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说,案子破不破,跟你也没关系?”

    “是,哦,不是。”马小乐立即改口。

    “啥是有不是的。”甄有为道,“我看就是没关系!”

    “咋没关系的?”马小乐道,“那兄弟是为我才做了这事,你说我能袖手旁观么?”

    “那你有没有为我想过?”甄有为道,“咱们不也称兄道弟么,你有为我想过么?”

    “为你想啥?”

    “升官呐!”甄有为道,“我破了这个案子,提为副局的可能性就非常大,这是个机遇!”

    “就想着升官。”马小乐道,“能不能多讲点情义,我马小乐的兄弟,拐个弯,也就是你的兄弟,帮帮忙呗。你可别跟我讲大道理,要秉公执法,为民除害,捉拿嫌犯归案。”

    “我承认你是我兄弟,但我不承认那嫌犯是我兄弟。”甄有为说得很坚决。

    马小乐觉得在电话中说不清,也说不服甄有为。但是,他必须把事情说清,把甄有为说服,因为他要帮助霍生解脱。

    “甄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下班后,咱们找个地方谈谈。”马小乐道。

    甄有为也觉得有必要,他想说服马小乐,别阻止他破这案子。其实从甄有为知道祁愿那案子不是马小乐干的之后,他就有股莫名的兴奋。自从他到了市局,放弃了很多捞钱的机会,只是谋求升迁的资本,可以说,他无时不刻想着提拔,所以平时非常注重表现。这次,祁愿的案子,对他来说是个机会,这案子破了,就是为年底局人员调整注入强力的资本,毕竟局长方正是眼巴巴地看着这案子的。可没想到的是,马小乐竟然要求他不破这个案子。当然,马小乐这个要求对于案件本身来说,并不过分,因为作为刑侦队长,完全有能耐让那案子变成悬案,或者说,只要祁愿不醒过来,能不能立案还可以打个问号。

    谈话在郊外。

    “甄队,跟你这关系,不遮掩,我的意思就是让那案子不了了之。”马小乐道,“这次算是我真心实意地求你了!”

    “唉,我说你。”甄有为不太情愿,“咋说你好呢。”

    “瞧你这样子,还是想破?”

    “老弟,跟你说点实在的。”甄有为道,“这社会太现实了,有必要为了讲那个义气耽误个人进程?”

    “甄队,我说你啥意思?”马小乐皱了皱眉头,“耽误你进程了?”

    “可以这么说。”甄有为道,“我很在意副局这个位子。”

    “我说过可以帮你的嘛。”

    “是,你是说过,我也相信,但时间呢?”甄有为道,“你能给我确切时间?你别说十年八年。”

    马小乐没回答,他的确没有那个时间表,“甄队,你就抬抬贵手,放一马。”

    “你跟他啥关系呐,没那个必要吧。”甄有为道,“就因为他义无反顾地帮了你是吧?豪气!义气!是吧?别幼稚了,现实点,或者换个角度看问题,那人不是背着你偷偷把祁愿给办了么,那他本来的意思就有为你牺牲的意思,你就从了他那个愿不成么。”

    “不成,坚决不成。”马小乐摇摇头,“甄队,做人也不能太现实,还得有点道义吧。”

    “别跟说这个,老哥我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甄有为道,“你说你凭我那照片的事要挟我,是不是现实?我看都现实到家了!那有道义么?你能说出半点道义来?”

    “那是啥啊。”马小乐道,“那是你不道义在前是不是?”

    谈话的火药味很浓,空气仿佛一点就炸。

    “行了,说那些没意义。”甄有为深呼吸一口,“老弟,你就听我一句,现在你是啥身份?有些事不是你应该管的,你的精力不应该放在这上面。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案子,你就当作不知道,我也不通过你找任何线索,能破就破,不能破就由他,咋样?”

    “一点都不咋样。”马小乐冷冷地回了一句。

    【727】 还有更年轻的

    “那这么说吧。”甄有为见扭不动马小乐,换了个法子,“现在我和那暗中帮你的哥们比,都要困难,你倾向谁?”

    这个话问得很刁。

    如果马小乐说倾向甄有为,那么甄有为就会主张破案;如果马小乐说不倾向甄有为,那么甄有为会趁势置情面不顾,还是要破案。

    “甄队,你给我出难题了。”马小乐道,“刚才你既然说我以前要求你啥的,是没道义,那这次我还是没道义地再要求你一次,成不?”

    甄有为的脸色很阴沉,如果不是在夜里,应该很难看。“老弟,你这是在威胁老哥么?”甄有为沉沉地问道。

    “不敢,你咋这么说?”马小乐假假地笑道,“我啥时威胁过你么?”

    “我想你也不会,或者说,就算以前会,现在也不会了。”甄有为言语间很是自信。

    “哦,甄队为何有这番高论?不妨仔细说来听听,为我释疑解惑。”

    “现在的你和以前不同了。”甄有为道,“现在你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放着光阳大道不走,难道还会走羊肠小道?”

    “有点不明白。”马小乐道,“你说的还不是太透。”

    “那更直接点讲,以前是你在下,我在上,你威胁还有分量,而现在呢,可以说是你在上,我在下,你威胁我啥呢?”甄有为哼笑道,“再说了,威胁与被威胁,是如影随形,是相互的,随时都可以转化。”

    甄有为的话讲到这里,应该是彻底撕破了脸皮。

    “甄队,听你这意思,你还要威胁我不成?”马小乐歪了脑袋,“如果我还不算笨,应该没说错吧。”

    “随你咋样理解,反正我的话是说明白了。”甄有为摆起了姿态。

    “你说你要威胁我?”马小乐呵呵一笑,“甄队,我没听错吧,你威胁我些啥?”

    “话说到这里,都不顾情面了。”甄有为道,“你做的那些事,都忘了?简单提几个,榆宁红旗化工厂厂长左家良,还有市工商副局长寇维广,还有梁本国的亲戚郝仁,你不应该不熟悉吧?”

    “哧!”马小乐一声不耻的笑,“甄有为,我说你真是够好玩,说笑呢是不?左家良他还在牢里呢,跟他扯啥玩意不都是扯淡么,至于寇维广和郝仁,你凭你嘴说说?说这话,你不觉得有**份?”

    “你别太自作聪明了。”甄有为道,“有些事,麻烦起来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现在说得轻巧,要是真牵扯起来,你觉得会轻松?”

    “你才是实实在在地威胁我呢。”马小乐道,“就算是,不过我问你一句,你觉得管用么?”

    “如果那些不管用,还有件事,估计你不会不震动。”甄有为仰起下巴,“榆宁县一小伙子被板砖拍死的事,本来我不想提的。”

    马小乐果真是一愣,“甄有为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只想提个醒,为了各自方便。”甄有为似乎抓到了主动权,晃起了脑袋。

    “呵呵,你终于说出来了。”马小乐抱起了膀子,“如果我没记错,之前起码两次,你在那事上就跟我言辞相探,还说啥要用高科技,吓唬我呢?现在终于说出口了,你凭啥?”

    “我知道你是说我没证据。”甄有为道,“是没有证据,在你没被怀疑之前,没法下手。但是,一旦确定了某人是嫌疑人,一切开展起来,不就能顺藤摸到瓜么?”

    “无缘无故怀疑我?”马小乐斜着眼问道。

    “不是无缘无故,那天晚上,你们有过冲突。”甄有为道,“那能不能算是个理由?”

    “你别瞎呼呼了,子虚乌有的事,乱给我下雷子,想把我给唬住?”马小乐松开膀子,掏出烟点了一支,“你说的那些觉着实际么?有我那么照片一甩来得管用?”

    “实不实际,你心里有数。”甄有为道,“说句到家的话,即便最后咱们两拼起来,也不一定谁能占得了上风。”

    “想把我扯进来,鱼死网破?”马小乐笑道,“对不起,我跟你不是一路人,还不能同流合污沾了衣袖。”

    “你的心理素质特别强。”甄有为道,“测谎仪可能对你也没啥作用。”

    “那是因为我站得正说得真。”马小乐道,“不过那些都是废话,咱,,们现在拣实惠的说,你刚才不是说不一定谁能占得了上风么?那我告诉你,肯定是我。你想想,我被生拉硬扯弄进来,都是虚的,就不信能输给你头上有污点的?或者退一步,即使我也被弄得说不清,咱俩一起玩完,那我也占便宜。”

    “你占啥便宜?”甄有为一愣。

    马小乐便把以前跟何连华讲得那些搬了出来,反正就是从一个破落的小农民,到今天这位置满足了,金钱、女人还有权力的瘾都过了,值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了!尤其是说到女人的时候,马小乐还很放肆地说,市长级的女人都玩过了。

    “呵呵。”甄有为听了马小乐一番自满自足的话,叹了口气,“不错,你说得有理,一定程度上讲,确实你也值了,也能满足了。不过你别忘了一点,那是没法比的。”

    “啥东西?”

    “年龄,或者说活头。”甄有为笑道,“你年轻,比我有活头,你不想想,往后好好过下去,会是个啥样子?而我都到了啥年龄?这样就这样了。况且,我的那些个事,罪不至死,弄得好了,也就受个处分,工作还照干,好处照捞,享福还能继续。你呢?你要是运气不好,那下场能和我比?”

    这话讲得马小乐一阵沉默,不错,甄有为说得对,单凭甄有为的那张不雅照,能把他咋样?警告或记大过?党内处分?可能根本伤不到他的骨肉。

    可是,就这么服输?

    绝对不可能,因为不能不帮霍生渡过这个难关,他不能出事。

    “唉,本来真是不想撕破脸皮,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血淋淋地跟你相接了。”马小乐道,“你刚才不是谈到年龄问题么?你说我年轻,我承认,相对于你来说是年轻了点,但是,还有比我更年轻的,你没想过?”

    “你啥意思?”甄有为皱起了眉头,“谁比你更年轻?”

    “甄小珍呐!”马小乐嘿嘿一笑,很平静,但也有无比坚定的猥琐。

    【728】 释怀

    甄有为听到马小乐说出“甄小珍”三个字,身子晃了一下,眩晕。

    “哟,甄队,稳住呐。”马小乐笑道,“不能那么不经折腾,要不然女儿可纳闷了,心中伟岸无比的父亲,咋那么不堪一击!”

    “马小乐,**你大爷!”甄有为暴睁双眼握紧拳头,如果不是马小乐车里坐着一直虎视眈眈的金柱,甄有为有可能扑上来。

    马小乐不理甄有为的反应,依旧平静而嘻笑地说道,“甄小珍,女,民族,汉,出生日期,一九**年七月,政治面貌,党员,n大学经济管理系零九级一班在读,爱好,旅游、羽毛球,住女生宿舍楼九号楼二零七室,生活有规律,只有周末才出校门,爬山或逛街。不过,那可是很危险的事,谁能保证一直外出平安?”

    马小乐的自言自语,让甄有为冷静了下来,面对眼前这个正义、与狠恶、直诚与狡诈、磊落与卑琐同体的家伙,他不得不多想想。

    “甄队,说得具体不?对不?”马小乐笑道,“不具体也就这么多,但也足够了,你觉得呢?”

    “可恶!”甄有为压着怒火,低沉地说道,“实在是太可恶了!”

    “有人逼着我高尚,但有人却逼得我无耻。”马小乐笑笑点了点头,随即冷下脸来,“你刚才骂我了,但我保持沉默,因为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坚勇守护,值得尊重,我敬佩你还有做个父亲的样子,所以我沉默。”

    甄有为再次看着马小乐冷漠无比的脸,他觉得惹不起。

    “你刚才说,市长级的女人,也睡过了?”甄有为的口气极其缓和。

    这个是信号。

    马小乐当然能抓住这个信息。

    “甄队,你还怀疑我和方市长的关系?”马小乐一笑,“那你对小弟的能力也低估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我凭啥得到如此器重?咱市里这么多人,还就我长了六个指头,比人家多一挠?那还不是我抄了近路,不过有些事讲究个度,我现在还不会过分地向方市长提啥要求,做人嘛,要有个数,一定的张弛度得有,不能一个傻劲地朝前冲,那最后就是头破血流死路一条,要善于给别人留个余地,那就是自己进步的空间。”

    “你跟我讲大道理,我听不进去。”甄有为道,“我就关心最直接的,既然你跟方市长有这么个关系,那我这个副局不就是铁板钉钉了么!”

    “那还用说!”马小乐道,“要不之前我向你承诺啥?但我也说了,做事得有个数,不能急吼吼地要方市长现在就解决吧?所以我也没给你个时间表,你看你,等不及了,就非要抓着祁愿案子的机会,而且就算你把案子给圆满地解决了,你就一定能当上副局长?公安局有关系的人多了去,有些关系还不在市里呢,你凭啥跟人家争?甄队,你那么老道的一个人,咋就一时糊涂了呢?真以为靠真本事就能出人头地?关系社会,将的就是社会关系,真才实学,除非你自己单干,要不别傻了你!”

    马小乐也不管对错,逮着就一顿猛说,一来可以缓解刚才和甄有为已经关系破裂的紧张氛围,二来慢慢引出他确保甄有为提为副局的保证。

    “我也没说要靠实干来换取提拔,只是增加点砝码而已。”甄有为道,“要不你说我凭哪方面冒个小头?”

    “我啊!”马小乐道,“甄队你这记性真的不行了,刚才还说呢,我早就对你说了,会帮你提个副局,现在重申,保证办到!而且,时间方面提前,这个我慢慢跟方市长说说,枕边吹风,两遍就中!”

    “好吧,那就全拜托给你了,可别让我失望呐。”甄有为神态自然,仿佛刚才根本就没和马小乐有过争吵。

    “你都不让我失望了,我还能让你失望?”马小乐笑道,“甄队,这点你还不了解我?”

    “那是,那是。”甄有为点着头,递了支烟给马小乐。

    马小乐及时伸出打火机,为甄有为点着火,“甄队,刚才我说错了一句话,现在得纠正一下。”

    甄有为一愣神,“哪句?”

    “刚才我说,你想抓住破祁愿那个案子的机会,是吧?”马小乐脖子一仰,呵呵一笑,“祁愿那事能叫案子?自己喝醉了栽进水池里,连跌带闷的弄个半死,那哪能就啥案子呢,纯粹就是个意外!”

    甄有为听了,嘿嘿一笑。

    “甄队,你别只是笑,你说我讲的是不是事实?”马小乐道,“那是不是个意外?甄队,你得给我个回答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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