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二龙激撞于琉京上空,倾盆大雨浇灌而下,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转瞬后,二龙缠斗在一起,破开雨幕,钻入乌云。

    “墨云楼……安校尉!龙仙是来为安校尉助战!”

    “是啊,是啊……”

    “安校尉必胜!”

    ……

    百姓们眼见那条“长龙”从墨云楼飞出,只以为是安伯尘的缘故,心中的希望陡然增涨了无数倍。那几个原先不看好的世家子也张大嘴巴看向安伯尘,神色复杂。

    安伯尘强作平静,双拳紧捏,心中却苦不堪言。

    那条色泽发白的“长龙”定是离公子所化,长虫似龙,百姓们看不出也罢,安伯尘又岂会不知,离左间争夺龙女的那一战终于拉开序幕。龙女就在王宫,离左化回原形相斗于天头,又各自统兵争夺王宫重地。

    墨云楼坍塌,神龛定也毁于残垣断壁下,安伯尘最大凭仗没了,兵戈一起,两军战于琉京,今日过后又有几人能生还。

    “腊月初五,亡于兵刀……”

    安伯尘喃喃念叨着,目光闪烁,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猛地一拉缰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安伯尘一骑在前,直奔城门而去。跃身下马,几个健步上了城头,安伯尘走到严夫子身边,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大军,随后转向严夫子道:“夫子可带了笔墨?”

    严夫子正在慷慨陈词,唾沫横飞,乍一见的安伯尘,眉头陡然皱起:“胡闹!你来这做什么?快快回去!”

    敌军压境,严夫子也顾不上此前同安伯尘“恩怨”,义正严词喝道。

    安伯尘暗叹口气,也不多言,从严夫子怀中拽出一本书卷,扯下封页,随后咬破指尖在封页上写着什么。

    严夫子刚欲喝斥,就见三十来名白狐书院的学子领着金吾卫上了城头。

    “你们跑来做甚?”

    严夫子瞪向一众学生,就见从中走出一温文尔雅的少年,却是马家公子马文长。

    “夫子莫怪,吾等共推安兄为守城将军。”

    马文长好奇的看了眼安伯尘,随后拱手向严夫子道。

    “你们……你们……好生儿戏!”

    严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颤抖着手臂指向众人,就在这时,安伯尘已书罢。

    吹干血渍,安伯尘转身扫过众人,目光落向张布施。

    “麻烦张兄将它射到敌营。”

    张布施也没多言,从一旁的士卒手中接过弓箭,挂上信函,猿臂舒展,拉成满月。

    “嗖”的一声,羽箭飞出,滑过长长的弧线落向中军。

    “安施主,你写了什么?”

    无华好奇的问道,他天资聪颖,一步推三步,可遇上安伯尘后却觉得他的心思委实难以琢磨,城外敌军正在准备攻城弩车,一触即发,仅凭区区一封书函就能打发?

    张布施神色不变,马文长面露深思,除了冷公子外,其余的世家子都惊疑不定的望向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心中忐忑。反倒是先前义愤填膺的严夫子不动声色,若有所思的看向安伯尘。

    大雨倾盆,击打在驻扎着千军万马的北郊,城内静悄悄,所有人都在等待兵戈到来的那一刻。

    少扶老,老搀幼,百姓们紧张的看着城头的那群少年,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向当中玄衣提枪的安校尉,默默等候着。

    “报,城内有人射书。”

    中军营帐,老人看向跪地奉信的斥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取来。”

    熟悉的楷字没入眼帘,猩红的血渍尚湿,萧侯嘴角泛起苦涩。

    那年在陈国,他暗掌大军,无比的意气风发。今时今日,他领着霍国公的旧部杀向琉京,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说是忐忑,行将朽木的人也并没多害怕,说是担心,他所担心的只是城里那个寄予厚望的少年。或许还有一丝不甘,亲手挑起那场战乱后,如今的他只想做一富家翁安享晚年,却被离公子所持,不得不重新披甲,执掌帅印。

    信函上那个触目惊心的妖字刺痛了老人的双眼,他也曾怀疑过,却从未敢去深想。

    总有很多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第160章 斩将阻敌

    都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又要迎来一场豪赌吗?

    萧侯无奈的摇了摇头,嘴旁的苦意愈发浓稠。

    安伯尘这封信函只说了三件事,其一,离公子为蛇妖,其二,他一统世家子欲阻军斩妖,其三……

    “伯尘与公子,请先生择其一。”

    低声念叨着,萧侯也只有苦笑的份。

    离公子若真为蛇妖,那一切的一切都能解释了,只有妖孽才会拥有这等近乎扭转乾坤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他,直败得他再无半点抵抗之心,死心塌地的臣服。伯尘虽然天资极高,可毕竟年少,纵能翻云覆雨转手得到琉京世家子,可也只是尘世中的本领,又如何敌得过离公子。可是……

    “大人,可是贼军的降书?”

    就在萧侯犹豫之际,一员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将放声问道。

    “不是。”

    萧侯摆了摆手道。

    那员大将皱了皱眉,又道:“攻城弩车已准备妥当,大人还不下令攻城更待何时?”

    看了眼那员战将,萧侯漫不经心道:“韩将军莫急,时辰未到。”

    “哼!大人好生犹豫,城上就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攻占琉京只在眨眼间,大人何必作小女儿态!”

    闻言,萧侯面色不变,甚至还笑了笑,目光从血书上收回,幽幽道:“如此,还望韩将军未吾军斩一员敌将,先祭旗在攻城。”

    大笑三声,韩将军迈步出列,抱拳道:“韩某领命!”

    抄起三丈狼牙棒,韩将军风风火火的走出营帐,全然没察觉到萧侯眼中一闪而没的冷光。

    伯尘,休怪我无情,你若连一将都拿不下,又如何是离公子的对手。多杀几将,平一平军中怨气,容我也多想一会。

    ……

    京城北郊,叛军不再前移动,城上众人暗舒口气,看向安伯尘眼里奇光连连。

    忽而擂鼓声响起,叛军前军一字排开,从阵中飙出一匹烈马,马上坐着个杀气腾腾的大将。豹眼环髯,身高八尺,手提三丈狼牙棒,得意洋洋的在城门前兜了一圈,随后停下,狼牙棒猛地插于泥泞,望向城头哈哈大笑道。

    “诸位公子有礼了,某乃先锋韩敢当,今借尔等人头祭旗,谁敢一战!”

    这一声暴喝无异于平地起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就连城内百姓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城上诸人齐齐看向安伯尘,城中的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后放声高呼。

    “安校尉!”

    “安校尉!”

    “安校尉!”

    ……

    无华面色一紧,刚想上前说什么,就被张布施拦下,摇了摇头。

    满城民心皆系安伯尘一身,这第一仗只能是他的,他若避战,方才鼓起的士气荡然无存,他若战败,城内必将大乱,只有他胜了,才能鼓舞士气,继续将这无将无兵的城池守下去。

    “安兄弟,此人有地品修为,务必小心。”

    张布施低声道。

    点了点头,俯视向城下得意洋洋的大将,安伯尘深吸口气,猛地提起银枪,低喝道:“放绳索!”

    一旁的金吾卫稍作犹豫,抄起绳索扔向城下,安伯尘翻身而出,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飘下高城。

    七十里琉京,江南首府,如今却得依仗一个出身低卑的佃户子弟,世家公子们面露惭愧,互视一眼,纷纷垂下头。

    站稳脚跟,安伯尘提枪而立,遥望向对面一脸古怪的大将,就听身后传来“吱呀”的声响。

    回头看去,城门打开一条小缝,李小官雄赳赳的拍马而来,随后翻身跳下,将马让给安伯尘。

    “伯尘,小官为你压阵!”

    李小官抱拳喝道,面无惧色。

    想到小官有刀枪不入之躯,安伯尘稍作犹豫,点了点头,旋即提枪上马,压着马步向敌将而去。

    瓢泼大雨掩不住一阵响过一阵的擂鼓声,反观琉京一方,鸦雀无声,就好像一座死城。

    天上虽下着雨,可安伯尘只觉火风扑面,心头的热血在擂鼓声中奔涌而上,直冲脑门。

    和演武场上不同,和独战墨云楼也不同,这一次可是真真正正的疆场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不单是安伯尘一人,若是安伯尘战败,连同他身后的琉京也会毁于一旦。

    握着枪柄的手心湿了一大片,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擂鼓声中,安伯尘压马而行,银枪悄然摆动,缓缓酝酿着。

    距离那员大将只差十来个马身,安伯尘已能看清那人脸上的得色,地品修为,若是战久了,落败身亡的定是我。

    左手藏于背后,悄然捏出手印,安伯尘不急不躁,马步平稳,只不过目光愈发冷凝锋锐,就好似一柄即将出匣的宝剑。

    “哈哈哈,居然是个小娃娃,没想到我韩敢当竟也有欺负小辈的一天。”

    不屑的看了眼安伯尘,韩敢当边摇头边大笑,身后的叛军也放声大笑起来。

    而正在这时,安伯尘忽然发动。

    他匍匐在马背上,扬臂舞枪,不算快也不算太慢。

    风雨拂乱额发,少年的眸子愈发冷冽。

    韩敢当犹自笑着,冷笑着盯着拍马而来的安伯尘,拉起缰绳,手握狼牙棒,不慌不忙的摆开架势。

    霍国公旧部都好戏般看向那个飞蛾扑火的少年,一脸轻松,而城上诸人则个个面露紧张,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转眼后,两人间只差五个马身。

    就在这当口,只见安伯尘忽地挺直腰杆,夹紧马腹,那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加快,迅若闪电,快如疾风,对面的韩敢当陡然一愣。

    “临兵斗!”

    震耳欲聋的擂鼓声中,安伯尘低喝咒语,卷起一阵疾风加快马速,仿佛一支离弦的箭,弹指间已然冲至韩敢当面前。

    无邪破风而出,旋转着,仿若毒蛇出洞疾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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