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中,因为典魁迈出的那两步,弥漫在天地间的大水仿佛被比它们更有力的大风刮过,乱了首尾,隐遁于八千道西流海水精中、伺机发难的莲池老祖也暴露出身形。

    “哈哈哈……”典魁仰天大笑,右拳一缩一张,大喝:“死!”

    莲池老祖心惊胆战,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被找了出来,刚想再遁,那两道流光已经一前一后袭来。

    典魁号称漠北狂龙,时至今日,他的为人乃至道技,仍能从他的称号中观出一二。

    这两戟霸道绝伦,一柄是炎热之极,另一柄冰寒之极,且彼此间拥有着玄而又玄的联系,时刻变化流转着,令人大叹其人对冰火两极源力造诣之深。

    黄昏已经燃烧成黑色齑粉,这一回,莲池老祖再想遁逃,却突然发现他已被锁死,沦陷在燃烧成齑粉的黄昏中。

    黄昏是夜晚降临前的一刻,将那一刻的时间烧毁,想要逃脱出破碎时间的束缚却是极其艰难。

    当莲池老祖回省过来,他居然自投罗网,钻入对方早先当着所有人面布置下的陷阱,双戟业已一前一后飞来,将莲池老祖的肉身和元神同时绞成粉碎。

    一招斩杀莲池老祖,典魁虎目中填满血丝,兴奋异常的他高高跃起,趁着那股强绝的气息还未飞至时,挥舞双戟,招来流星般的极火之光,轰杀向山坡前的两国大军。

    一时间血流成河,尸伏遍野,典魁在半空中仰头大笑,两国将士哀叹连连。

    “典将军居然也学会用计了。”

    司马槿笑道。

    典魁再强,可同样是六重天巅峰,他想要一合击杀莲池国老祖,也是殊为困难之事。可他率先布置下陷阱,引诱莲池国老祖进入,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杀。

    如此有勇有谋的典魁,丝毫不像司马槿印象中的那个漠北狂龙。

    “老典的才智不输当年大匡任何一人,否则他也不会悟出那般神奇的道技。”

    安伯尘静静说道,淡若浅墨的眉宇间,不知为何拧起一丝惆怅。

    司马槿一怔,未及说话,就听敖霸嚷嚷着道:“刚才说我忘了一件事,到底是何事?”

    司马槿又看了眼安伯尘,随后开口道:“五界之地,自古以来便是天庭之下的中央天地。虽说道势没落,可一旦天地大道由衰转盛,最先兴盛的,必定是五界。九渊洲在这个时候出兵霸占五界,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想要拔得天地道势兴盛的头筹。可你们别忘了,大道兴盛必有其始作俑者,在东界大匡,大道的先行者便是残留下来的武将虎狼们,只要他们一日不死,便会顺势而起,借助大道兴盛的机缘,步步登天,终究成为天地间最可怕的存在,至少在如今这段历史时期。”

    敖霸迟疑着,看了眼司马槿,又看了看安伯尘,半晌迟疑道:“你是说,在未来,你们所使用的那种叫做道技的战斗方式,会成为天地主流?”

    “不一定是主流,但必定会成为天地间最强的一道之一。”

    安伯尘吐出一口气,笃定的说道。

    “正是。”司马槿也点头,美目盈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这道技既然是大匡武将们所使用的道法,那便称之为武。”

    “武?”安伯尘咀嚼着:“武有行兵打仗征伐杀戮之意,用此代表一道也恰如其分,但愿它能长久永昌。”

    “周而复始为天道。你别指望它能长久,像现在和不久之后一般昌盛。不过,不管过多久,它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就是。”

    司马槿说话间,眸子里似乎装着许多深沉的东西,语气亦潺潺如溪水,悠远横亘。

    “哼!”

    看到安伯尘和司马槿含情脉脉的对视柔语,敖霸也不知在发哪门子神经,很是看不惯。

    “就知道说大话。罢了,我先去找李贤那小子,把大事彻底定下。”

    哼了两声,敖霸摇身化作流光,飞出龙门客栈。

    待到敖霸飞远了,安伯尘走到司马槿身边。

    “莫非在你看见的未来里,我们的道技名叫武,也会遭遇衰落的一天?”安伯尘低声问道。

    “不是衰落,也不是消亡。说实话,我还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司马槿背着手,望向窗外的云卷云舒,莞尔道:“所以我想去寻找天地间藏着的那个最终秘密,为何会有周而复始的天道,为何远古诸强各大世家会在一夜间消失。他们去了哪?在做什么?在轮回尽头的未来年代里,他们又在扮演怎样的角色……说真的,直到现在,我有时还会觉得这一切不真实得好像一场梦。”

    “就算真是梦也没事,反正我会入梦。”

    安伯尘嘴角扬起,云淡风轻道。

    “所以啊,命运让我遇到你,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了什么。”司马槿笑道。

    “等解决完西流海之事,救出大匡的虎狼们,再把一切都布置好,我就抽身而去。到那时,我们便可以离开中央天地,去探索那个秘密了。”安伯尘道。

    “你舍得?”司马槿眯起眼睛,笑吟吟的注视着安伯尘:“若能成功,那可是大道兴盛之初,天地重演之际,最大的功业。注定了名垂青史,成就和远古第一世家一样的威望美名,你甘心退隐而去,把一切好处让给你立下的傀儡和你的好兄弟好伙伴们?”

    “有何不舍。”安伯尘注视着水镜中生灵涂炭的场景,自嘲一笑:“我们如今所做的,和九渊洲仙神妖魔当初在东界所做的,又有什么不同?区别只在于,我们是以少占多。拥有强大的力量,却放在攘攘世间,也只能去做这些,否则便是不顺应大道和势。”

    “总会结束的。”

    司马槿端详着安伯尘,芳心中荡漾着难以言喻的欢愉,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的野心并没有随着拥有力量的增大而变大。相反的,随着道行精进,他的心意反而愈发的纯粹起来。

    很多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有野心,很少有像司马槿这样,知道野心对于男人是大补之药,可对于男人和女人,却是毒药。

    “呼呼……”

    猎猎风声回荡在流沙国国境之地,这风声极不寻常,像是从天地之外另一个世界传来,一经听闻,内心中难以自禁的生出这风会不会把整个天地撕裂的恐惧和幻觉。

    “来了,是西流海真仙境的妖兽王者。”

    听着风声,司马槿摇起安伯尘的胳膊,蛊惑道:“不如你就祭出你最新创出的那式,一招败它,震一震这西流海的散修妖兽们,包括那条不知藏在哪的老龙。”

    第560章 真仙一战,山海之秘(上)

    流沙国王宫,鸦雀无声。

    李小官翘着二郎腿,大摇大摆坐着,一边品着流沙国的贡茶,一边打量着宫内众人的表情。

    流沙国国王强忍着惊喜,流沙国老祖和一干四重天仙人境往上的散修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瞪大双眼,惊恐地注视着水镜中宛如天神般大杀四方的典魁。而四重天仙人境以下的散修以及宫中的侍卫们,则用仰慕并且憧憬的目光仰望着典魁。

    一干人等的表情神态收入眼底,李小官心中有数,余光瞟见李贤似有话说,李小官低咳一声,向李贤丢去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开口。

    “王上,这位是典魁典将军,和我掌门师兄是至交好友,也是我圆井宗大客卿之一。”

    李小官学习起安伯尘的口气,淡淡说道。

    “呵呵,李掌门的圆井宗果真不同凡响。”流沙国国王干笑两声,说道。

    两人的目光隔着并不算长的大殿甬道,碰撞在一起,随后飞快的分开。

    “贤儿是李某的君上,又是贵国的乘龙快婿,贵国有难,看在贤儿的面子上,本掌门理应出手相助才是。”

    李小官笑呵呵的说道,在李贤幽怨的目光中直接叫出连安伯尘都未曾唤过的“贤儿”二字。

    流沙国国王也知道眼下是开始谈条件的时候,心情既是激动又是紧张,脸上却故作不知,也是笑呵呵道:“如此,本王先行谢过李掌门。”

    “王上客气了。”李小官摆了摆手,随后埋下头,幽幽一叹道:“也不知贤儿是否和王上说起过,我大琉受战祸所扰,逃难于天地间?”

    闻言,流沙国国王包括一众散修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复杂。

    李小官虽低着头,却将宫中众人的神态表情看于眼中,了然于心怀。

    “这么说,李掌门是想让你琉国子民迁徙到我流沙国?”

    一直心怀警觉的西沙公主问道。

    她话音落下,流沙国众人神情尴尬。

    谁也不是傻子,都知道鸠占鹊巢的故事。倘若琉国以及圆井宗展现出的实力不如流沙国,流沙国自然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甚至主动提出邀请驸马爷的故国子民迁徙到流沙国。可现如今,琉国展现出的实力远超流沙国上下的预计,这让宫廷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李小官抬起头,一脸惊讶道:“公主何出此言?我琉人虽少,却始终心怀复国之志,岂会寄人篱下?”

    说完,李小官扫遍流沙国众人,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担忧、侥幸、犹豫等种种神情。

    “原来你们是在担心,我们来了后便赖着不走了?”李小官佯装恍然大悟,又恼又怒,重重拂落袍袖,转身而走。

    “李掌门请留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见到李小官拔脚就走,流沙国国王慌得站起身,大声劝道,就差跑上前来阻拦。值此流沙国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李掌门”一伙人乃是流沙国保住山河社稷的希望,岂能让他们离去。

    李小官背对着流沙国众人,边走边向李贤和颜小刀使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拦住李小官,好说歹说,百般相劝。

    西沙公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那个看起来好脾气的李掌门惹恼,惊讶之余,一脸委屈。

    就在这时,长笑声从殿外传来,转眼功夫便换了一身喜庆打扮的敖霸信步走入宫殿。

    “李掌门,这么急着是要去哪?”

    “流沙国上下不待见我等,贤儿的婚事便交给敖兄,我这就带弟子们离去。”李小官在李贤和颜小刀二人的劝阻下没再向前多走半步,忿忿不平的嚷嚷道。

    敖霸闻言脸色一沉,诘难的目光投向流沙国国王。

    流沙国国王何时被人这么诬陷过,又急又气,连忙澄清。

    敖霸听完之后笑了起来:“李掌门也太过傲气了,西沙公主只是问句话而已,竟然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我看不如这样,圆井宗众人远来是客,暂且安置下,相助王上抵御敌军。作为答谢,王上便赠送给琉国一些人口,琉国什么都不差,就是人少了些。”

    流沙国国王连连点头,笑容满面道:“小女西沙刚才那么问其实并无不敬之意,李掌门若是愿意,大可迁徙来。至于人口,没有百万,五十万百姓本王还是能凑得出来。”

    闻言,李小官脸色稍稍好转,回过身看向流沙国国王,沉吟着道:“给地不如给人,本掌门也不多要,只要五万,可必须是十岁以下的童男童女。”

    “这……”流沙国国王端详着李小官,好奇的问道:“为何是童男童女?”

    李小官负手而立,得意的一笑道:“我们两国也算亲家,本掌门就不做隐瞒了。我圆井宗有奇功妙法,灵丹妙药,可助弟子迅速成长。从凡人修炼到真人,只需十来年,再修炼到仙人境,也就百之年内。今日王上若是送我圆井宗五万童子,十多年后,便是五万真人。”

    话音落下,王宫内鸦雀无声,流沙国众散修难以置信的打量着李小官。

    “这可是足足五万人,一个不差的全部修炼到真人?”问话的是流沙国老祖,在流沙国的散修中他资格最老,论及修行之道在整个西流海也没几个人比得上他,对于李小官的话他也有些难以想象,敢情他们把培养弟子当成栽种庄家那么简单了。

    “差不多。”李小官模棱两可的说道:“总之我圆井宗有法子大规模提升弟子的实力,否则也不会和你们要这些童子。”

    莫名的情绪蔓延开,流转在流沙国每一个散修心中,大多是羡慕和嫉妒。

    因为西流海局势的缘故,这里从未出现过修行门派,只是一脉单传的散修,在城邦国家内还好,倘若前往城外苦修,十有八九会遭遇妖兽袭击,妖兽不仅凶猛彪悍,且数量众多。因此,每一个散修成长起来都殊为不易,像那位李掌门所言,像收庄稼一样大规模的栽培弟子,可谓是天方夜谭。

    “本王有个请求。”流沙国国王看了眼李小官,有些局促的说道:“我流沙国可以为贵宗提供五万童子,只不过等十多年后,贵宗多了五万真人后,能否送个一两百人回我流沙国?”

    “这……”李小官面露难色,徐徐叹了口气道:“不是本掌门不肯,而是我圆井宗有大仇家,不得让外人知晓山门所在,因此立有规矩,但凡入了山门又返出者,一律格杀勿论。”

    笑声响起,却是敖霸哂笑着摇头道:“这还不好办?干脆李掌门派遣得意门人,比如颜小刀颜将军,在流沙国建一圆井宗别院,每十年为流沙国培养百多个弟子。”

    话音落下,殿内众人无不露出满意的笑容,赞不绝口。

    “不愧是龙君大人,这个办法实在是两全其美。”流沙国国王抚掌大笑道:“不知李掌门意下如何?”

    “这个,倒无不可。”李小官沉吟良久,点了点头,随后转向李贤道:“不过,最终决定还需由君上来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李贤,让李贤忽然有种一语万金的感觉。

    他知道,只要他轻轻一点头,流沙国乃至西流海未来的命运便将定主,虽非手掌生杀大权,可这种掌控一方地界命运的感觉,更令人热血沸腾、难以自禁。

    成皇为帝,一思一念都能决定天下命运,难怪从古到今人人都抢着要做。

    李贤心中暗叹,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权力带来的快感。

    王宫深苑,他虽非坐在王庭上的那人,可此时此刻,他俨然比王庭上的流沙国国王,更拥有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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