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直到那身影消失,方才将视线收回。

    再提步往前走,眼中皆是心满意足的笑意。

    咳,这趟没白来。

    不,是简直赚大了。

    转念一想,张家这么大,她直奔着二妹妹的院子来了,却也这么巧合地遇到了他,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

    这得是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

    刘三姑娘越想,心中的欢喜便越深重。

    待她到了愉院时,张眉寿刚从书房内出来,见着刘清锦,就笑着迎了上去。

    “刘姐姐来了。”

    刘清锦点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书房,就问道:“张妹妹方才在作画?”

    张眉寿讶然,笑着问:“刘姐姐怎知我在作画?”

    她分明也净了手的。

    刘清锦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仍如实说道:“来时遇到了张大公子,听他提了一句。”

    张眉寿恍然。

    她就说呢——

    她本无其它想法,也未觉出什么异样,可刘清锦偏是自己做贼心虚一般,掩饰地岔开话题,问道:“张妹妹的画……不知我可有眼福赏看赏看?”

    张家请了书画大师云川先生教授张眉寿的事情,在京中是人尽皆知的。

    云川先生性情清傲,并非爱财之人,故而世人多言张家姑娘确有过人之处。

    但数年下来,因张眉寿并无什么画作流传出去,也甚是不爱在人前露面,是以许多期待的声音便也渐渐地消匿了。

    此时,刘清锦说想看画,可话刚说出去,就觉得有些不妥了。

    因她这几年来也醉心读书作画,许多诗会也都去凑过热闹,因此也偶尔听过许多有关云川先生收张妹妹为徒的说法——

    这一两年来,最多的却是说张家姑娘资质平平,白白辱没了云川先生的大名。

    因此,如今云川先生渐渐十日半月都不来张家一趟了,分明是失望之极,不愿再教授画艺了。

    她每每听到,总要气得与人辩论。

    云川先生瞧中的徒弟,怎会资历平平?再者道,便是真的资质平平又如何,难道资质平平便不配学画了不成!

    咳,重点是后半句——

    所以,眼下她忽然提出要看张妹妹的画,张妹妹会不会误会她有心取笑?

    都怪她方才被心上人的俊美迷昏了头脑……说话竟都没过脑袋!

    刘清锦正要说些什么补救时,却已听得面前的小姑娘语气大方从容地道:“不过得了新墨,瞎涂了一幅而已,刘姐姐若不嫌无趣,便去瞧瞧——倘若刘姐姐也爱画,我这书房里倒有许多名家画集,还有几幅好画儿。”

    有些,是父亲给她找来的,有些是云先生所赠,还有些……是祝又樘拿来的。

    总之,这些画集,即便不是真迹,却也有不少皆是稀罕难寻的,拿来观赏临摹都极好。

    说着,已经带头走在前面。

    刘清锦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跟上去。

    刚进得书房内,她就瞧见了书案后那面墙上挂着的一副白鹿图。

    刘清锦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吸引了过去。

    她走近了些去瞧,语气惊叹地问道:“不知这可是苏地那位骆先生所作?”

    “正是。”张眉寿笑着道:“乃是早年随家母回苏地外祖家时,从骆先生那里得来的。”

    说来,骆先生近年来可谓声名大噪。

    这与前世是有着出入的。

    张眉寿估摸着,应是摆脱了秃头的困扰之后,人也变得有生机了。

    这两年来,单是她在京城亲眼见过的、出自骆先生之手的真迹,便有三四幅之多了。

    可见如今确是很努力地在营业了。

    到底骆先生前世生前名声之所以不够响亮,并非是才气不够,而单纯是因一个字——懒。

    “张妹妹竟见过骆先生!”刘清锦眼中满是艳羡。

    一旁的阿荔不大能理解刘家姑娘的激动。

    毕竟,那只是一个又秃头,脾气又臭,还爱财的老男人啊。

    哦,如今倒是不秃头了,但又染了新的“病”——臆想症!

    每每给姑娘来信,都要夹带一张美男图……还非说是自己的自画像,这不是臆病又是什么?

    此时,刘清锦已经瞧见了张眉寿书案上那幅刚作完的花鸟图。

    “……”

    刘姑娘愕然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434章 定亲

    云先生之所以十日半月才来一回,只怕不是不愿教,而是……没有太多东西可教了罢!

    还有,等日后,她若再听到谁在背后瞎胡揣测,对张妹妹冷嘲热讽,她便能放开手脚,使劲儿地怼回去了!

    刘姑娘盯着眼前的画,莫名兴奋期待。

    画纸上的墨迹还未干,显然正是张妹妹刚画完的那一幅。

    画幅不大,线条亦是简洁,确可见是随手之作——但却胜在流畅之余,更有栩栩生机,跃然眼前。

    便是她不甚懂得鉴画,可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得出来,作画之人的功底非同一般。

    李东阳李大人常说,作画这种东西,才是真正地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画,人皆可画,可画至何等境界,便只有看天赋的份儿了。

    故而,她此时便敢断定,张家妹妹必然在刻苦之余,更有天分。

    刘清锦在内心长出了口气。

    呼——

    张妹妹怕是永远都不可能知晓,她为此同人辩驳了多少次。

    眼下看来,根本是她杞人忧天了。

    张家大公子那般天资卓然,生来不凡,试想他的妹妹,又怎会差呢?

    刘姑娘盯着那画瞧了又瞧,莫名就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于是,心中那些赞美之辞,更是不吝啬地往外倒。

    最后又道:“……要我说,张妹妹才是真正地深藏不露,如若不然,小时雍坊里,定是要出两位名动京城的才女!”

    她指得另一个,自然是秦云尚了。

    饶是厚脸皮如张眉寿,在这般盛情夸赞之下,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又不禁认真审视眼前这幅随手之作——当真……有那般好吗?

    咳,好像确实还不错。

    但生而为大家闺秀,虚伪的谦虚是不能少的,因此便道:“刘姐姐当真过誉了,且这画也算不得是我一人所画,其上用色,皆是家中兄长在旁指点呢。”

    刘姑娘怔了怔。

    那要这么说的话,她方才……岂不还是夸得太轻了些?!

    “咳……”刘清锦拿起那画纸,状若认真地又打量了片刻,复点着头道:“这用色,委实配得极好,实乃锦上添花,浑若天成。”

    越看越让人喜欢了怎么办?

    甚至有了一种想要据为己有的危险想法。

    “张妹妹,不知这幅画,可否赠予我……”

    刘姑娘喃喃着道。

    欸?!

    为什么……把心里话就这么说出来了!

    刘姑娘脸色变幻,神色尴尬。

    张眉寿惊讶之余,只觉得受宠若惊。

    说起来,还没人……跟她张眉寿“求过画”呢。

    “刘姐姐若喜欢我的画,改日我特地为刘姐姐画上一幅便是。”她认真地道。

    眼前这幅实在过于随意了些。

    若刘姐姐拿回去之后再给旁人看,尚且不足以彰显她的才气,也有损云先生威名。

    咳,虽说她不是沽名钓誉之辈,云先生原本也并不在意这些,可既要送画,理应要送一幅像样儿的才是,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不合适。

    谁知刘清锦一听便摇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觉着这幅,就极好。”

    “不麻烦,横竖我平日里闲来无事时,多是靠画画儿打发时间。”

    “可……可我觉得这幅画,极对我眼缘。”刘姑娘挣扎着坚持道。

    却已在心底喊起了“救命”——

    天呐,她今日究竟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可为何偏偏还根本停不下来呢!

    张眉寿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合着刘家姐姐想要的不是她的画,而是经了她兄长指点过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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