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补偿标准是有规定的。”卜博在听了马小乐的询问后这么说。

    “规定不都是人制定的么,还不说改就改。”马小乐道,“宪法还可以修改呢,何况是拆迁补偿标准。”

    “这事很难。”卜博道,“老弟,这事你过来跟我商量,是对我的信任,所以我对你得说实话,你想提高拆迁补偿标准,恐怕行不通。”

    “有啥行不通的。”马小乐道,“主意想到家,没啥做不成的。”

    “冒进!”卜博呵呵一笑,“你以为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不是那么回事,首先,这事不是一两个人能拍板定案的,要开会讨论;其次,梁本国那边你考虑过了?他会无动于衷?”

    “梁本国那边当然考虑到了。”马小乐道,“我主要是想依靠群众。”

    “依靠群众?”

    “对,卜老哥,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马小乐笑道,“而且,拆迁补偿标准各地有差异,调整起来也不是啥太难的事吧。”

    “那要看调整的幅度了。”卜博道,“老弟,你这主意,还应该早点和方市长沟通一下,有些事或许方市长本身就不愿意做,那你的想法再成熟完善又有什么用?”

    “是,卜老哥,你说得没错。”马小乐道,“在过一两天我就汇报,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去做,目前只是个小小的想法而已。”

    有些不成熟的事,马小乐都会这般跟卜博聊聊,很多时候,能得到些启示。这次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但马小乐还是充满自信,他认为方瑜还是会像上次一样,不会反对什么的。因为马小乐相信,提高拆迁补偿标准这种打压光大公司连带梁本国的事情,方瑜肯定不会拒绝。

    当然,前提是事情要有合理性,这是最基本的。

    成立国企性质的投资公司一事才刚提议不久,现在又要提提高拆迁标准的事,马小乐觉得有点急躁。但时间不等人,现在必须给汤静虹找点事做做,当然,方瑜是为了给梁本国制造麻烦。

    同一件事,有不同效果,各取其用。

    “方市长,老是来给你添难题,我还真不太好意思。”马小乐又一次站到方瑜面前,“不过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知无不言。”

    “什么事,尽管过。”方瑜微微一笑,“有些人,说过一件事情我就不想听第二件,但有的人可以。”

    “方市长,那我不客气地说一声,我应该是属于第二种人吧。”马小乐笑道,“这样我才会有勇气说下去。”

    “这点你应该有自知之明。”方瑜不正面回答。

    “哦,从我的理解来看,我有足够的自信。”马小乐看着方瑜的表情,一片晴好,“方市长,我觉得现在应该就梁本国的思路来考虑一下,不能让他太顺当。这对咱们新区的开发是很有帮助的,虽然我们这边也很顺利,但据我了解,老城区改造也进行的可以,显示不出我们的优势,所以,必须给他们的老城改造弄点绊脚石。”

    “有什么好主意?”方瑜点点头。

    “梁本国的老城改造,依靠的是光大公司。”马小乐说到这里盯着方瑜看了两眼,“因此,一切对光大公司不利的事情,都会直接作用于老城改造!”

    “哦,又有法子对付光大公司了?”方瑜呵呵一笑,“前阵子你提高钢筋检测费用的事,有没有下文?”

    “有下文,但没效果。”马小乐道,“钢筋检测费用提高的那部分,光大公司并不在乎,它们忍了。所以这一次,要来点狠的,得让光大公司感觉到痛。”

    “是这个道理。”方瑜道,“小打小闹起不了大作用,上次钢筋检测费用提高的事,我奔想劝你放弃,但考虑到要保护你的积极性,还有……”

    “方市长,有啥话你尽管说,我马小乐绝对抗得住。”马小乐低下头来说道,“我这人就是不怕打击,还有啥,说出来我好改正。”

    “还考虑到金马公司啊。”方瑜有点感慨地说道,“金马公司承包了质检中心,那样做对公司的收益应该有好处,所以我没说什么。”

    “这……”马小乐一下红了脸,“方市长,你这么说,我,我真是扛不住了,你这比拿鞭子抽我还难受呐。”

    “反应不要这么大,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方瑜道,“好在你还能辨明大方向,这点不出问题就行。”

    “这也要感谢方市长。”马小乐道,“当初是有点偏离,但方市长给了及时当头一点,醍醐灌顶啊,让我一下大彻大悟。”

    “希望你真能大彻大悟,不要再局限了眼光。”方瑜道,“在我的字典里,只有一而再,没有再而三。”

    “方市长,我明白。”马小乐直了直身子,“大方向问题如果再而三了,那就真是说不过去了,犯这样错误的人,是扶不起来的。”

    “知道就可以了。”方瑜点头道,“接着你刚才的说,有关光大公司的事,是什么法子?”

    “提高拆迁补偿标准。”马小乐很平静地说道。

    “提高标准?”方瑜稍稍皱了下眉头。

    【780】 说服

    方瑜的皱眉在马小乐的预料之中,拆迁补偿标准的定价,一般是在国家颁布的《拆迁条例》基础上,结合地方具体情况制定的,但大体不走辙,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大体按照市场价给予补偿的。现在一下要提高一截,充分的理由是什么?

    “方市长,目前我市的拆迁补偿标准,可以说是一个沿袭的结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合适充分的理由,应该不成问题。”

    “你能给出什么理由?”方瑜问。

    “惠民,打亲民牌!”马小乐道,“方市长,征地拆迁一般不出两种,一是以商业利益为目的,一是一公共利益为目的,前者经营主体是商人,后者经营主体是政府。但实际上,很多时候人们把这二者给混淆了,没有分开,所以很多为了商业利益的开发商,高举拆迁许可的尚方宝剑,超低成本拆迁,多赚取利润。从这一点来说,市里可以出台条例,规定以商业利益为目的拆迁的,补偿标准要大大提高,同时亮出口号,为的是让老百姓得实惠。”

    “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可行性不大。”方瑜道,“这事起码要经过领导班子集体商议才能出结果。”

    “商议也不怕啊。”马小乐道,“这显然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谁反对谁就是脱离群众。”

    “事情得多方面考虑,现在市里的很大一部分税收是来自房地产,如果这么以来,房地产业受到波动,可能会影响市里的财政收入。”方瑜道,“而且这样容易形成一个导向,逢拆迁就会有人漫天要价。”

    方瑜说的的确有道理,马小乐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好一会。不过他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沉默的时候,他的脑袋在超速运转。“方市长,你说得很对,之前我是没有考虑到,可能是因为我站的高度不够,缺少大局观。”马小乐放低声音道,“不过换一个角度看,确实对光大公司有重大创伤作用。”

    “面太广,不能为了打击光大公司统一提高补偿标准。”方瑜道。

    “那就再细分。”马小乐立刻接话,“不作统一要求,因个体而论。”

    “怎么个论法?”

    “现行的拆迁补偿标准不都是大体按市场均价嘛,可以略作修改。”马小乐道,“具体补偿标准,根据拆迁后重新开发的房价来补偿,也就是说,房产开发商拆迁的范围越大就越吃亏,这对光大公司来说,无疑是最不利的。方市长,你想想,现在咱们市里的开发商,只有光大公司是大面积拆迁老城,大多数房地产商的开发中,涉及的拆迁比较少,那部分损失可以承受得起,而光大公司则不同,它是难以承受的!”

    “哦?!”方瑜听了马小乐这番话,眼睛一闪,身体前倾,两肘撑在办公桌上,“我再想想。”

    就这么一想,方瑜点头了。“行,这个法子还可以。”方瑜笑道,“小马,你刚才说得很上路,相信能得到支持。不过就是担心梁本国会极力反对,毕竟这事关他的政治前途。”

    “一个人或者一小撮人反对没什么,成不了气候。”马小乐道,“方市长,这事还需要前期造势,这个交给我,到时在媒体上宣扬一下,引起民众的关注,事情就更有利了!”

    “群众当然是会热情高涨地支持的。”方瑜道,“这也是计划推行的一个支点。”

    “方市长,那我下一步就找媒体接洽了。”马小乐道,“别的事可能我也出不上力。”

    “你做得已经够好了。”方瑜笑道,“已经出乎我意料,不错。”

    马小乐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不是不知道,方瑜从来不当面夸赞下属。难道这次是例外,为他搞了例外?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莫大的喜事,说明他在方瑜眼中绝对是非同凡响的。

    “方市长,我还想多问一句,投资公司的事,不知道有几成把握成功?”马小乐眼巴巴地看着方瑜,很期待。

    “正在运作。”方瑜道,“好事情,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的。”

    “好事多磨!”马小乐呵呵地笑了,很乖巧地退出办公室,有些事不能多问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从方瑜办公室出来再到卜博办公室,似乎成了马小乐的一个习惯。

    “卜老哥!”马小乐眉飞色舞,“方市长对我的建议还算是满意。”

    “呵呵,那可真不错。”卜博笑道,“老弟,看来你是走运了,接连两个重大计划都被方市长采纳,真是实力超群啊,我多少年来都未曾碰到过,我敢断言,如果你有更高的,将会大放异彩!”

    “想捧杀我?”马小乐嘿嘿一笑,掏出烟来给卜博点上一支,“卜老哥,说句实话,我马小乐可没觉得自己多能干,可能是我太幸运了,胡思乱想一通也凑效。”

    “别给我装糊涂,想扮猪吃老虎是不是?”卜博抖眉一笑,“在我面前不要谦虚,要不我会觉得你不实在。”

    “卜老哥,你批评得对。”马小乐点点头,“不过人嘛,有时候喜欢翘翘尾巴,有时候喜欢夹夹尾巴,别跟实在不实在挂钩,要不就把高度抬高了啊。”

    “你小子,油嘴滑舌,我说不过你。”卜博摇头笑笑。

    “那就不说笑了。”马小乐立刻正色道,“有点小事还想麻烦麻烦你。”

    “说啊,还客气什么。”

    “把王四化找出来,坐坐。”马小乐道,“有事情需要媒体造势,方市长同意过了的。”

    “王四化?”卜博听了呵呵一笑,“照我的理解,王四化应该很感激你,你找他办事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应该是,而且事实也如此,上次有点小事找他,他很给面子。”马小乐笑道,“不过嘛,有些事还是需要台面上应和一下,那样会更流畅些。”

    “理解。”卜博点点头,“你是照顾王四化面子吧。”

    “可以这么说。”马小乐道,“人人都要面子,尤其是文人,更好面子。”

    “行,什么时候你方便就吱一声,我安排就是。”卜博笑着看了看马小乐,这个小伙子,的确是让他越来越上眼了。

    【781】 正解

    王四化对卜博的电话邀请倍感意外,混迹在官场边缘多年,深知王四化的分量,虽然只是个秘书,后面也没有个“长”字。

    “卜秘书,承蒙您看得起,那多少也给我点面子。”王四化非常热情,“你定个时间,别的都由我来安排,如何?”

    “王社长,你就别客气了,说句实话,其实我是受人之托。”卜博笑道,“那人说来想必你也认识,马小乐。”

    “哦,建设局马副局长啊。”王四化呵呵一笑,“认识,当然认识,我们还打过一次交道。”

    “那小伙子可以啊。”卜博道,“王社长要多关照关照,投桃报李的事肯定是会有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揽下这个话头来约你。”

    “那好说,好说。”王四化笑道,“卜秘书,其实我对马局长印象不错,而且嘛,我也不跟你说假话,我对他啊,应该说还是很感激的。”王四化说这话是迫不得已,他知道卜博肯定能揣测出他的心思,如果再端着反而显得虚伪,还不如放下来显得敞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王四化想朝卜博靠拢,靠住了卜博,也就是沾到了方瑜的***。

    “王社长,看来你也是爽快人啊!”卜博笑道,“有些事就不多说,到时酒桌上多聊聊就是。”

    第二天晚上,酒桌就摆开了。马小乐有时急起来也是不等分秒的,尤其是眼前要提高拆迁补偿标准的事,宣传造势就是争分夺秒。

    “王社长,感谢百忙之中能抽空过来,感谢感谢!”马小乐相当客气,上次喊的是总编,现在觉得喊社长更好,马小乐伸手热情地握住王四化的手,“还有,上次的事你也给了很大的面子,实在是让我过意不去,今天能通过卜秘书把你请来,也算是了我个心愿吧。”

    “欸,马局长,说这话就见外了。”王四化仰头一笑,摇了摇马小乐握住的手,“有些人就是一见如故,不分你我,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

    “王社长抬举了。”马小乐笑着,伸手示意王四化到主宾的位置上落座。王四化当然不会过去,推卜博过去。卜博知道那座位是自己的,不过也要推挡一番,要不就显得有些当仁不让了。

    卜博和王四化推让的过程中,马小乐一旁默不作声,这个时候他说不了话。

    最终卜博在主宾的位置上坐下,王四化在次宾落座。此外还有几个人,马小乐这边的有金柱、窦萌妮,王四化也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党办主任,另一个是编办主任。马小乐带金柱来,是有意让他见见场面,毕竟也是金马公司的掌门人了,档次要慢慢提高些,要由粗放型向精约型转变,顺便也在某些场合中混个脸熟。至于窦萌妮,马小乐带来是以防万一的,因为他不知道王四化的酒量和酒风,万一要拼起来,就让窦萌妮把他直接放倒。

    惯例,两杯酒,然后介绍。

    马小乐介绍金柱的时候,说是他的好朋友,实力雄厚的创业者。金柱听了脸上一阵抽搐,他还不习惯马小乐这么“褒扬”他。要不是马小乐一顿眼神压他,估计他是坐不住的。

    介绍过后,又共饮一杯,算是认识酒,接下来就是分头行动捉对敬酒。

    马小乐先敬王四化,虽然他坐得不知主宾位置,但请的是他,第一杯酒当然非他莫属。王四化带来的党办主任有眼色,马上起身敬卜博。

    一切都井然有序,人人畅快。

    这场酒喝得并不凶猛,毕竟是第一次,还有些放不开。而且王四化心里有数,今天喝酒并不是唯一目的,后面还会有话。

    酒宴结束得比较早,形式过场都这样。马小乐嘱咐金柱把窦萌妮送回去,之后就和卜博、王四化去喝茶。

    “王社长,稍过一会我得回去,家里有点事。”卜博呡了口茶道,“你和马局长接着聊。”

    “行,有事你先忙去。”王四化道,“我跟马局长再坐一会。”

    一杯茶喝完,卜博走了。马小乐和王四化起身要送,被卜博拦住,握手作别。

    “王社长,今天耽误你时间了。”马小乐坐下来后,笑呵呵说道:“不过也值得,加深感情嘛。”

    “就是嘛。”王四化慨叹道,“从现在起,咱们可就真是朋友了,有些话但说无妨。”

    “王社长,你这话我爱听,还真有事想请你费费心。”马小乐道,“不打弯子,直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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