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乡长,我带你再去个地方,你一看就明白!”吉远华和冯义善走了,撇下了夏老太和吴仪红。

    “娘,你说他俩能去哪儿?”吴仪红破天荒地喊了夏老太声娘,夏老太心里头还一热,感情是刚才的统一联盟消融了她们之间的冰痕。

    “唉,当然去庄稼地里的地沟了,吉远华那小子,估计是早就跟上了。不省心哪,地上铺的东西还没收拾呢!”夏老太叹了口气,又道:“你说你个傻丫头,你和冯乡长有一腿,也就罢了,毕竟能巴结着他。可你咋就这么倒霉,怎么又碰上那么个大货儿的男人马小乐呢,你魂都被他给勾去了嚄!”

    吴仪红听夏老太这种口气,觉着事情很有转机,赶忙走到夏老太面前,“娘,以前都是我糊涂,往后我改了,一定改!今晚这事,你可别说出去,要不我就完了。”

    “得了得了。”夏老太扫着手,“就当我没看见,啥也不说。你以为我说出去,对我有好处么,我的儿子、孙子的脸又能朝哪儿搁呢?”

    夏老太说完,颤颤巍巍地走了。

    吴仪红一时还真的有点儿后悔了,但悔啥呢,她也说不清,或许仅仅是对夏老太的一种愧疚。

    却说吉远华,带着冯义善一路歪拽,来到了地沟,好在没有月亮,看啥都不清楚,也许是刚才有点慌没记清地方,吉远华没能看到马小乐铺好的草片,还有吴仪红从家里带来的薄红布。

    “小吉,你没撒谎吧?”冯义善点了支烟,“这黑咕隆咚的,能看出个啥来。”

    “没,我哪里能撒谎呢!”吉远华迅即答道,“我明明看到了他们在这里日的起劲呢!”说到这里,吉远华打住了,他知道冯义善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爽,忙话题一转,“其实冯乡长,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可我觉着你这么好的人,总不能被人给蒙在鼓里吧。”

    “嗯。”冯义善开始往回走了,“你是好心,虽然没弄到啥证据,但我也感觉里面有问题。那平日里吴仪红在我面前没少发夏老太的牢骚,可今晚却陪她出来找镯子,很不正常!”

    “就是嘛!”吉远华道,“估计那夏老太是想清楚了,要是她把吴仪红给抖出来,对她家也没啥好处,于是就包庇了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冯义善点点头。

    提到马小乐,吉远华一拍脑门,“哎呀,你说这马小乐能跑哪儿去呢?从这块庄稼地会大院里,只有这一条路啊!”

    “对,这还是个问题,马小乐哪儿去了呢!”冯义善把烟扔了,“找到马小乐,好好问他一下!”

    两人快步走出庄稼地,向政府大院走去,直奔后院的宿舍排房。

    “哐哐哐!马小乐开门!”

    吉远华站在冯义善前面,用力敲打这马小乐宿舍的门。

    一会儿,里面的灯亮了。马小乐伸着懒腰开了门,“哟,这不冯乡长么,这么晚了有啥事?不会是厂子出问题了吧?”

    “装的还挺像!”冯义善跨步进去,回头对吉远华说道,“进来把门关了!”

    “冯乡长,这咋回事啊?”马小乐一脸的茫然。

    “今晚你在哪的?”冯义善盯着马小乐的眼睛。

    “宿舍啊?”马小乐瞪大了眼,“哪儿也没去,吃完了饭,到茶炉房打了两瓶开水擦了个身子就睡了。”

    “不对吧?!”吉远华仗着冯义善在,“我刚才怎么在院后的地沟里看到你和吴主任在一起的,还被夏老太捉奸捉了双呢!”

    “你,你他娘的这不是放屁么!”马小乐一下大怒起来,“你当着冯乡长的面敢说出这种话来!”

    “别咋咋呼呼的!”吉远华不阴不阳不软不硬地说道,“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吉远华?”

    马小乐瞅瞅吉远华,还真是,不拿正眼看他好多月了,似乎还真是大变样了,眼神透出的还有股阴狡的劲儿。“吉远华,你怎么样关我鸟事,想朝我头上扣屎盆子,那你也得看看扣啥盆啊,你把冯乡长给搬出来,你是要出他的丑么?”

    “马小乐你就别装了!”吉远华道,“我注意你们很久了,只是一直都忍着没说,希望你能自觉一点,怎么说冯乡长对不薄,你还能找到点良知,有点良心发现,收了手!”

    “行了行了,你俩就别嚷嚷了。”冯义善有点气急败坏,“马小乐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搞吴仪红?!”

    “冯乡长,你说呢?”马小乐的脸上尽是无辜的表情,“我马小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把我从小南庄村弄到乡政府,我一辈子都感恩戴德的呢!”

    “说得好听!”吉远华一旁嘀咕着。

    马小乐觉着得装像一点,按照常理,遭受这样的诬陷,那可是要气疯了的。“好你个吉远华,你这么搞我,我跟你拼了!”说完,拿起桌子上的水瓶就要打过去。

    “别闹了!”冯义善一声大叫,“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谁有理谁讲,还得有证据,有理有据地讲!”

    吉远华捏着下巴,心里头琢磨着,马小乐这么早回来装睡,肯定是爬大院后墙头过来的。这大院后的庄稼地可不比别的,尽是黄泥巴,走一趟沾一脚。

    “马小乐,你敢让我看看你鞋底么!”吉远华眼睛里放光,扭头看着冯义善。冯义善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这话正中马小乐下怀,他还就怕吉远华和冯义善想不到这一点,不过不能太急,得卖个小关子。

    “看我鞋底?”马小乐装出一个慌神的样子,“鞋底有啥好看的?!”

    【185】 屎说法

    吉远华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种气势,能拿捏住别人小命的那种救世主的气势。

    “冯乡长,你看呢?”吉远华得意地看着冯义善。

    “看,你要看就看,不过你得说出个所以然来。”等着水落石出的冯义善好像很激动。

    “当然!”吉远华绕过马小乐身边,走到床前,把马小乐整天不下脚的那双棕色牛皮鞋从床底拖了出来。

    马小乐穿着拖鞋挣着脚丫子,傻愣愣地看着冯义善。

    冯义善看他的眼光逐渐变冷。

    马小乐的心里在不断升温变热。

    吉远华捏着马小乐的鞋子,带着一种即将叩下生杀大印的笑容,慢慢将鞋子翻了过来,凑到30瓦的白炽灯泡下,仔细察量着。

    冯义善终于忍不住,也走了过去。

    吉远华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又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鞋底了。

    鞋底除了一层黑煤渣子,啥都没有。

    “看啥啊,我没偷茶炉房的煤。”马小乐嘿嘿笑了,“我就去打了两瓶水,别的啥都没拿,鞋底沾的煤渣子,能算是偷盗么?你们这么认真干啥?”

    “我不是看你煤渣子的。”吉远华气急败坏地把鞋子扔了,沮丧地看着冯义善。冯义善的脸上却笑开,他在美滋滋地乐呢,看来吴仪红和马小乐还真没那事。

    马小乐见吉远华扔了一只鞋子就不动弹了,好生失望。

    稍一犹豫,马小乐也走到窗前,将另一只鞋子有意无意地朝床底下踢去。

    这么一个小动作,似乎又燃起了吉远华的无限希望,弯腰又去拿。

    “别啊,这算是啥呢!”马小乐拦住了吉远华,不给他拿。

    “这只肯定有问题,肯定有问题!”吉远华激动地大声叫着,想绕过马小乐去拿。不过马小乐没让他得逞,拦住不给。

    马小乐的这个意外的表现,就连冯义善也有疑心了。“马小乐,怎么回事,吉远华要看就看看呗。”

    “不是,冯乡长,这只鞋子不能看啊。”马小乐假装着急起来,额头上都渗出点汗珠子。

    “咋就不能看了!”吉远华觉着自己的转折点就在这只鞋子上了,硬是弯下腰,从马小乐的腿边伸手过去,把那只鞋子勾了过来。

    翻过来一看,大喜过望,在鞋跟与鞋底的凹陷处,还真是有一团黄色的东西粘在哪儿。

    “冯乡长,有了有了!”吉远华颤抖地把鞋子拿到灯泡底下,凑近了去看。

    “娘的,你不是欺人太甚了么!”马小乐趁吉远华不注意,在后面猛戳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吉远华的头超前一伸,鼻尖重重地顶在了那团黄色的黏糊糊的东西上。吉远华顾不上自己,拿着鞋子跑到冯义善面前,“冯乡长,瞧,这是啥?!”吉远华完全将自己置于忘我一切的境界之中了。

    不过冯义善没有,他对一切知觉味觉还是很正常的。

    吉远华举着鞋子送到他脸前时,清晰地闻到了一股极度恶心的臭味。

    “吸吸!”冯义善使劲嗅了两下鼻子,面色骤变。

    “吉远华,你!”冯义善推开吉远华的手,浑身气得发抖,一脸痛苦状,“你他娘的真是个神经病!”

    反差太大了,吉远华受了刺激,一切的感官功能都恢复了。

    吉远华闻到了一股让人几乎要把胃翻过来的臭味。

    屎!

    屎味!

    臭屎味!

    中老年男人的臭屎味!

    要说这屎尿,那也是不同的,还有点的说法。首先,小孩的屎尿味道是不大的,俗话说,“小孩尿(音sui),糯米汤;小孩屎,桂花香”;其次,女人的屎尿味没有男人的重;再次,男人的屎尿,当属中老年男人的味重。

    这成年男人的屎尿,是马小乐特意弄到鞋底的!白天他看到老王蹲在第五个茅坑道上屙屎的,他专门挑了一点抹在了鞋底。他估算到了吉远华会带着冯义善兴师问责,有意要这么整一整吉远华的。

    “我说不看吧,你非要看!”马小乐看着吉远华鼻头上的那一小撮臭黄屎,强忍着笑,“晚上去茅房不小心踩了脚臭屎,也不知道那个缺德的把屎屙在了门口!”

    吉远华嘴唇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旁边的冯义善看着实在有点受不了了,晚上喝过的酒马上就要翻了出来,“吉远华,你他娘的要吃屎啊!还不把鼻头给弄干净喽!”

    吉远华一听,连连点头,“哦哦。”举起袖子一擦。

    “你!”冯义善哭笑不得,“傻了你啊!”实在太后悔跟吉远华来了,也算是巧了,晚上喝了点酒,一听吉远华说事儿,按捺不住了,要是搁在平时,他怎么也不会跟着吉远华去捉奸啊!捉到了又怎么样?难道自己就光彩了?

    后悔,实在是太后悔了!冯义善看吉远华的眼神都变了。

    马小乐一瞧,嗯,时机刚刚好。

    当下,马小乐摆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气愤来,掏了根烟自己点了,走到吉远华面前,手指点着,“吉远华,你把冯乡长给看扁了,你想帮庄重信搞冯乡长,也不用出这个损招子啊!”

    这话一说出来,冯义善一愣,就连吉远华也是一呆。

    “发什么呆!”马小乐手舞足蹈地在吉远华面前叫跳着,“你这是在出冯乡长的丑!我知道这是谁给你出的馊点子!”

    吉远华已经彻底失去了气焰,孱孱地道,“我,我怎么了,啥馊点子不馊点子的!”

    “还嘴犟!”马小乐装得像个疯子,歇斯底里地大喊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庄书记在食堂后面的包间说啥了?说啥要给冯乡长的颜色看看,要让他在不知不觉中丢了脸面,你说,有没有这事!”

    这话带来的震动,最大的要数冯义善了。他和庄重信的斗争,从来都是暗流涌动的,相互暗中较劲,恨得牙根都痒痒,现在听马小乐这么一说,怒气都不打一处来!

    吉远华是有苦难言,处在这种尴尬的底部,被马小乐这么一诬陷,一时还真说不清。

    “荒唐!荒唐!”冯义善实在站不下去了,吼了两声,转身走了。

    【186】 小心撑破

    冯义善刚走,马小乐就抱着膀子笑了,“吉远华,你他娘的竟敢跟我玩阴的!这就是下场!”

    吉远华看看马小乐,眨巴着眼睛,眼泪流了出来,“马,马小乐,你记住,我跟你没完!”

    “你他娘的还跟我没完!”马小乐装腔作势地又提起水瓶要砸在吉远华头上,吉远华抱着头跑出去,“马小乐你走着瞧,我指定跟你没完了!”

    “搞你个老贼娘的!”马小乐追了出去,“叫你跟我没完!”

    吉远华出门就不见了,黑咕隆咚的,马小乐大喊道:“你他娘的再去踩大屎吧!滑倒了跌你个痴瓜!”

    站在门口,马小乐长长舒了口气,神清气爽地重新点了支烟,美美地吸上一口,“哎呀,好戏!”

    黑夜里的虫儿叫声很响,春天的气息让它们蠢蠢欲动。每在春天里,马小乐就会想起老师的那句话:春天来了,阳气上升……

    “还真是他娘的阳气上升!”马小乐嘀咕着,“从在市里还魂到现在都多长时间了,吴仪红一直没个动静,今个咋就按捺不住要搞事的呢,还差点惹出这么大个乱子来!不过还好,有惊无险。”马小乐不自觉地点点头,扔了烟屁股,回屋关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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