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儿子……”闻欣不怕责罚,他怕的是连累司徒律,所以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请皇上责罚我们吧。”本来在一边垂首当背景的四皇子突然拉着三皇子一起跪下道,“是我们和六弟开了个小玩笑,把六弟困在了个偏僻的地方,没有想到这个司徒律这么笨,这才把六弟找到。”

    三皇子和四皇子说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微妙。

    知道闻欣其实是和司徒律偷偷跑出去的司徒音大概是最诧异的了,可是她亲手在闻欣他们出入宫的记录上动的手脚,怎么这一会儿闻欣就从出宫逍遥的皇子变成了被兄长困在某处的小可怜了?三、四皇子这种主动把自己过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人,还真是少见的很。他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不知道始末的大皇子看向三、四皇子的眼神很不善,心想,他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消息灵通的二皇子一脸玩味表情的看着三、四皇子,心里想着,老三老四这莫不是真的掉到池子里冻傻了?他是不知道闻欣白天去了哪里,但他可以肯定白天老三和老四根本就没有和闻欣有任何交集。

    神帝作为什么都不知道,和大皇子所得的消息量差不多的唯二人士,他是真的很生三、四皇子的气:“你们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皇上?我们?你们就是这么称呼……”

    = =父皇,你关注的焦点略偏啊。

    说着说着,神帝竟然被直接气撅了过去。

    一直站在神帝旁边当背景的承泽亲王赶忙上前,一探鼻息,心中不妙,大声喊道:“皇兄,皇兄!来人啊,快宣御医!快!”

    然后就是一个人心惶惶的忙乱夜晚,闻欣在悄悄为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始又为替他受过的三、四皇兄担心不已。闻欣是个单纯的性格,也许曾经他还怀疑过他三、四皇兄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但在经历过刚刚那一幕之后,他已经决定以后绝不会再去那么想他的三、四皇兄了,然后开始想办法救他的三、四皇兄。

    “阿律,你说三皇兄和四皇兄会不会有事啊。”闻欣惴惴不安的问着在他心中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代表司徒律。

    司徒律想了想说道:“我帮你去看看。”

    难得这一次司徒律也没有继续在心里阴暗怀疑三、四皇子是否有什么所求。他只是依照闻欣说的,趁乱去无为殿前殿看了看至今还被罚跪在原地的三、四皇子,在神帝没有开口前,恐怕谁也不敢让他们两个起来了。

    神帝晕过去的消息很快就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飞边了整个皇宫,即便后宫已经落锁,宫中有头有脸的妃子们还是梳妆整齐,一脸担忧的赶来了无为殿。

    其中三皇子的母妃德妃和四皇子的母妃良妃甚至是一路唇枪舌剑着赶了过来,她们比别的妃子更有一层担忧,那就是她们已经知道了是她们的儿子联手把神帝气晕过去的,两人一个担心着皇上会不会起来后迁怒自己的家族,一个担心着神帝醒来后会不会太过责罚自己的宝贝儿子,心中都很不得劲儿,急需一个发泄口。

    而这个发泄口自然就是她们彼此了,她们都坚持认为主要过错是对方的儿子,她们自己的儿子只是受了对方的拖累。

    “我都跟桓儿说多少次了,以后要少跟那些个祸头子来往,他被连累的难道还不够吗?”良妃在一边哭天抢地,说话的含蓄美德她一向少,这样直晃晃的意有所指才是她的风格,当然了,她本人也是发自真心的这么认为的,“我的桓儿那么好……天道不公啊。”

    德妃气的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都变形了,如果不是为了维护自己外在温婉的形象,她一定要上前撕烂那个泼妇的嘴!

    那边妃子们在内斗,这边皇子们在床头尽孝。

    二皇子在没有经历过那事儿的时候,他和神帝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毕竟二皇子年幼丧母,他就只有神帝这么一个父亲还知道疼爱他了。

    闻欣小步挪到大皇子身边,拉了拉大皇子的衣袖,把他大哥叫了偏殿无人处,开始解释事情的真相和始末,如此这般,这边如此的说完后,闻欣又对大皇子说:“大哥,你可要想办法救救三皇兄和四皇兄啊,要不是因为我……”

    闻欣倒是不会说什么我要去告诉父皇实话来救三、皇兄的傻话,不是他冷漠自私,而是他一旦说了,他三、四皇兄同样也要背上欺君的罪名,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圣母也是需要看场合的。

    “我会的。”虽然有些诧异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但大皇子自然还是会帮一下刚刚帮了自己弟弟的三、皇子,他揉了揉闻欣的头,“不用担心。”

    然后,大皇子带着闻欣回到主殿,与二皇子用眼神达成了一致。

    五皇子站在一边,继续充当他的透明人,一如既往。

    等司徒律和三、四皇子谈话回来的时候,闻欣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得十分微妙。

    “怎么了?他们没事吧?”闻欣上前小声询问。

    “……我想他们会很好的。”司徒律一边回想他见到三、四皇子后的场景,一边说道。那对兄弟根本就没有跪着,他们直接坐在那里,有人替他们望风,以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再继续装着跪下去。

    然后司徒律对司徒音使眼色,保证了三皇子和四皇子这次绝对不是借机要做什么,甚至以后他们都不会借机生事了,让司徒音心里有个数,到时候借机救人。

    司徒音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表示收到。

    闻欣在一边看着十分郁卒,这种用眼神就可以与别人达成一致的神技我怎么就一直都学不会呢?最起码也让我试着破解一下他们的意思啊擦!

    等神帝清醒过来,那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幸好,第二天依旧是休沐日,没有早朝。

    闻欣打着瞌睡陪在无为殿内守了神帝一夜,即便知道神帝肯定不会挂在这个时候,他这个当儿子也是不能因此就高枕无忧的去睡大觉的,甚至连还有几天才出月子的新上任的贤妃红袖都闻讯在无为殿内守了神帝一夜呢,闻欣这个儿子就更是责无旁贷。

    神帝缓过劲儿的第一件事情本来是打算狠狠收拾一顿三、四皇子的,却在良妃和德妃这对快斗成乌眼鸡的冤家妃子的联袂求情以及贤妃红袖的柔情攻势下,暂缓了这件事情。

    几位皇子也或多或少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但目的都是朝着为三、四皇子开罪的方向发展。

    闻欣也表明了立场,他坚持认为这只是个开的有些过了头的玩笑。

    神帝把闻欣叫来,嘴上说:“你这么软的性子,将来如何是好?这让父皇怎么放得下心。”心里却想着,果然把闻欣过继出去是对的,他这样的性格真的很不适合这个吃人的皇宫,承泽亲王府里的关系相对简单,以后就是闻欣当家作主说了算,他应该是能够保一世衣食无忧的。

    闻欣站在龙床前,看着一夜就好像苍老了很多的神帝,张了张口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到最后他也只是说:“父皇,三皇兄和四皇兄是和儿子闹着玩的,儿子真的没什么。”

    长叹一声,神帝就挥退了闻欣,没在再多说什么。

    躺在龙床上,神帝心想,小儿子如羊,前面几个儿子却如狼似虎,这如何能够安心的下?果然还是应该早作立储的打算,不能再拖了,有个做主的也好趁早管制住下面的兄弟。否则将来恐怕无法善了,这是神帝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只是,该立谁呢?

    三、四皇子肯定是不能的,他们现在就可以如此欺负幼弟,如果真让他们得了权那还了得?五皇子太小,又是那么一个阴沉不做声的性子……

    也就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还能够看些。

    大皇子虽然有个不争气的母妃,但他本人却是个好的,就冲刚刚的表现神帝就可以这么肯定。同胞兄弟和同父异母的弟弟他都是一碗水端平,很有一个大家长该有的样子,不错。又是长子,素来文治武功也都很得师傅们夸奖,自己本身又勤奋努力……

    可是神帝是人,他自然也会偏心,比起这样优秀的大皇子,他却是发自真心的喜爱二皇子的,他的元后嫡子,那个孩子也是个好的,就是性格骄傲了一些,其实骄傲一些也无妨。

    左思右想,到底是长子还是嫡子,这是个亘古难题啊。

    91、第七周目(二十六)

    神帝关于立嫡立长的亘古难题终还是拿出了一套不算是办法的办法,让大皇子和二皇子在过了新年后一起入朝站班听政,根据表现考校一年,再做定夺。

    大皇子过了年十七岁,二皇子过了年十六岁,本来按照大启皇子十八岁方成人的传统规定他们都是不到法定的参与政事年纪的,只是架不住神帝他本身就是法,他说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在蒙馆内掌握了足够多的知识可以入朝了,那么他们便是掌握了足够的知识可以入朝了。

    当然,为了给自己一个站得住脚的台阶,神帝就大手一挥毫无心理负担的决定要给皇子们在年假之前来个年终考试,优者赏,差者罚。

    神帝的算盘打的很响,以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本事,这次考试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易如反掌,这样当成绩下来了,他也就可以顺水推舟的表示,既然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学识已经初有成就,那就来年开始入朝来帮着朕吧。

    可这项决定却差点逼着闻欣去无为殿门口堵着神帝大骂你可真是多年不读书,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魂淡!闻欣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读书,比读书还要害怕的就是考试。

    可惜,整个蒙馆里与闻欣同仇敌忾的……一个都没有。

    大皇子自小文采斐然,拜名师教习,在文坛有着不小的名声,任何考试他都是不惧的;二皇子早慧聪颖,见解独到,每每甚至都能问的师傅哑口无言,什么考试能过难得到他?最重要的是,只要二皇子想,他就有本事提前拿到考卷,咳;三、四皇子在从河里被醒了一回脑子之后,本来以前就足够灵光的大脑好像变得更加灵光了,甚至达成了过目不忘的神技,被师傅们大为夸赞;五皇子是愤青,一个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很对得起他的努力的愤青;至于司徒音、律姐弟,这还用问吗?

    所以,在考试来临前挑灯夜读的打小抄,是闻欣唯一的救赎,是的,打小抄,临时抱佛脚想要一夜之间如醍醐灌顶什么的闻欣是不想了,他只想着能抄一点是一点。

    字迹优美的优势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闻欣可以把字写的比蝇头小楷还小,却又字字清晰,不影响阅读。当然,如果被苏太傅知道他教的好弟子把他唯一的优势用在这上面,大概会真的气的不再教闻欣了。

    大皇子和司徒音联合起来给闻欣划重点,二皇子虽然一副万事不关心的样子,但也已经偷偷令人去真的想办法找考卷了,司徒律则开始替闻欣打点考试当天监考的师傅,三、四皇子一个琢磨着在考试的时候怎么给闻欣传答案,一个变着花样的天天给闻欣送好吃的补脑子……整个蒙馆的皇子们因此变得分外团结。

    五皇子表示:我就知道,我又被忘记了!

    闻欣和他三、四皇兄在经历过上次的事情后,关系就变得很好了,大概是因着年岁相差不大的关系,加上司徒律,四人同进同出,好的跟什么似的。

    考试的前一天,二皇子特意在早读下了与闻欣的师傅苏太傅讨教了一番幼稚的问题。

    苏太傅多精明的一个人啊,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天在教闻欣的时候就特意把二皇子请教过的问题和答案当做重点监督着闻欣当堂给背会了。虽然说苏太傅是极其鄙视考试作弊的,但说实话,如果他教的学生在皇上的年终考上考的太差劲,先不说皇上会不会罚他,他自己的名声也担不起这么丢的。

    而且,苏太傅并不觉得这种考前突击重点是作弊,恩,毕竟他可不知道考题。

    大皇子在“偶然”得知这事之后,诧异的看了二皇子很久,二皇子却平波无澜,把大皇子视为空气。

    别扭的家伙。大皇子在心中对二皇子下了定义,算是对斗了十几年的对头有了些改观。

    多管闲事,好奇心太重,但口风意外的严谨,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二皇子对于大皇子的评价也终于有了些正面而又积极的东西。

    所以说,要培养感情,最快的途径就是和你的朋友考试的时候作次成功的弊。

    共同的秘密使得我们的关系更加牢靠,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考试当天,神帝突然换了考场,把本来就定在蒙馆主殿的考试搬到了无为殿大殿。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十四张长条红案桌,笔墨纸砚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考生只有六位皇子和司徒音以及他们各自的伴读,考试时间为一天,提前交卷也可,监考官就是神帝本人。

    这次考试的座位也不知道是怎么排的,闻欣前面是他五皇兄的伴读,旁边是他五皇兄,后面和另一面都没有人,闻欣这就等于是被困死在了一个角。

    没活路了tat闻欣如是想。

    考试开始,闻欣惊奇的发现考卷上有很多他十分熟悉的问题,而答案就在他的脑海里,因为刚巧昨天他才被苏太傅强迫背了滚瓜烂熟。

    啧啧,闻欣一边下笔如有神,一边摇头晃脑的在心中腹诽,师傅原来你也会作弊啊。

    苏太傅的考前突击和闻欣打的小条终于还是挽救了闻欣岌岌可危的面子,反正他是把他能够写的都写上去了,不至于交白卷。

    考试结束就是漫长的等待考试结果了,闻欣倒是没怎么关心那个,反正已经考成那样了,再担心也没用,还不如关心一些有用的。好比闻欣那天捡回来的人身体已经恢复了,因为救治的早,甚至都不会留下什么病根,据那孩子说他姓陆,小名叫重五,是个从南方逃难而来的难民,这个冬天的大雪毁了很多人的家,包括这个孩子的。

    “问过他以后的打算了吗?”闻欣问。

    “为奴为婢,结草衔环。”司徒律回答。

    “哦。”闻欣点点头,就再没有下文了。

    司徒律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在闻欣看来把人救回来就是达成目的了,至于那人的将来……说实话闻欣对于自己的将来都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更何况是别人。而且,对于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能够在司徒大学士府帮忙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宰相门前七品官,司徒大学士府上的丫鬟都要比一般的小姐打扮的体面。

    虽然司徒律觉得能够说出结草衔环这种话的也许将来会是个人物,但也没有多操什么心,他打算等回家的时候再看,能碰上,就考校一番,是个人才就送他去读书深造,如果碰不上……也就算了。反正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人。

    要过新年了,蒙馆休课,司徒律也就要回家了,不过因为贤妃红袖生的小公主要过满月这才又接着住了几天。

    满月酒宴上,闻欣终于如愿以偿的在暖烘烘的房间里见到他被包裹的跟个红包似的妹妹。

    完全陌生的妹妹。

    闻欣可以肯定,那不会是左之和右之中的任何一个。

    那么,左之和右之去了哪里呢?国师说要善于发现,善于发现……

    !!!

    闻欣终于福至心灵,像是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敢私下悄悄的和司徒律说:“阿律,你说三皇兄和四皇兄有没有可能被左之和右之取代了?”

    司徒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闻欣,问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本来呢,我是觉得左之变成贤……贤母妃生的女儿了,但在满月宴上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反倒不如与三、四皇兄来的亲近,而且他们在那次落水后就性情大变,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闻欣把他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司徒律。

    司徒律笑着说:“欣儿变的比以前聪明了嘛。”

    “诶?”闻欣一愣。

    “刚刚还说你比以前有长劲儿,怎么这就又笨了。”司徒律一笑,“我帮你早就确认过了,他们确实是。但左之和右之非要你认出他们了他们才肯和你相认,我也没有办法。”

    “诶,诶,诶?!”闻欣最后一声几乎是喊出来的。

    司徒律继续笑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闻欣问。

    “国师与你说话时就猜到了,不过是在皇上病了的那晚才确认下来的。”司徒律回答。

    “啊啊啊!!!!!”然后,闻欣就飞奔出去认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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