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邪大家稍露得意之色,起身遥示太子府,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度:“你们可曾想过,太子为何不早不晚,偏偏选在今日彰显实力?”

    张七飞快答道:“他想借安客卿的失败,彻底打击我。”

    “愚昧。他若想打击你,机会多的是。他这么做,只代表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已经失去耐心,不想再继续游戏下去。”非邪大家面露奇色,沉声道:“你知他有隐藏的力量,他又如何不知你同样也有。”

    张七身躯微震,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

    他的雄才大略并不差于胤太子,之所以迟迟没能想到,一来被仇恨怒火蒙蔽了心神,二来也因为安伯尘带来的酣畅淋漓的大胜,让他松懈下来。

    长吐口气,张七缓缓说道:“他是想引蛇出洞,让我暴露出所藏的力量,以雷霆之势除去。”

    “孺子可教。”非邪大家点头道。

    安伯尘静静听着,仿佛事不关己,心中却有些感慨。

    一个六重天的炼器师便能拥有如此见识,远比洞天福地的那些宗主厉害许多,实在难能可贵。胤朝的根基虽在于洞天福地的道门,两者相比,一个类似于培养人才的学院,一个则是吸收人才的正统朝堂,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一个国师府中的炼器大家尚如此,更遑胤太子张七等人,除了这二人,胤朝中还有许多厉害了得隐藏不出的六重天巅峰,胤朝之外还有截葵两朝豪强,如彭三,如葵朝公子。即便真仙玄仙们仍未归来,自己也万万不可以有丝毫松懈,更不可小觑天下英雄。

    “既然如此,我便陪我们那位太子殿下好好玩一场。”

    张七恢复智珠在握的气度,淡淡说道。

    “正该如此。如今先机虽在胤太子手中,可若我们一直不予以回应,他便等同于一拳击在空气上,有苦难言。”非邪大家点头道,目光落向安伯尘,话音忽地一转:“好在小七并非无人可用,台面上虽只剩安客卿,不过以我国师府首席客卿之能,想来能够从容应付。”

    感觉到非邪和张七所投来“含情脉脉”的目光,安伯尘头皮发麻,暗道倒霉。

    国师府中总共就自己一个客卿,这老头老脸皮厚,称自己首席客卿也不脸红。

    安伯尘多想藏在暗处阴人,可眼下却成为张七明面上的唯一杀器,至少要等到张七藏于暗处的那股力量浮出水面,安伯尘才能够脱身由明转暗。然而张七不说,安伯尘也无法开口相问那股势力身在何方,更不能催促张七借他法宝突破真仙境。

    安伯尘能明显感觉到,张七虽对他如若至宝,却并没真正信任。

    只有安伯尘真正赢取张七的信任,张七方才会不惜代价相助安伯尘突破真仙,否则安伯尘突破真仙后拍拍屁股走人,亦或大摇大摆投靠敌对的胤太子,张七找谁哭去?

    好在如今一切顺利,只要安伯尘继续按照计划进行下去,张七迟早会乖乖就范。

    “诸位先行退下。”

    张七忽然说道。

    众家臣闻言,自知道七公子要秘密议事,拜而告退。

    不多时,大厅内只剩下安伯尘、张七和非邪上人。

    安伯尘晓得肉戏来了,也不多想,自告奋勇道:“不知七公子想要在下做些什么?”

    第514章 太子府来客

    国师府的建筑从外到内,都透露着古典庄严的气息,毫无奢华气派,亭台楼阁,飞檐走壁,皆是陈旧而不失素雅,古韵中无处不藏有自然之道,显示此府主人一心追求大道的心志。

    胤国师是怎样的人,安伯尘一概不知,若真有心追求大道,又岂会流连尘世,至少眼前的国师公子对于权势名望的追求更胜大道。

    当大道变得遥遥无期时,又有几人还能谨守修行之初的志向。

    盯着安伯尘,张七哂笑道:“和海外结识安兄时相比,如今的安兄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安伯尘表面一脸微笑,心中暗暗警觉。

    他在海外所表现出的更像是一个闲云野鹤般的无忧散仙,适才一战却显露出霸道好斗的一面,两相比较,张七心生怪异也是理所应当。

    “是啊,原本在海外时,安某孤身一人,以天地大海为家,不识尘烟风华。”安伯尘叹声道,眸中露出一抹追忆,语调忽地一转:“可来到胤朝后,安伯尘忽然觉得,人生在世,并非唯修仙一途。或许是因为大胤的壮丽雄伟和七公子的豪情壮志吸引了安某,让安某只觉趁着凡心未失,大有可为。”

    安伯尘这番话说得他自个儿都甚觉肉麻,却听得张七和非邪上人连连点头,倘若安客卿到现在都是那淡泊明志的性子,张七还真不敢大力栽培,免得助安伯尘突破真仙后不告而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安客卿莫怪老夫交浅言深。”非邪上人首次对安伯尘露出真挚的笑容道:“修行既在高远清静之地,也在吵闹繁杂之尘世,安客卿从前在海外浪迹天涯,如今来到胤朝谋取富贵,何尝不是另外一种修行?”

    这话倘若对别人说,或许能够令对方折服,落在安伯尘耳中仅仅让他一笑而过,表面上还得一丝不苟:“受教了。”

    非邪上人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张七。

    张七轻咳嗽一声道:“今次留下安客卿,实是为了商量一件大事,只要安兄答应,张七便会助安兄突破真仙境。如违此言,天地不容。”

    安伯尘开口道:“究竟何事,公子但说无妨。”

    “太子的势力你也见过了,安兄可敢为张七得罪太子?”张七不答反问。

    安伯尘长笑道:“七公子多虑了,在下杀败恶佛王和狐六娘,早已得罪了太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这一次是彻底得罪,再无回旋之地。”张七紧紧盯着安伯尘的双眼,似想查探出安伯尘的心迹。

    该是献投名状之时了。

    安伯尘心中暗忖,沉思良久,缓缓点头:“七公子对安某有知遇之恩,虽不识胤太子,可今日一战足可看出此人狂妄暴戾,不可言交,便是彻底得罪又何妨。”

    倘若安伯尘想也不想便答应,张七不是生疑,便是会怀疑安伯尘的头脑究竟能不能够承担大任。

    安伯尘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而后选择张七,这才令张七大为满意。

    “好,好,好。”张七面露喜色,连说了三个“好”字,又多看了几眼安伯尘方才道:“实不相瞒,张七在京城中还有一个盟友,乃是太子亲妹,三公主。公主府上有一司马女官,擅长易容之术,我准备先行派人领安兄去公主府……咦,安兄何故如此惊讶?”

    安伯尘这一回可是真正吃了一惊,他虽猜到张七会和司马槿联手,可并没想自己这么快便要和司马槿相见,还是以这种方式。

    此前,司马槿在给安伯尘的传信中便已提起,她会主动找安伯尘见面,当安伯尘追问之时,她偏偏又卖起关子,弄得安伯尘心痒难耐……原来如此。

    安伯尘又惊又喜,面对张七的疑惑,安伯尘只得吃惊道:“安某不明,就算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大不了施展变化之术,何必要去易容?所谓易容术只是凡间下九流的手段罢了。”

    张七哈哈大笑,目光投向府外某处,毫不掩饰一脸钦慕。

    “安兄此言差矣,凡人有凡人的易容术,仙人也有仙人的易容术。那位司马小姐可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妙人,她的易容仙术又岂是寻常易容术能够相提并论,施展变化之术需要元气支撑,又容易被仙法高强之辈看破,可司马小姐的易容仙术却有夺天地造化之功,真仙境者亦难识破。”

    听着张七的溢美之词,安伯尘玩味的道:“那位司马女仙看起来似乎很不简单。”

    “是啊,她不仅身份特殊,还有着安兄想象不出的惊世容颜。”张七低声道。

    “七公子正在追求司马女官。”非邪上人看了眼安伯尘,意味深长道:“据说太子殿下对司马女官死缠烂打,却一直难以得手。若是小七能抢在太子殿下之前,捷足先登,对于太子殿下可是极为沉重的打击。”

    安伯尘知道非邪上人是在提点自己不可生出非分之想,这个非邪上人虽说为人高傲了些,可也勉强能算是个“善类”,只不过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真相一经暴露,无论对于太子还是张七的信心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如今还远未到揭示真相之时,好戏总要留到最后。

    “闲话少说,我这便秘密送安兄去公主府,等安兄易容回转后,自会有人领安兄来见我,商议所行之事。”

    张七道。

    安伯尘精神一振,看了眼张七道:“公子不陪安某同去?”

    “这个……”张七老脸一红,闪烁其词道:“我和司马小姐开了个玩笑,约定十日内不得相见,咳,咳,安兄自去无虞,府中之人早已打点妥善。”

    安伯尘闻言心中大乐,知道司马槿定是耍了某个手段,以免张七打扰二人相会。

    如此光明正大的约见秘密情郎,红拂还是本性难改,喜好惊险刺激。

    正在这时,忽然之间从府外传出阵阵呵斥声,隐隐还有出手激战的声响,惨烈的气息只存了一个弹指刹那不到,而后恢复平静,平静得令人感觉窒息。

    张七和非邪上人面色剧变,未及开口,大厅内已多出一条人影。

    这是一个胖得好似圆球的老人,头上扎着七个雪白的发髻,像是孩童头上的总角,却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一个老人头上,足有七个之多,显得滑稽可笑。

    然而在场三人谁也不敢笑。

    能在一个刹那间击杀国师府府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国师府中,此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真仙?”非邪上人皱眉问道。

    “老头儿只是太子府中区区小客卿。”七髻老者眨了眨眼,有些调皮的说道,目光掠过非邪上人和张七,毫无停留的落向安伯尘。

    “黄天老人?”张七死死盯着突兀造访的老者,艰难的吐出口。

    “看来老头我还是有些微名,竟入得了七公子之耳,嘿嘿。”头顶七髻的老人露出顽皮的笑容,却没有多看张七半眼,只是直勾勾的打量着安伯尘,半晌道:“你这小子,倒有些不凡。太子殿下想和你交个朋友,你收了万年雷骨盒,再收点丹药想必不会拒绝。拿去吧。”

    说完,黄天老人伸手丢出一个玉雕的匣盒,安伯尘想要避开可还未做动作,那盒子已落入他怀中。

    第515章 白裙拂碧波

    深深看了眼安伯尘,黄天老人转过身。

    转身之际,安伯尘只觉整个天顶都似随着黄天老人旋动,这并非一种错觉,而是一种异常真实的感觉。

    然而那片天并非胤京城上的天空,而是从黄天老人头顶衍生出的天空,和他形成一体,不分彼此。在这片天空下,当以黄天老人为尊,无论张七、非邪还是安伯尘,都形同蝼蚁。

    真仙!

    这已经不是安伯尘第一次见到真仙,随着安伯尘修行精进,每次见到真仙都能带给他一种全新的感觉,真仙所掌握的变化令人发指,难以揣度,绝非六重天巅峰所能抗衡,就算突破到二元极界也是一个天一个地,除非迈过那道门槛。

    “小子,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一片好意,你自己看着办。”

    背对着安伯尘,黄天老人哈哈一笑,抬脚迈入他头顶的那片“黄天”,“黄天”之中似有巨龙翻滚,他乘龙而上,转眼不见踪影。

    这是什么法术?

    安伯尘心中微惊,就在这时,他明显感觉到背后一寒,却是张七和非邪同时复杂的向他望来。

    这两个家伙,就这么没有安全感?

    安伯尘暗暗好笑,胤太子此举有三用意,一是交好安伯尘,二是离间安伯尘和张七,三者则是继续向张七施威,否则太子也不会派出堂堂真仙来送礼。

    “好一个目中无人的胤太子,真当安某是无信无义之徒?”

    安伯尘佯怒道,翻手将玉匣砸落在地,婴儿拳头大的丹药散发着浓郁芳香滚落石阶,安伯尘连看都不看一眼。

    张七明显松了口气,将那颗丹药摄入手中,打量半晌道:“太子倒是舍得。安兄,这是伏魔丹,能将心魔收降为魔头奴仆。”

    “可他休想收买我。”

    安伯尘背对着张七,一字一顿道,义薄云天的气度看得张七感动不已。

    笑了笑,张七将伏魔丹抛给安伯尘:“放心,他这离间计太过幼稚,怎么可能得逞。不过这伏魔丹却是好东西,等到安兄不久之后渡真仙劫时,有心魔降临,服用此丹既可消除心魔,还能将心魔炼化成奴仆收为己用,这等好东西岂可浪费。”

    安伯尘从前渡劫时从未遭遇过心魔入侵,自然不明所以,可也听出这伏魔丹是张七都看得上眼的好东西,心中暗忖这胤太子究竟是何用意,明知自己不会轻易动心却如此厚待,要知道自己增添一分实力等同于给张七增添一分实力。

    想到司马槿对胤太子的评价,安伯尘暗叹口气,将伏魔丹收入怀中。

    胤太子此人行事不按常理,令人捉摸不定,果然如此。

    “没想到连黄天老人也给太子收了过去,他那府中究竟还有多少能人异士。”非邪上人暗叹一声。

    安伯尘心中稍动,问道:“那黄天老人又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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