往的偏心,先是将大房丑事公诸于众,让我颜面尽失,如今又不肯听我辩解——而今日我若换作二弟,母亲还会这般不信我吗!”

    “当然不会!”张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他:“因为你二弟行事磊落光明,深知手足之重,更从来不屑去使阴私手段!

    若他是你,你是他,你怕是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里还有机会穿上这身官服,害了他的长子,又站在这里要逼死他的妻眷!”

    “……”张彦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退了两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

    原来他在母亲眼中,当真半点比不上二弟,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你们同为嫡子,即便人人都多疼上你二弟几分,高看你二弟一眼,那也是他自己争气得来的!而你身为长子,家中从不曾亏待你半分,又因你自幼爱计较,甚至事事多让你几分。你二弟更是处处尽心助你,你高中时,他比你都要高兴……你有今日,皆因自己狭隘自私,又有何颜面去怪旁人!”

    张老太太一席话说罢,几乎用尽所有力气。

    纪氏连忙扶着她坐下来,替她顺气。

    一旁的张眉娴则是侧过脸,咬着牙泪流不止。

    张彦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摇着头,仍在道:“……你们既能说那指证宋氏的人是大房的指使,那我怎不能说管家也是受了宋氏的胁迫!皆是人证,凭什么却要信她,不信我!她只是一个外人罢了,我才是张家的儿子!”

    “大伯嫌我证据不够?”宋氏冷笑道:“刚巧我手中还有物证。”

    她看向芳菊,芳菊会意,折身回了堂内。

    片刻,再出来时,身边多了一位身穿灰袍,负手而行的老人。

    宋氏开口道:“这是傅大夫,曾为池儿治伤的大夫。”

    傅明将柳氏找到他,要他在张秋池的药方子里做手脚的经过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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