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渊表情不动,身体挺得更加笔直,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几日前,弟子收到了几封属下秘密调查多年的来信。”
    “信上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关乎您、卢城主、魔君韶疏,以及……前代魔君的孪生胞妹,前魔族公主韶姝。”
    燕子安表情平淡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都是别人的家事。
    莫沉渊见他没有接话的意思,索性狠了心,在房间内划出一道无人可窥见的结界,继续道:“三十多年前,公主韶姝与魔界亲王北冥君大婚,婚后育有一子洛华银,然洛华银六岁时,韶姝离奇失踪,此后几年,北冥君倾全力寻找却无果。”
    “直到洛华银十二岁,公主独自一人回到北冥君所管辖的北城,两年后,北冥君与公主一同毒发身亡。”
    燕子安眉目平和得宛若庙里的菩萨,语气毫无波澜:“魔君洛华银的身世,在魔界稍作调查便可知晓,你说与我做什么?”
    莫沉渊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箭:“这段往事在魔族算得上脍炙人口,但若详细询问,几乎无人知晓公主失踪那几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关乎于此的猜测众说纷纭,甚至连魔君韶疏都不敢擅下定论。”
    燕子安淡淡地看着他,表情好像在说:“他们亲兄妹之间的秘密,关我什么事?”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韶姝消失的那几年,魔君韶疏都不知道自己亲妹妹的下落,但却有一人一直在暗中照拂韶姝,”莫沉渊沉声道,“师父,我说得可对?”
    他铁了心要问出个水落石出,膝盖在地板上跪得生疼,身姿却仍旧笔直如箭,一直紧紧逼视着燕子安的表情,仿佛只要燕子安面上有一点松动,他就跳起来跑回浅疏居,将大师兄藏到魔界再不见人。
    可燕子安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无波无澜地听他讲别人的故事。
    涉及到的一些旧事关乎长辈的脸面,莫沉渊当着燕子安的面,也不敢议论太多,言尽于此,追问道:“无论当年的真实情况是否如我猜测的那样,弟子只想问清师父一件事——如若大师兄入伏魔阵,阵法是否会触动?”
    燕子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凌厉,从未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过的气势顷刻间压在莫沉渊的肩头。
    他甚至毫不怀疑,只要他今天说错一个字,魔君莫沉渊就会因为一个随便什么的理由,被天下第一修士解决在当场。
    燕子安问:“你想做什么?”
    莫沉渊苦笑一下,右手成拳,抵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师父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大师兄的事。”
    燕子安仍旧满怀警惕地看着他。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徒弟一向交情匪浅,也相信他们可以相互扶持,同舟共济——但那是在三年前。
    两个人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抵消掉在无尽炼狱中煎熬三年的刻骨仇恨?
    燕子安不敢赌,他一丝一毫都赌不起。
    陆浅川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随便一个动作他都猜出大弟子的心中所想,但莫沉渊不行。
    莫沉渊从小就心机深沉,十几岁时他便看不透这个小弟子的想法,更何况现在他在死域中历练了三年,心思越发深不可测,他完全无法通过莫沉渊的行为和眼神猜测出他的下一步动作。
    多年师徒,在这一刻形成了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剑拔弩张场面。
    莫沉渊敏锐捕捉到了燕子安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气,无奈苦笑:“您的表现已经说明太多问题了。”
    在流光剑出鞘的前一刻,他道:“我想带大师兄去魔界,暂且躲避一段时间别人的耳目,也好拖延时间,为他身上的封印想个办法。”
    燕子安小心地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恨不能透过那双妖异的赤瞳看进他的心里:“沉渊,多年来,我作为师父一直有失偏颇,你若埋怨我,我无话可说。”
    “可浅川对你确实真心实意,除了那次变故,我从未见他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
    莫沉渊道:“那次变故……许是情有可原,弟子也有一些猜测。”
    燕子安仍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可否给我一个足以相信你的理由?”
    莫沉渊僵了一瞬,白玉般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薄红,进而那抹薄红愈发扩散,他一张俊脸都涨成了番茄色:“弟子做了一阵魔君,囊内也算……小有积累,等此事平息后,弟子还想请您帮忙……”
    他诡异地结巴了一下:“呃……帮忙做个主。”
    他说得含含糊糊,单听表面听不出什么深意来,可燕子安是个玲珑通透的,再一看他的表情,心下立刻明白了年轻人这些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解:“你想向茗姝提亲?她本人知道吗?你们何时……”
    订了终身?
    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发现?
    莫沉渊脸上的红晕褪了个干净,急忙澄清:“不是师妹,是……大师兄。”
    燕子安:“……”
    韶疏还没来,他提前体会了一把心肌梗塞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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