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皇太后震怒不已,手掌啪一下拍到桌角:“元峤那个畜生,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难怪!

    难怪皇帝身子无碍,却多年未有子嗣。

    绝息花是大元明令禁止种植的东西,它毒理刁钻古怪,哪怕深入骨髓,也难以让人察觉,就算是最高明的大夫探脉,也未必能诊出什么问题,可以说是害人于无形之中,所以,太宗皇帝才会在原本的禁令之上又加重了刑罚,从源头阻断有心之人拿它害人。

    若没有雄厚的实力和财力,确实很难提取到这么多的绝息花汁液来做成这桩事。

    太皇太后作为后宫大赢家,历经叁朝,自然知道这花的毒辣之处。一想到永熙帝后宫那些嫔妃,现在不知道有多少要终身不孕,太皇太后便气得指节发颤。同为女子,她本就对这些人多了一分同命相怜,后宫女子看似金尊玉贵,实则能依仗的却很少,若是有个子嗣,余生还能念个指望,坐实了不孕,那便是明明白白的弃子,这辈子都完了。

    但在这怒火之外,太皇太后也不免生出一丝庆幸。

    既知晓了皇帝多年没有子嗣的原因,绝息花对男子又没有影响,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虽说这想法有些不人道,但人性便是如此。

    太皇太后消化完整件事,过了半天,才低声问道:“那哪些嫔妃中了毒,可查出来了?”

    永熙帝摇了摇头。

    当初齐王能把家具送到宫里,内务府自然少不了跟他里应外合的人。

    那时先皇后故去,后宫事务由齐王的母亲李贵妃代管,后来先皇驾崩,永熙帝继承大统,中间的交接时期,是由太皇太后看着,但那会儿太皇太后的精力全放在国丧和永熙帝登基前期的要事儿,内务府丢了几个册子的小事,自然没放在心上。

    随后永熙帝大婚,商玥瑶做了皇后,一开始,永熙帝对她甚为戒备,后宫的事务并没有交给她。但她在自己的中宫安分守己,不仅没有作妖的心思,永熙帝连错处都挑不出,思来想去,就把后宫事务甩到了商玥瑶的手里,想着她若确实心思不正,有了实权在手,过不了多久,就会露出马脚。可惜,商玥瑶不仅没利用这些便利为商家或者自己谋求好处,诸多棘手的问题也处理的不错。这样一来,便与永熙帝当初的打算背道而驰了。永熙帝自有腹黑狠辣的一面,做个局构陷她不过是翻手之间,但这般手段对付一个行动间把自己的立场置身事外的女子,他确实不好意思下手。就这样,永熙帝原本的想法不了了之,而商玥瑶的皇后之权也渐渐坐了实。到了后来,永熙帝索性就不管了。

    现在想想,或许早在他完全放权于商玥瑶的时候,内心潜意识里,便已经对她有了一份欣赏和肯定。

    商玥瑶接手后,内务府整改过一次,新皇登基,后宫诸事整改也是必经之路,他记性不错,还记得当时商玥瑶曾报上来的一些事其中一样,就是内务府丢了几个册子,是记录采买的家具涂料等流向的。

    如今,内务府里只剩下最近几年永熙帝登基后的采买记录,那批有问题的家具究竟送到了哪里,便成了未知之谜。

    “……内务府的册子丢了,只能去各宫抽调记录,这事儿朕这边来做不合适,怕引起猜疑,还得请太皇太后出面。”

    最初的愤怒过去后,永熙帝的面色已经平静了许多,唯有眉宇之间萦绕的几分戾气,让他看起来气场迫人。

    后宫各个宫殿的库房记录,皇帝去抽调,确实会让人议论猜测。

    皇室宗嗣乃天下万民的表率,宫里的嫔妃被宗室皇子夺位所害,弄得永久不孕,这种事要是被闹开了,皇家的脸面还往哪搁,是得瞒着。

    查出那些家具的流向,赶紧的换掉,此后补选一批秀女,等有了皇嗣,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只是苦了那些不孕的嫔妃,青春犹在时还好,待多年后颜色老去,日子就跟冬日里最冷的那晚寒夜一样,难挨得厉害。

    转眼,太皇太后又想到商玥瑶,若是皇后也落下了不孕,不知的时候便罢,这要是知道了,既无娘家支持,又没有子嗣的指望,皇后位置,她怎么能坐的安稳。

    “皇后那里,你打算如何?”太皇太后瞅向自己的孙子:“若她也查出宫里有那些家具,此后数年不孕,恐怕难以服众。”

    她这个孙子,面庭开阔,唇薄而红,这样的男子,不动心也就算了,一旦动了心,那就是深刻入骨。帝后亲睦有利国祚昌和,她是喜闻乐见的,可一个注定无孕的皇后,如何担得起帝王深情。

    永熙帝没有忽略太皇太后眼中那抹精芒。

    太皇太后对商玥瑶无疑是有着感谢和欣赏,甚至在他后宫诸多女子中,可能还有几分偏爱,但她的立场,永远是以大元江山为重。

    “皇后只要膝下有子,便可以服众。”永熙帝迎面而视太皇太后的目光,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量。

    太皇太后一滞,抱养一个生母出身低微的皇子也是一个办法,但皇帝这般维护,让她心头划过一丝不快,太皇太后没再说什么,只垂眸拿起手边的茶盏:“皇帝心中有数就好。”

    ……

    从太皇太后寝宫出来,已是晚霞满天。

    永熙帝站在高台上向四处望去,层层迭迭的殿宇在夕阳下愈发宏伟瑰丽,矗立的宫墙划出四角的天空,诉说着无声的威仪。

    就像一个吞噬着权利欲望和阴暗的华丽野兽。

    ……

    永熙帝离开的匆忙,一下午不见人影,到了要安排晚膳的时间,还不见有人来跟她传话,商玥瑶便自作主张让小厨房照例准备了饭菜。

    后宫娘娘们消遣的活不多,商玥瑶跟两个丫鬟插了一会儿花,便坐到矮榻上随意翻开一本书。

    往日里不管是什么经史杂记,只要翻开,商玥瑶就能平心静气的看进去,今日不知为何,时间越是过,她便越觉得心烦意乱,强迫自己凝神也无用。

    数次抬眼看向窗外后,终是站了起来,刚站定,就听外面的嘈杂声。

    永熙帝回来了。

    商玥瑶顿时心跳如擂。

    她抚了下胸口,  震颤的感觉通过布料传递到她的指尖。

    皇帝离门口越发近了,她站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迎他好还是不迎他好,坐立难安。

    所以,永熙帝进门后,就看到商玥瑶站在矮榻旁边,看到他进来,眼底未褪的慌张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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