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千金翼方》上的硫磺伏火法,宋连城已是费了不少心思,如今更是亲自来了密州。是以宋渊也晓得这场大雨只能拖延一时,要解隐仙之困还得另想法子……

    待雨歇了,众人已把经书抄完——此时张了性书房内尽是晾着一页页写得满满的书纸,好些隐仙弟子还伏在地上拿着蒲扇在搧风。好不容易墨迹才干透,众人又把书纸一张张捡起来,拿去装裱成书。

    等得经书装裱完成,外头天已是大亮。

    此时一位教中长辈把经书交到宋渊手中,问道:“……可瞒得过?”

    宋渊听得,点头道:“瞒得过。”

    这《千金翼方》原来便是隐仙教中秘典,纵是教中子弟所知之人亦不多,宋连城以及申灵都等外人更是一知半解。且他们连夜抄的这本经书原来便有九成真,其中那一成假便是硫磺伏火法。因伊王手下有一个申灵都熟知道门中事。宋渊想道,若要把他们骗得十拿九稳,定当要真真假假掺合其中。是以他便在硫磺伏火法一条上略略做了修改,倘不跟着书上所写炼丹,只怕是龙门掌教王灵官来了也瞧不出破绽。

    宋渊接过《千金翼方》,才要把经书收好,却听得有人来禀报:龙门教道长申灵都来访。

    此时大雨方休,申灵都竟已来到门前了,宋渊笑道:“来得好快,”语毕又问报讯之人,“只有申道长一人?”

    报讯弟子听得回道:“只得他一人。”

    那长辈听罢,便问宋渊:“见源,此事非同小可。若不,就由……”

    只他话尚未说完,宋渊已先道:“弟子受师父重托,不敢推辞,此番就让弟子去会一会申道长吧。”

    宋渊说罢,朝那长辈拱手施了一礼便随报讯弟子转身离开了。待出得蓬莱观正殿,宋渊便见半身尽湿的申灵都正端坐着吃茶。

    宋渊见状走上前,与申灵都笑道:“这好大的风雨……道长此时上山当真劳累了。”

    申灵都听得,摆了手道:“这点苦头于我等修道之人算得甚么?倒是辛苦了伊王殿下的子弟兵。”

    阁皂山原就陡峭,此番下了一场大雨,伊王兵马上山更是艰难。是以申灵都便作了先锋,先行到了蓬莱观。

    “哦?”宋渊闻言抬眉问道,“这日子蓬莱观并不开门迎客,道长还是让他们原路返还罢。”

    申灵都听闻此话,却是冷笑一声道:“宋见源,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你道你召得来水府神君便好生厉害么?你非要护着那经书,难不成真想让阁皂山生灵涂炭?”

    “晚辈岂敢?”宋渊说罢,敛了神色道,“晚辈虽是掌教入室弟子,只在教里还有这许多前辈长者,晚辈说服他们也须得费一番唇舌。如此,方误了与道长约好的时辰。”

    申灵都闻言,朝宋渊脸色打量了几回也没看出甚么破绽,只道他当真想明白了,便点头道:“好。既如此,你现下便把经书交出来吧。”

    此时宋渊点了点头,当真把众人抄了一夜的经书双手捧到申灵都跟前。申灵都见此大喜,只他正要伸手取过经书,宋渊却是避开了道:“请道长代为同伊王禀报:若想得《千金翼方》便退兵叁百里。”

    申灵都听得,默了默,须臾才道:“我此番既是亲身上了山,便不得空手而回……”他说着又笑了一声,“再者,若你们再召来哪路大罗神仙挡路,我更不好同殿下交代了。”

    宋渊闻言颔首,喃喃道:“确是不好交代。”他如是说着,把经书拿了在手中翻了翻,却忽地扬手,接着唰的一声竟是把经书撕成对半。

    申灵都不料他有此一着,惊道:“宋见源!”

    宋渊见状,笑道:“道长莫慌,”他边说边把半边经书抛到申灵都手中,“如此,便算不得空手而回了吧?”

    申灵都那厢把经书稳稳接住,垂首一看,见宋渊撕开的地方正留有硫磺伏火法开首一段。他默默地念了两回,方把经书收到怀中,问宋渊:“剩下的半边经书呢?”

    “只要伊王守信,退兵叁百里,我们自当命人把半边经书奉上。”

    申灵都听得,沉吟半晌方应了声好,“宋见源,记着隐仙安危就在你们一念之间。可切莫再耍小聪明,触怒殿下。”

    宋渊听了此话,心中转了转,抬眼见申灵都当真要走,不禁问了句:“道长如此作为,日后怕是难容于龙门教中了吧?”

    约莫申灵都也未曾料到宋渊会有此一说,他愣了愣神方回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回不了龙门便去朝堂吧。”他说罢也不待宋渊应话,摸了摸怀中半边经书便转身朝山下去了。

    宋渊看着申灵都身影渐远,回到掌教私邸,便把适才与申灵都所言告知了教中长辈。如此,众人便说好只须伊王退兵,他们便会把半边经书奉上。与此同时亦要派人报讯予身于西京的张了性。待把教中事务都商量好了,宋渊便同众人告退,盘算着去探看沉鱼。

    那待客的院落离蓬莱观本就不远,宋渊不一刻也便到了。然而待到得沉鱼歇息的厢房门前,宋渊见那厢房竟是门户大开。他心中一奇,喊了句“姐姐”,却是无人应答。

    入得屋内,宋渊始见里头一片凌乱,地上﹑塌上更是血迹斑斑。宋渊看得心中一突,一时间只觉有些头昏脑胀。待回过神来,他便跑到塌前,只见他原先放在一旁的沉鱼衣衫以及含光剑都不见了踪影。

    宋渊见此,勉强稳住心神,想要寻着有何蛛丝马迹能察觉沉鱼去向。然而他瞧着屋内血迹却觉心头如巨石压着一般,脑子昏昏沉沉竟是有些转不过来。

    他想了想,缓缓地吸了口气正要往门外走,却忽地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唤道:“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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