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吆!”

    额头忽地一痛,严八斤怪叫一声,龇牙咧嘴的向上看去。

    月光坠落,少年就见一条雪白的蛇盘绕在树顶,饶有兴致的看向他,时不时的拍落一颗桃子,眼里竟浮起人类才会有的笑意。

    严八两目瞪口呆,一旁的安伯尘眉头紧锁,暗道古怪,他想找的是双头蛇,却不知道为何出现一条白蛇。

    不多时,白蛇似觉无趣,正欲游走,不料一颗桃子忽然出现在它眼前。

    “你要吃吗?”

    严八斤瞪圆眼睛,满脸严肃的问道。

    不单是白蛇,就连安伯尘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狐书院的严夫子一身浩然正气,不苟言笑,只除了“追杀”自己时候,想不到他少年时候便已经这么严肃,一板一眼煞是有趣。

    “你不怕我吗?对了,有个坏人在追我,我躲在你怀里,一会你可别声张。”

    女子笑吟吟的声音传出,安伯尘恍然大悟,那条白蛇不是龙女还会是谁。

    出乎安伯尘意料,严八斤点了点头,面无异色道:“好。对了,你是妖怪吗?”

    “不是。”

    飞快的钻入严八斤怀中,白蛇只露出个脑袋,眨巴着眼睛道。

    “那你是神仙?”

    爬下树,少年歪着脑袋看向怀中的白蛇又问道。

    “也不是。”

    白蛇的声音中含着笑意。

    遇上这么一个见到蛇吐人言却不害怕的少年,想来龙女也觉得有趣,不过她就这样躲在严八斤怀中,未免太过儿戏。

    安伯尘盘腿坐在桃树下,托着下巴看向院中少年,等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她在哪?”

    低沉的声音响起,严八斤怔怔地回过身,目光落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的双头蛇,不由张大嘴巴。

    双头蛇足有十丈长,抬起头来比五个他还高出许多,严八斤虽然吃惊,却面无惧色的摇着头:“我不知道。”

    双头蛇笑了起来:“你都没问她是谁就说不知,撒谎都不会。我再问一遍,她在哪?”

    严八斤紧咬下唇,闭口不言。

    四目露出古怪之色,双头蛇忽地冷哼一声,看了眼里屋道:“你若不说,休怪我无情!”

    严八斤一慌,连忙张手挡在茅房前,急得都快哭了,却依旧未道出真相。

    “果真迂腐。”

    安伯尘摇了摇头道,就见双头蛇笑了笑,转尔变成黑袍男子,容貌俊美,神色冷峻,正是左相。

    “看来是找对人了。”

    左相上下打量着严八斤,幽幽道,随后话头一转。

    “出来吧,别再吓唬他了。”

    银铃般的笑声从严八斤怀中传出,头生犄角的白蛇游转而出,落于地面渐渐化作一素衣女子,生着鹅蛋脸,眸似含水,黛眉如月,很是娇美可人。

    “小兄弟,适才对不住了。”

    笑着朝向严八斤屈膝一礼,龙女轻快的走回左相身边,很自然的靠入他怀中。

    安伯尘只觉脑袋“嗡”地一声,整个人呆若木鸡,瞪大眼睛看向搂着龙女的左相,脑中一片空白。

    “你就喜欢吓唬人!哼,我要老二陪我。”

    掐了把左相,龙女撅起嘴道。

    左相无奈苦笑,少时,他的神情渐渐变化开来,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不是那位布衣公子又是谁?

    “怎么,娘子可是想我了?”

    怀抱龙女,离公子柔柔一笑道。

    “哼,你也不正经起来了,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

    龙女面颊微红,嗔声道,全然一副小女儿模样。

    离公子也不以为意,疼惜的看向龙女,许久才道:“若我们是好人,也不可能将娘子拐出来。”

    ……

    二蛇争雄琉京,时至今日,那扑朔迷离的真相方才拉开一角。

    安伯尘深吸口气,嘴角泛起浓浓的苦涩。

    在玄德洞天的潭底龙宫,那位龙君殿下对他和司马槿撒了谎。

    哪是什么为了龙珠,二蛇追杀龙女,分明就是龙女长年寡居,和蛇妖相恋,这才齐齐逃出玄德洞天来到大匡。左相俊美冷漠,气度高深,离公子温文尔雅,亲近体贴,都是世间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两人同时联手,取悦龙女芳心可谓是轻而易举,而看这情形,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不对,是三情相悦。

    “一女侍二夫……离左本为一体,不分你我,无论是谁龙女都能一呼即到。”

    安伯尘感慨道,只觉古怪异常,世间相处方式甚多,可他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等场面,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会信。

    再看去,就见龙女笑嘻嘻和严八斤说了几句话,严八斤神色复杂,不安的看向里屋,过了许久点了点头,而龙女和离公子也不知所踪。

    “这就没了?对了,在南荒时候……”

    安伯尘心意刚动,夜风吹来,将他卷上天空,向前飞去。

    此时,安伯尘已隐隐猜到两妖斗得你死我活的缘由。或许是到后来,一具身体再容不下两头蛇妖,他们也容不下对方,为争龙女自相残杀。可是龙女究竟在哪?这一切和严夫子又有什么关系?

    御风而上,不多时安伯尘来到另一片果园,景致铺展开来,安伯尘就见月牙高悬,黑天下原野莽莽,山岭起伏。这些山岭和大匡所见的孑然不同,山崖陡峭,磐石堆叠,在夜幕中透着阴森森的气息。

    “这便是传说中的南荒了。”

    安伯尘自语着,对于南荒他听得虽多,可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模样。

    戏文里的南荒穷山恶水,生活的百姓都是奇形怪状的蛮人,不通礼数,又贪得无厌,常常侵扰大匡边疆,光是一个南岭行省难以镇压,只得十三诸侯每一年轮流派兵前来征讨。

    安伯尘正想着,迎面匆匆走一名男子,身形高壮,耳朵极大。

    安伯尘看得清楚,来人正是严夫子。

    “红拂信里说南荒大军冲散后军,严夫子下落不明。眼下看来,他似在躲什么人。”

    安伯尘嘀咕着,抬头看见出现在严夫子身前那人,眼中浮起好笑之色。

    “严八斤,你也真是奇了怪,小时候见到我不怕,大了后见到我反而怕起来了。”

    龙女叉着腰,忿忿地看向严夫子,说话间手已向他耳朵掐去。

    严夫子面红耳赤,躲避不及,只得抱拳求饶:“龙大人,你放过八斤吧。若非遇到你,这些年来,我又怎会到处奔波?”

    “龙大人?好难听的名字。”玩味的看向严夫子,龙女叹了口气道:“你这可是祸中生福,遇劫转安的命数,老大好不容易帮你推出来,别人想要还求不来。”

    严夫子哭笑不得,就听一道温醇的声音响起。

    “娘子,他还是不肯应下?”

    说话的自然是离公子,将龙女搂于怀中,离公子笑着打量向严夫子,半晌道:“你若不答应,我家娘子可是会一直缠着你。无论你走到哪,都会大难大灾,你能躲过,旁人却躲不过。”

    脸色微黯,严夫子抬起头望向南荒上空的弯月,面露复杂,许久道:“为何选我?”

    “因为你言出必行。”

    龙女笑着答道。

    安伯尘静立一旁,看向犹豫的严夫子,暗暗点头。

    严夫子这此生的确多灾多难,却是降祸于身边人,自己总能逢凶化吉。先是亲娘吊死,后又是府官全家流放,接下来大闹金銮殿,那年的“贤德”无一录取……他能撑到现在也算了得。

    终于,严夫子长舒口气,苦笑道:“也罢。”

    龙女和离公子相视一眼,同时面露笑意。

    拍了拍严夫子的肩膀,龙女宽慰道:“你且宽心,我让你做的事很简单,替我保存一样东西。等我和老大老二玩够了,过个五六十年回来找你,将那东西交给你,而你则必须去琉京等我。”

    “是什么?”

    严夫子疑惑道。

    “我的神识,或者说是记忆。”

    龙女说出一句令严夫子目瞪口呆的话来。

    而安伯尘则心头一动,隐隐间猜到了什么,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你们都是神仙妖怪,为何要我一个凡人来保管?”

    严夫子百思不得其解。

    闻言,龙女眸子微黯,看了眼身旁一脸关切的离公子,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

    第158章 真相大白(下)

    闻言,龙女眸子微黯,看了眼身旁一脸关切的离公子,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有个人一直在找我,而我又不愿意回去,只能找个法子让他以为我不在大匡了。”

    龙女闪烁其词,严夫子听得迷迷糊糊,却还是点头应下。

    他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可一想到需得等上五六十年才能逃脱宿命,严夫子不由皱眉看向身前两人,有苦说不出。

    “严夫子也算吃了哑巴亏,等上个五六十年再逃脱离公子安排的宿命,到那时早已成了耄耋老人,还有什么意义?”

    安伯尘摇头道,看向笑吟吟的离公子,心生寒意。

    若非司马槿的出现,让自己成为变数,恐怕自己也难逃离公子安排的命运。

    事到如今,一个个谜团终于解开。

    厉霖,严夫子,虔婆……安伯尘在琉京所遇的这些人无不是离左和龙女的棋子,上演一出出好戏,布下一场场大局,只为了偷天换日,让龙君再无法找到被他冷落的原配。

    恐怕龙女也没想到,她刚离开“老大老二”,他们便分道扬镳。从开平初年起,一个占据朝堂,一个隐于莽野,争斗不休,只为抱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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