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去凤山还是去哪儿?]

    息风很不放心绥汐如今这个状态。

    他见少女不说话, 便先开口询问了。

    [我忘了与你说,容予为魔修的时候为了让你能够在魔界自如生活, 不受魔气侵蚀……曾给了你一滴心头血护着心脉。]

    [你如今若想回魔界待着也未尝不可。]

    绥汐的眼眸闪了闪,只伸手轻轻地将息风抱在了怀里。

    她用指腹摩挲着息风的剑身,好像想要汲取一丝温暖和力量。

    “不, 我不去凤山也不去魔界。”

    “我们回青霄凌云。”

    息风一愣,显然没想到绥汐会做出这般抉择。

    [你当真这么打算?你回去了可能还是要被关在锁妖塔里,你……]

    “无所谓。”

    绥汐用脸贴在剑身上,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我现在只想回凌云峰,守着他以前的居所。”

    息风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

    半晌,他这下闷闷地开口。

    [……行吧,我又得回剑冢待着了。]

    少女摸了摸息风的剑柄。

    “不会一直待着的,我会来接你的。”

    绥汐说息风所做的承诺是兑现了,但是是百年之后。

    在正道觉得她没什么威胁,同意谢远放她出镇妖塔之后的事情了。

    出了镇妖塔后少女便一直在凌云峰待着,每日照顾着容予留下来的花草。

    还有后山没了主人一直闷闷不乐的白栎。

    她哪儿都不去。

    平日里绥沉还有顾长庚清漱他们得空会来看看她,给她带写凡间的吃食和一些小玩意儿。

    但是少女很少展颜。

    她每日除了摆弄些花花草草之外,最多的便是修行。

    从早到晚,年复一年。

    这一次即使没有容予在身边,绥汐也没有片刻的松懈。

    少女的修为也如破竹一般,短短一百多年便从金丹一跃到了化神。

    这恐怖的修行速度除了她师父之外,全修真再无其他。

    无尘说,无情之人知情后方能得道。

    绥汐本是万中无一的天灵根资质,如今修得无情道,这修行速度自然旁人难及。

    又过了一百年,绥汐好不容易下了一趟山。

    她去了黄泉,用斩魔剑劈了下面的地下山脉,取了里头的业火核回来。

    不为别的。

    她只是因为冬日又要到了。

    窸窸窣窣又是鹅毛大雪纷飞。

    在魔界的那段日子里,容予未得到过片刻的温暖,浑身冰凉如身处冰窖。

    这里冷冰冰的容予肯定不喜欢,不愿意接近。

    于是等她修为到了化神后,她就去把它取回来了。

    她将业火核埋在了凌云峰的山脉里头。

    从此剑宗再无寒冬,四季如春。

    又过了百年。

    绥汐的修为一直停留在了化神巅峰,没有迈入羽化之境的迹象。

    她也不急,对于修行这件事并没有多在意。

    每日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修行的时间少了些罢了。

    今日天气很好,太阳穿透云层从后面洒了下来。

    将凌云峰照得明晃晃的,连草叶都反射着光亮。

    白栎从后山扑了蝴蝶回来。

    它瞧见绥汐在一旁煮茶,摇着尾巴走了过去。

    这些年来绥汐不像容予在的时候那么欺负它。

    反而替代了青年的位置,一直细心地照顾它。

    少女不再将任何喜怒都表现在脸上,面上少有情绪。

    即使白栎不小心弄坏了名贵的灵草灵花,她也只是叹口气轻轻揉揉它的脑袋。

    一句斥责也没有。

    要不是绥汐的面容没变,白栎还以为容予并没有走。

    它是灵兽,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

    会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当做容予。

    但是息风知道。

    清漱知道,顾长庚和尘渊也知道。

    无情得道再如何也不会让一个人的性情大变。

    绥汐之所以会和容予的爱好,脾性越来越像。

    只是因为她在以自己的方式怀念青年罢了。

    她只是活成了容予的样子。

    并且甘之如饴。

    绥汐将煮好的茶倒在茶盏里,水汽氤氲,将她的眉眼遮掩。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杯盏的边缘,刚想尝尝自己煮茶的技术增进了没有。

    天边不知为何突然紫霞凝起,金光涌动。

    有风轻柔地拂过她的面颊,群峰的草木皆有感应,群鸟也从林中盘旋飞到了剑宗山门口。

    不仅如此,自容予离去了后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青霄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剑身颤动着,随着群鸟一并飞了过去。

    一时之间万物悸动,剑宗上下都被这样的奇观给引到了山门处。

    绥汐手中的杯盏“啪”的一声摔碎在了地上。

    她的手被烫红了她都没有发觉,只觉得心跳如镭。

    那道被她烙印在灵魂的神识终于有了波动。

    飞花落叶,云卷云舒,一切似乎被按了暂停键一般骤然停止。

    少女怔怔地看着周围,刚从她头上落到肩膀处的叶子停在半空。

    伸着懒腰的白栎刚伸了一半也没有了动作。

    有脚步声从山下传来,然后触碰到了结界后上了凌云峰。

    绥汐指尖微动,连呼吸都清浅到微不可闻。

    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而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拨开骤停在半空的乱叶飞花。

    他一步一步,像是踩在绥汐的心尖上,从容浅笑地朝着她所在方向走来。

    青年的眉眼如画,他走到绥汐面前半步的地方站定。

    稍微低头,鼻尖便能够碰触到她的面颊。

    “阿汐,我回来了。”

    绥汐颤抖着抬起手,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将手放在青年的脸上,感知着那温热的触感后这才确定了眼前人并不是幻境。

    他将手轻轻放在绥汐的腰上,霸道却又控制着力道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里。

    青年声音温和,低头没忍住轻啄了下绥汐的嘴角。

    “扶桑树下我的确神识散尽了。”

    “只是之前我离开不周山的时候因为担心你,在青霄剑上留了一道神识。”

    “这才有机会重塑了肉身。”

    他说着一顿,抬起手将绥汐眼角的泪水擦拭。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听他们说你无情得道了,我犹豫着要不要来找你。”

    “我怕你把我忘了,或者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绥汐只是盯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她已经近三百年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了,那么清楚,那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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