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是不吝赐教了,可对方显然心不在焉,一个字怕都不曾听进去。故而客观来说,他等同是没有把东西教出去,谢就免了。

    “倒是我疏忽了。”徐永宁轻咳一声,不由在心底觉得这位谢大人有些不够圆滑。

    不过,做御史的么,似乎就得是这性子。

    “告辞了。”谢迁拱了拱手。

    徐永宁忙唤了贴身小厮去送人。

    “二妹,如何……”没了旁人在,徐永宁才得以开口问徐婉兮。

    “问罢了,这桩亲事蓁蓁是情愿的。”徐婉兮低声说道:“你可快将那些心思收了吧,早劝过你的,你偏是不肯死心……”

    “是情愿的么……”

    徐永宁喃喃了一句,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有什么不情愿的——今日没瞧见那祥云么,这可是连上天都点了头的姻缘。”徐婉兮出言安慰道:“实则要我说嘛,输给太子殿下也没什么不光彩的。”

    虽然,好像根本也没比过?

    这么一说,似乎连“输”这个事儿,都像是兄长强行加戏似得……

    意识到这一点,徐婉兮忽然觉得自家二哥确实惨了些。

    少年人垂下头,嘴角溢出苦笑:“是啊,相较于太子殿下,我确实逊色了些。”

    徐婉兮听得表情复杂。

    那是逊色了些么……

    余光瞥见一旁几案上摆着的翠玉雕琢而成的玉白菜,女孩子脑子里忽然就闪过了一个比喻。

    若太子殿下和兄长同为菜的话,那么太子必然是这尊玉白菜,而她家兄长则是地窖里那一堆大白菜中的一颗了。

    顶多是新鲜些,个大点儿些。

    但,如果这么想能让兄长心里舒服些的话,那么她也就不拆穿了。

    毕竟她如今也是懂得保护他人自尊的成熟大姑娘了。

    徐婉兮没有久留。

    想让自家兄长静一静,是一方面。

    实在没耐心多去安慰,也是一方面。

    因起了风,她一路带着丫鬟,便走得快了些。

    可没想到,却在花园子里追上了谢迁主仆。

    徐婉兮刚在心底纳了句闷,心想这人白生了一场长腿,竟还走不过她一个小姑娘时,就见谢迁身边的仆人扶住了他一只手臂。

    “老爷,小人扶您一把吧……”那仆人说道。

    谢迁没有说话,却似有所查地转回了头,看向身后。

    猝不及防之下,四目相对,徐婉兮一愣过后,便摆出了从容的架势来。

    她又不是偷偷跟着他,有什么可闪躲的?

    然而她这幅从容的模样,落在对方眼中,却叫对方忍不住微微动了动嘴角,似笑又非笑。

    “徐二姑娘,又见面了。”他抬手施了一礼。

    徐婉兮矮身还过礼,随口便问道:“谢大人的伤势可是还未愈吗?”

    谢迁“嗯”了一声,道:“加之今日站得久了些。”

    徐婉兮犹豫了一瞬,看着他问道:“……可是药不好用?”

    到底他身边有小厮在,她便没有将话挑的太明。

    谢迁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后道:“药极好用,只是我这伤重了些,说什么也要养上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徐婉兮“哦”了一声,解释着道:“以往我二哥挨打,用些药至多十来日便好了,我也不曾受过这样的伤,因此也不知竟要养上这么久。”

    由此看来,他那顿板子挨的……倒是真不轻呢。

    却听谢迁轻笑了一声,拿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又非是什么好事,不知便不知,这等事,一辈子不知才是最好。”

    第724章 伯安不高兴了

    说话间,已经提步继续往前走去。

    “……”徐婉兮下意识地也跟着提了步,却在细思着方才他那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一辈子不知才是最好?

    是指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受这样重的伤吗?

    思及此意,女孩子心中升起一种极莫名的感受——但至于是什么感受,偏又不好说。

    而后,抬起头来看向走在前面的人,忍不住道:“药既是好用,怎地一句话都没有?谢大人这般行径,未免有失君子风范。”

    想到他那“不知”二字,女孩子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了些。

    今日没被她碰见且罢了,既叫她逮着了,还是问个究竟为好。

    若不然,她心里憋着这口气,总忍不住记挂此事,保不齐哪日又要说那惹人笑话的梦话了。

    前方之人的背影显然滞了一下。

    徐婉兮瞧不见的是,那人一怔之后,却是笑了。

    怎地一句话都没有……

    有失君子风范——

    这小姑娘竟是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么?

    察觉到落在自己后背上的那道目光,谢迁不必去看,也能想象得到小姑娘隐隐不满的表情。

    徐婉兮只听他边负手走着,边头也未回地讲道:“那时我当真不知是何情形——本打算次日替你去打听一番,然次日困境已解,消息已经传开了,我便当你必然也听闻了。因此,便未有再多此一举了。”

    甚至他眼下还不甚能想得通。

    她是想叫他帮着打听张家姑娘的消息,可次日六皇子醒来,满京城都传开了,她也已经知晓了——那他还需要做什么?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哪个女子是能叫人省心的。

    谢大人默默望天,可又莫名忍不住无声失笑。

    后头那小姑娘还在跟着他。

    一副讨说法的姿态……

    现下讨着了说法,好一会儿才开口,仍是理直气壮的语气,却也十分讲道理地没了那份不满。

    “……那也得说一声才是。”

    只回了“不知”二字,便再没有其它了,她哪里知道他原本打算次日去帮她打听?

    她可不是他谢大人肚子里的蛔虫。

    “嗯,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过分自以为是了。”谢迁笑微微地道:“下次必当办得圆满些。”

    徐婉兮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下次?

    哪儿有那么多下次求他帮忙。

    女孩子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嘴上未再多言。

    她只想弄清楚此事罢了,如今既是问清了,便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二人都未再说话,就这么保持距离地走着,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适才分开而行。

    “谢大人慢走。”欲回内院的徐婉兮最后朝着谢迁矮了矮身子。

    谢迁点了点头。

    看她一眼,却是道:“私下里便不必总喊谢大人了——”

    徐婉兮怔了怔,有几分茫然地看着他。

    面前这人与他们定国公府近年来来往不少,且曾有助过定国公府,不喊谢大人倒也使得……

    只是,不喊谢大人,那她喊什么?

    谢老爷么?

    总觉得这称呼将人喊得越发老了些……

    徐婉兮纠结间,只听对方讲道:“日后称谢世叔便是。”

    偏那语气非是正正经经地,而是夹带了一丝笑意。

    “……”

    徐婉兮微微睁大了眼睛。

    谢……世叔?

    老是老了些,做她世叔却还不至于吧?

    她怔神间,视线中那道年轻男子如松般挺拔的背影,已然带着小厮离开了此处。

    徐婉兮皱了皱眉。

    怎么觉得是被人取笑了?

    是暗指她斤斤计较,想法不懂得变通,在他跟前,就像个幼稚的孩子一般?

    越想越觉得对方有这个意思,徐婉兮气得胸口一阵发闷。

    哪门子的世叔这般没有长辈风范?

    不过这拿她打趣的模样,倒真像是在欺负逗弄孩子一般!

    可她方才偏偏又不曾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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