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不停传来“嘭嘭”的声响,比之刚才听上去要近许多,掺杂着周围人们的呼喊声,让你本就混乱的思绪更是错乱。

    你想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周棋洛挡住了你的视线。

    也不知是否因为你的步子有所迟疑,导致周棋洛踉跄一步,几乎是要跌在你身上,幸好你出于本能地扶了他一把。

    “没事,”他说起话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快点去前面的安全出口!”

    这次你很配合,顺着他的指示,跟着其他人的步伐冲到安全通道内。看着众人急急忙忙地跑下楼,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忽得感觉背后的碰触消失了,那一直贴着你的掌心温度不见了。

    你转头,发现周棋洛正扶着一侧的墙壁,半跪在地面。

    周围的人一个个略过他跑下楼,你避开向下逃窜的人,来到周棋洛身边。他的额上全是汗,嘴唇苍白,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涣散。可看到你时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不等你开口问,他就抢先说道:“我没事,就是肚子有点疼。你先走,我等会就追上来……”

    肚子疼?你眨眨眼。什么肚子疼会疼到站不起来的程度?

    你忽然回想起周棋洛之前那个不自然地踉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匆忙绕到周棋洛身后。

    他大约是想掩饰,还试图侧了下身子,但在你眼中不过似轻轻颤抖。

    紧接着真相便展露在你眼前:“啊!”你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慌张地捂住嘴巴。

    他今天穿的那件白色T恤上,已被血色染红,竟是那样鲜艳无比,偏生又触目惊心。

    你当机许久的脑袋总算运转起来:原来,刚才的那是——枪声。

    血腥味仿佛此刻才涌入你的鼻腔,明明是如此明显的味道,可为何你直到现在才发现?

    愣愣地站在过道的角落,面前是脱力的周棋洛。你们仿佛是唯二两个被按下暂停键的人,而身边是不断逃离的其他人。

    你方才醒悟,因为恐惧和慌张,人们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大多数人都是自私冷漠的,包括你。

    偏偏周棋洛不是那个“大多数”。他是在关键时刻替你挡下危险的人。

    是因为他本就是这样的“英雄”吗?还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因为“很喜欢”,所以才做你一个人的英雄?

    想不出答案,此刻你浑身发冷,忍不住颤抖。

    你来到他身侧,覆上了他撑在地面的手,那只手也不再灼热温暖,渐渐失了温度。他双眸变得更为暗淡,身体支撑不住地倒向了你。

    一瞬你就慌了,彻底慌了!

    “棋洛、棋洛!你再坚持一下,我叫人帮忙!”

    听到你的话,他好像是扯动了下嘴角,但又好似只是你的错觉。

    你四处张望,叫了好几声“Help”,可不知何时周围已然空荡荡的了,所有人大概都已逃下楼去。幸好,那可怕的枪声并没有再响起。

    不过你也无心关注枪声,反而因为四周的安静更加不安。急得快要哭出来时,是周棋洛出声吸引了你的注意力。

    他轻唤你的名字,见你急切地凑过来问他怎么了,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开口问道:“你真的、讨厌我吗?”

    听他这么问,你不禁懵了下,好半天才回想起那句被枪声掩盖的话:“周棋洛,我讨厌你!”

    你只觉哭笑不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可我想知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凝视你的双眼仿佛要将你吸进去般。

    你微微抬眼,不想让湿润的眼眶流出泪来。再对视时,你的目光坦诚;回答他时,也不再有一丝敷衍:“不讨厌。”

    “是嘛——”他像是松了口气,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你身上。停顿片刻才再开口,“对不起……其实你是生我的气,对不对?”

    “嗯,”这一声你应得很轻,像是无意识从鼻腔中发出的闷哼。因为你怕一开口,泪水就会止不住落下来。

    此情此景是你从未想象过的,总以为自己的人生是平凡的。纵使周棋洛的出现让平凡的人生出现裂痕,但也想不出会有这般生离死别的场景。

    “那、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又问。

    你的心不禁随着这个问题咯噔一下,带着哭腔地控诉:“现在别问这种问题了好吗?”

    偏生周棋洛没显出失落的样子,反而轻笑起来,“哈哈,好像在立死亡flag啊……”

    “你还说!”这回你真的被他急哭了,终是忍不住,眼泪啪塔啪塔尽数往下掉。

    你慌忙用手背擦去泪,就听他略带心疼的语气说道:“你哭了。”不是个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他侧过头看向你。费力地抬起手,可伸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这种时候男主该帮女主擦眼泪的。”

    “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的心就像是悬在半空,身体紧绷,然而却不知所措。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煎熬。

    “别担心……商场里、有保安……肯定、报警了,”周棋洛说话断断续续,显得有些吃力起来。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旧反过来安抚你的情绪。

    “嗯!”你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了。”

    感觉到靠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你不禁低下头,发觉周棋洛竟然阖上了眼睛。

    某个念头不经意地冒出来:万一他一睡不醒,你该怎么办?

    “棋洛,你别睡!”被这念头吓到的你,不禁又一次情绪激动起来。

    然而这回周棋洛没有应答。你多希望他会突然睁开眼,对你调皮一笑,告诉你他不过是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你抽泣几声,终是忍不住地大哭起来,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已然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般哭过,可是这一刻那些伪装出来的坚强独立都毫无意义。

    在生命面前,什么都那般脆弱。

    你边哭着,边断断续续说着话,“喜欢……不止、不止一点点,喜欢。”

    “我害怕——我、怕,怕你只是因为得不到……”

    “怕你玩腻了,就不要我……”

    “也怕爸妈会为难,还怕周围人的目光。”

    “是我太自私了……总是最在乎自己!”

    有些话,待讲出之后才总算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所以直到此刻,你对周棋洛的感情才渐渐明晰起来。

    小时候你曾以为父母离异并没有给你造成多大的影响,直到后来长大,到了自己该谈恋爱的年纪,你才发觉其实是有深远影响的。因为变得害怕受伤,所以首先去拒绝和伤害别人。总以恶意揣测他人,觉得一切接近都是别有用心。

    你一直渴望着一个人来拯救你,将你拖出深陷的泥潭;但当真有人接近试图想拉你时,你又不敢伸手去握住。

    只是人生多么短暂,一次拒绝两次踌躇,就可能永远失去值得的那个人……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他曾有最阳光的笑意,也有想让你逃离的占有欲。可惜不管是哪种情绪,都不可能再有了。

    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的金发上,耀眼异常;平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仿佛落入人间的天使。

    你抬眼看到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满是皱纹,一头苍白的发,然而却形影单只,寂寞一人。独独只能望着床上年轻依旧的他,盼着、再盼着,渴望他有一天会醒来。

    但是,他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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